第111章 再戰明天(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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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寧微微一笑,“你的破綻之三。就在昨天的越獄行動中,非常明顯。大概在審訊時,你已經跟胡仁儒接上頭,彼此核定過計劃細節,他故意不對你的右手用刑,就為保全你的行動能力。後來,甚至越獄的念頭,也是你不著痕跡地鼓動發起的。”她說話間,羅一英和何曼雲對視一眼,不由自主地點頭。
    “這就對了,難怪在行動中,你故意落到最後,躲在監牢門後不露頭。原來你不想被不明你身份的狙擊手誤傷,你怕死!”羅一英插言。
    蔣蓉蓉嘟嘴嚷道:“什麽叫做我怕死?怎麽就賴到我身上啦!當時咱們商議的,我跟曼雲技能最弱,是最後一組!說到怕死,曼雲難道沒有嫌疑?胡仁儒後來開槍的時候,還隻打校長,沒有打她呢!”
    溫寧歎息,“蔣蓉蓉,三條實證疊加,你還咬死不敢認?”
    “我不服!”蔣蓉蓉朝秦立公所在大廳方向喊道:“校長,求您主持公道,不能讓她就這樣定我的罪,讓我死得不明不白!”
    秦立公被潘萬軍扶著走近,沉著臉道:“我全聽見了。溫寧的分析有理有據……”
    “什麽叫理據,溫會計,枉幾個月前那件事後,我誠心實意聽從你的安排,你就這樣胡亂編排我,說風是風,說雨是雨,昨天的分析,餘南是‘執棋’,今天的分析,變成了我。那換到明天,又是誰?校長,她這是想徹底搞亂特校啊,安的什麽心,我瞧她才是真正的‘執棋’!”
    溫寧嗤然一笑,“我若是‘執棋’,各位還能坐在這裏喝酒?”
    “那,你就是共產黨!反正不是什麽好東西!”蔣蓉蓉跳起來叫道。
    “好吧,你方才說隻是分析,我來拿出一項實據吧。”溫寧看向秦立公,“校長,咱們還是得回到堂本勝平的死因上。原諒我昨天有所保留,告訴您和大家,他的過敏源是水泥灰。其實,細想就會產生懷疑,石州城西麵居民區的民房,都是木板磚瓦房,但桃園路繁華地段,建築物,尤其是新修繕的房子,基本都用了水泥,比如原先的醉川樓、後來的百樂門火鍋城,咱們今天吃酒的地方。這裏距離麗人化妝品店很近,且修繕的動靜大,堂本勝平若曾與方太太接過頭,一定會接觸到水泥灰,為什麽沒有聽說過他經常過敏,隻是某次突發過敏嚇壞了兒子?我大膽猜想,他的過敏源未必是單一的,或者是複合兩種甚至兩種以上的元素,才能誘發過敏死亡。如果水泥灰是其中之一,另一種或幾種,會是什麽?昨晚韓鐵錘潛入特校時,我沒有閑著,再次找到馬老七和青娃,詢問那次堂本勝平過敏的細節。”所謂再次找到馬老七和青娃,是溫寧的掩飾之辭,事實上,當日回特校途中,她向孫楚傳遞了暗語,孫楚找來馬老七進入補充兵團會過麵。“仔細詢問之下,原來,堂本勝平發生急性過敏那天,是帶著青娃一起上街,途中青娃鬧著吃畫糖,就替他買了一支。當時,做畫糖的師傅正以兩支朝天椒當佐料啃饅頭充饑。見有活兒幹,忙放下吃的幹活。在煮糖時,一不小心,有些燒沸的麥芽糖流溢出來。小本生意,每一絲糖都是錢,師傅不舍得浪費,用手抹回鍋中。最後,製成賣出的畫糖,青娃讓堂本勝平舔了一小口。”
    溫寧直視蔣蓉蓉,“那天會審堂本勝平,灑在你身上的辣椒粉,是朝天椒粉吧?不必急著否認,此事很容易確定,請食堂大師傅來一趟就行了。‘執棋’,你實在厲害。平常裝拙守愚,危急之際先將疑點集於自身,再成功轉移懷疑對象。你算計得非常清楚,既然設計朱景中當替死鬼,作為妻子的你,必然會受到懷疑。轉換思路思考,也惟有你被懷疑過,才能將疑點轉移出去,隻有先將自已置於漩渦,才能成功地從漩渦中脫身。所以你早有預謀,仿製餘南的袖箭殺野生滅口,當你發現餘南為情所傷,情緒低迷時,又適時地遊說她離校出走散心,成功地將所在疑點轉嫁於她!也讓我一再地遲疑、猶豫,否定自已。當然,也因為你是‘執棋’,才能解放當初在東三省,樂弈參與的那次刺殺行動,失敗的原因——”
    樂弈目光沉暗,緊盯著蔣蓉蓉。
    聽到此處,蔣蓉蓉緩緩耷拉下腦袋,再抬起頭時,目光精銳,嘴角含一抹獰笑,“很好,你分析得不錯。我承認,我就是‘執棋’!你們想不到吧,不少人通常認為,像我這樣半傻半楞,一味胡糾蠻纏不講道理的人,在單位內難以生存,在各種內鬥中,必定是最早被打倒消滅,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我偏要反其道行之,讓你們知道,看上去最癡最傻的人,往往是隱藏得最深,笑到最後的人!”凶狠目光掃向兩側紛紛拔槍的人,手掌探入右側衣兜,“別動!小心一點!知道我這兜裏放的什麽?不怕老實告訴你們,鼠疫病毒!我隻要有半分氣息,按下瓶子的開關,這石州城,就會變成人間地獄!”
