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醫院中的祭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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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對於“地獄”的形容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生靈塗炭、哀嚎遍地的話,那眼前的景象,連“地獄”二字都無法形容……腐爛的血肉攪合著黃褐色的骨頭碎片,像是油漆一樣糊在牆上,房間中的地麵並不是平整的,而是有一個往下凹陷的大坑,坑中,密密麻麻地疊放著無數的麵目猙獰的人
    頭,吐著舌頭、雙眼圓睜,麵上的皮肉和眼珠不斷地往下脫落著,猩紅模糊的頭皮之上,甚至還能看到泛著綠色的腦子……想要挪開視線,便抬頭看向房間的天花板,下一秒,我的眼睛仿佛如同被針刺一般,驚得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往後猛退……天花板上,無數隻沒了頭顱的陰魂倒吊在天花板
    上,身上一絲不掛的,就算是化作死後的鬼魂,它們體內的髒器依舊順著斷掉的脖子流了出來,在空中晃來晃去……
    我的心髒頓時傳來一陣劇烈地疼痛,大口地喘著粗氣,我連閉上眼皮的力氣都沒了。
    “寧……寧瑞……”
    聽到我低聲的嚎叫,寧瑞轉過身子,猛地衝到我身邊將我扶了起來,拍著我的背,焦急之中連話都說不清了:“老板……你……你別死……”
    “我還活著呢……”有氣無力地瞪了寧瑞一眼,我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任由這混沌腥臭充斥鼻腔,強自壓下無序的心跳,手搭在寧瑞肩上,“小妮子,帶我進去看看。”
    “可是……”
    “好了。”我掛起了一個生硬的獰笑,“來都來了,如果不進去參觀一番,又怎麽好意思麵對那些‘盛情邀請’我們的醫生呢。”
    跟我接觸了這麽久,寧瑞也知道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歎了口氣,將我穩穩地扶了起來,緩緩走進了這病房之中。
    呱唧、呱唧……
    腳底不斷地傳來陣陣粘稠的感覺,就像是在某個動物的胃裏行走一樣。我強行挪開視線,盯著那幾個倒掛著的鬼魂:“鬼影,我想這就是為什麽它們動都不動的原因了。”
    “引魂。”鬼影的語氣凝重了起來,觀察著坑裏的人頭,在看看頭上的鬼魂,咂了一下嘴,“這些人被殺死了之後,便立刻被人做了引魂。”
    “什麽意思?”寧瑞把我往上拱了拱,問道。狠拍著自己的臉,拖著有些疲憊的身體解釋道:“所謂引魂,就是在人死之後、靈魂還未脫體而出之時,將靈魂從體內強行扯出來,裝到另外一具身體裏。嗯……這麽說有
    些不太準確,裝靈魂的東西除了人的肉體之外,什麽瓶子杯子之類的都可以當作引魂的器具,隻不過因為肉身的兼容性比較好,一般用的都是肉身。”鬼影接過話頭:“鬼驅大人,你一直都在老板身邊,沒有接觸過以玩弄鬼魂為生的人。那些家夥自詡是正宗的道士,說著人話,卻做著畜生不如的事情。靈魂對於人的重要性,我想鬼驅大人你是最為了解的,如果沒了靈魂,鬼驅大人也不可能被老板複活。而這種引魂,就是將靈魂自體內強行取出,作為養料封存在引魂器具之中,連自殺解
    脫都做不到!”
    寧瑞看著憤怒的鬼影,指著從無頭鬼魂中流出來的內髒問:“那這些東西,也是引魂導致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些無頭陰魂,鬼影重重地“嗯”了一聲:“之所以會把頭顱叫做天靈蓋,最重要的原因,便是頭顱是儲存精氣神的地方。像我這樣隻剩一個頭顱的鬼魂不在少數,但我們之所以沒有魂飛魄散,就是因為一個完好的頭顱可以將盡量多的精氣神保存其中。這些陰魂沒有腦袋,估計是因為那些做引魂的人為了能夠最大程度的提取
    陰魂中的能量。”
    話落,鬼影用一種近乎哀求的眼神看著我:“老板,你有什麽辦法能超度它們嗎?”一攤手,我有些無奈地說道:“有是有,但這麽多的陰魂,怕是以我現在的身體,不等超度完它們,你們就該超度我了。”視線四下轉了轉,我忍住身體深處傳來的陣陣惡感,說,“現在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到、然後摧毀陣眼。如果真像我們之前分析的那樣,那些人之所以會做引魂,應該和那個不知道藏在什麽地方的陣眼有很大的聯係。
    ”鬼影思酌了一會兒:“陣眼需要巨大的能量才能維持,而這些人應該就是他們口中所謂的祭品了。我現在算是想明白了,為什麽要給那些人注射血魂塊濃縮液了,這根本就
    是批量生產‘鵝肝’啊!”
    觀察了一陣,我有些受不了這裏的氣味想要從房間裏退出去,一邊的寧瑞忽然拉住了我,指著一個角落:“老板,你看那裏……”寧瑞所指之處,放著一張墊著席夢思的單人床,上麵同樣也被血液浸滿,隻不過之前我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坑裏的頭顱上,反而忽略了那張床。鬼影滾動著頭顱到床邊看了
    一陣,“啊”了一聲將一本小冊子推到了我麵前:“老板,你看看這個。”忍著惡心將沾著血肉的小冊子提了起來,打開稍微翻了翻:“是日記,應該是某個人在臨死前寫的。”說完,我自己困惑了起來。這些人都被注射了血魂塊濃縮液,怎麽可
    能還會有意識寫日記呢?退到房間之外,我把這本充斥著腥臊血味的冊子放在了地上,一頁頁地仔細看著……
    冬天的某一日……我在一間惡心地房間裏醒了過來,躺在一張惡心的床上。沒忍住,吐了好幾回。身上穿著的也不是病服,硬說的話,我覺得更像是屍體身上穿的壽衣。我