    溫寧淡淡一笑,“我們就算不動任你離開,你難道不會釋放病毒,將石州城變成地獄?這大概是‘珍瓏計劃’最後一招吧,玉石俱焚,震動全中國,讓中國人為此戰栗,恐懼,喪失與你們戰鬥的信心?!”
    蔣蓉蓉哈哈大笑,“果然,聰明,剔透。溫寧,跟你這樣的對手過招,真是有意思,也不枉你我可以同歸於盡,來世再相爭一場。”
    溫寧不以為然地抿唇含笑,“可是,‘執棋’,你就沒有發現異常?我設計誘你露出真麵目,你還能確保兜裏的東西,還是病毒?”
    蔣蓉蓉目光一凝,麵色大變。
    “從昨天詐殺餘南,就是設局的開始。”溫寧抬頭道:“餘南,出來吧。”
    一襲黑色短打勁裝餘南,“噔噔噔”由樓梯走下,來到溫寧身側。
    “蔣蓉蓉,你低估了我與餘南的姐妹情誼。我們不會為了一個男人生隙,前天晚上,餘南主動與我見過麵,我們互坦心跡,製定計策,在實施中,韓鐵錘也幫了大忙。我換了手槍,打中餘南的是橡膠子彈,餘南胸口沁出的血,是血包破裂。昨晚,我整宿叫嚷喝酒,拖住你,讓你沒有時間去驗證餘南的‘屍體’。當然,你也未必有膽去驗證,畢竟隻有真正的‘執棋’才會對餘南的死活感興趣。好了,計劃進行到這一步,惟有‘殺死執棋’,真正的‘執棋’才會放心自已的安全。她接下來會怎麽做?她可以繼續潛伏下去,可是這樣的話,她如何向上級交待‘珍瓏計劃’全盤落空,僅留她一人存活?也許,她還有最後的絕殺招數,狠毒無比。那麽,這最後一招放在何處?我百思不得其解中,突然想到那日跟蹤和射殺方太太之事。方太太已經暴露,她僅有兩條去路,要麽剖腹自盡,要麽脫離石州。可是她竟然沒有急於選擇這兩條路,莫名其妙去而複返,冒險回到百樂門火鍋城。這是為什麽?難道百樂門火鍋城存放著重要東西,她務必取得?”
    溫寧繼續說道:“想到這一點,我與孫中隊長在潘司令的許可下,於昨天上午進入百樂門火鍋城,果然,在地下室的暗格裏,發現一個奇怪的罐子。我們不敢擅動瓶罐,拜托潘司令請來一名化工專家研判,他高度懷疑其中是生物病毒。真正的‘執棋’一定會設法來百樂門取回病毒,我們更換了瓶罐,放回原位,再次請求潘司令幫忙,將今天的酒宴擺在這裏。韓鐵錘故意胡鬧,我裝暈製造混亂,讓‘執棋’可以有機會潛入地下室。現在,蔣蓉蓉,你還有什麽可說的?為完成任務,你隻能最後一搏,釋放‘病毒’阻斷前線軍統特工的供給,甚至將鼠疫帶至軍隊中,摧毀軍隊的戰鬥力。可惜啊,現在在你兜裏揣著的,什麽都不是,就是一罐空氣!你沒有必要裝神弄鬼了!”溫寧斷聲喝道。
    蔣蓉蓉眸底泛起血色,嘴角依然保持那縷獰笑,“厲害啊厲害。原來我今天的每一步,都在你的算計當中。不過,溫寧,你能算計到我的計劃,未必能算計到我這個人。玉碎,是每位帝國軍人至高的榮耀,為了能夠玉碎,從第一天接受訓練開始,我就將自已當做一枚隨時可以引燃的炸彈——”摹地出手如電,探向溫寧。
    “不要開槍!”溫寧後退,心知有異,大聲警告。誰知有名士兵急切之下端槍走火,蔣蓉蓉聽得子彈呼嘯而至,詭譎而笑,伸出右臂迎上子彈。
    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火石間,一道人影撲至,死死將蔣蓉蓉按倒身下,聲嘶力竭喊道:“你們,快走,快——”
    由蔣蓉蓉身上,發出“嗤嗤”怪響,像毒蛇吐出引信,又如蟬鳴噪耳。
    “炸彈,人肉炸彈,快跑!”樂弈反應最快,上前左拉溫寧,右扯餘南,衝往樓外,韓鐵錘也上前搭手,推攘溫寧朝外。同時,潘萬軍扶秦立公,孫楚拉何曼雲,見王澤回望羅一英,不僅不往外跑,還要撲上前去,厲聲呼喊二岔子三大炮拉走他。其餘士兵或相互扶助,或自顧奔逃,衝向樓外。
    眾人剛剛跑出百樂門火鍋城,但聽身後連聲巨響,這幢精美且承載過無窮罪惡的小樓,在劇烈的爆炸聲中化成斷壁殘垣。
    “一英!”特校諸人齊聲悲呼,王澤衝至火光熊烈,爆烈聲震入耳的斷壁殘垣間,無助又悲愴地呼叫羅一英的名聲,繼而號啕大哭。
    韓鐵錘撲打著身上的灰燼,同情地遠望王澤,說:“什麽炸藥,這麽厲害,羅一英為什麽要撲上去壓住日諜,她也該趕緊跑啊逃命!”
    溫寧輕聲道:“我聽說,特高課有極少數高級特工,自入訓開始,就會接受一項身體改造,在四肢某處部位,植入固態特種達納炸藥,使這名特工成為隱形的炸彈人,必要時自爆,以掩飾身份秘密且予敵人重創。剛才蔣蓉蓉故意引誘士兵開槍中彈,就是要利用子彈的火力引爆手臂上的炸藥。這種炸藥重金屬超標,難怪這些年她無法受孕。如果羅一英沒有撲上去將她死死壓住,她臨時前多抱幾個人或者四處亂竄,死傷的人會很多!”說話間,她走上前,溫聲撫慰悲痛欲絕的王澤。
    王澤邊哭邊說:“一英真傻啊,為什麽為什麽?她昨晚就一直跟我念叨,說她鑄下大錯,殺了太多不該殺的人,會有報應!我還勸她,不知者不為罪,如果覺得自已有錯,往後咱們一起盡力補救就行。沒想到啊,她就這麽傻,用這種方式補救贖罪!”
    溫寧抬頭,長望烈火中的百樂門火鍋城,心中默默道:“一英,我原諒你了。你是英雄。”
    石州市警察局和消防隊聞訊趕來滅火處置災情,除了王澤留下等待安置羅一英遺體,特校和補充兵團的其餘人等,均結隊往南郊行去。秦立公要帶領特校人員,為補充兵團的將士送行。
    行李早已打包,隊列亦然在軍營前排列整齊。
    韓鐵錘背上士兵送來的行李,臨回隊列之際,走到溫寧麵前。
    溫寧伸手,與他相握,“鐵錘,謝謝你,你能行!”
    韓鐵錘深情凝視她,露齒爽朗笑道:“溫寧,往常我跟你開過不少玩笑,別往心裏去。我知道,我配不上你,無論見識、文化、信仰,我都配不上你。但是,我願意跟著你走,相信有一天,我能夠追上你的腳步,與你共信念並理想。”
    溫寧頷首,認真地回答:“我堅信這一天的到來,不會太遠。我在石州等你。”
    韓鐵錘開懷而笑,朝溫寧揮手道別,歡步回到他的隊列,直至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潘萬軍將親自運送這批兵員往赴前線,他與秦立公握手道別,彼此勉勵在各自戰場為國殺敵。
    遙望補充兵團將士愈行愈遠,淡出視線。秦立公在何曼雲的扶攜下,艱難地轉過身,對樂弈道:“小樂,我這副模樣,半個殘疾,看樣子也沒法幹了。有件喜事現在應該告訴你,早上,在向戴老板匯報工作時,我推薦了你。”
    樂弈一怔,“我?”
    “對!”秦立公滿懷鼓勵地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例來表現會下達,你將成為下一任校長,小夥子,加油,你可以比我幹得出色!至於你溫寧,我推薦你擔任辦公室主任兼總務組組長,全力輔佐一武搭班子,必定相得益彰。你們現在馬上要幹的工作,就是將學員分配方案拿出來,報本部審批後立即分派,前線等著他們,更等著你們!等米下炊啊!”
    辦公室主任聽上去僅為科室長,但掌握內外通聯和機密文檔,是校長以下第一等重要崗位,再加上兼任管財務的總務組長,可謂內務一手抓了。溫寧未妨升官這麽快,而且將成為樂弈的副手配合工作,連忙鄭重點頭。
    “那麽,校長您呢,將去哪裏?”樂弈問道。
    秦立公打個哈哈 ,“我嘛,還能去哪兒,無非到本部找處閑職養老,不過養老也是工作,不妨礙為國殺敵。”
    何曼雲向秦立公淺淺彎腰,“校長,你我之間,也算恩怨相抵,曼雲現下與你作別。”
    秦立公目光深沉地審視著她,“你有什麽打算。”
    “承擔我該承擔的。”何曼雲淡然道:“我會回到中統述職。不止是我,還有吳永吉,潘司令臨走前已經將他放出,我會帶著他一並回重慶,聽從發落。由被胡仁儒抓回特校到現在,我領悟了一件事,每個人在這場戰火中,都應站在屬於自已的位置,做堂堂正正的人。有堂堂正正的人,就有家和國。”
    “說得好。”秦立公露出他招牌式和藹的讚許笑容,喝彩道:“曼雲,我相信你能渡過難關,走回自已的路上!”
    何曼雲再度鞠躬,朝補充兵團軍營走去。
    遠望何曼雲的背影,秦立公嘴角噙一抹難以言表的苦笑,“好啊,死的死,走的走,抓的抓,散了,好。”轉向身側的樂弈、溫寧和餘南,“我這一任上,暫且塵埃落定,半殘的老頭子總算卸下了重擔啦!我會自行搭車回重慶,你們先行回學校吧。三人行,要互助互信喲。”
    樂弈三人與秦立公辭別,回頭步行向石州城。
    途中,餘南突然邊走邊笑。溫寧奇道:“這你丫頭,發瘋了?”
    餘南忍笑,左看樂弈,右瞧溫寧,“我是想到方才校長的那句話,什麽三人行互助互信,他是擔心咱們仨之間吃飛醋吧!”
    溫寧戲道:“什麽叫飛醋?”
    “就是你我之間姐妹情深,樂弈吃不消啊!”餘南拍手大笑。
    溫寧拉著餘南的手,附耳問道:“就是有一點,我不太明白,當初你留書出走,在信的反麵寫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餘南悄聲道:“當初你被校長當成共黨冤枉,我是先求他幫忙,再去找的韓鐵錘——因為,他一口回絕了。”她所說的“他”,當然是樂弈。
    “就為這事兒?”溫寧笑了,“這是他的立場,我不會怪他。”
    餘南附耳道:“會不會因為,他已然在你心中真正淡化,所以不會在意?”
    溫寧笑著挽起餘南,“往前走,你會遇見各種美好!”
    “哈哈,你說的美好,難道是他?!”餘南手指朝前,那是南郊哨卡,孫楚早已歸位,正在木柵欄前來回走動,手按腰間佩槍,英姿颯然。
    溫寧失笑,“對,就是他。如此英朗俊偉的小夥子,你還不趕緊上前打個招呼?”
    “好啊!”餘南歡呼響應,朝孫楚飛奔而去的途中,不忘扭頭向溫寧調皮地眨了下眼。
    溫寧笑看她的背影,輕聲說:“真好,我喜歡看她這樣,純真,快樂,向前。”
    “生活永遠朝前。”樂弈抬眸注視溫寧,“從現在開始,特校的主將,就是你跟我,從此並肩作戰。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我與你的搭配,與當年秦校長和陸主任,有些相似!”
    溫寧愕然。
    樂弈的眸底,蘊有深情,深潛之下,又仿佛包含兩縷審視、三抹狐疑,以及一絲警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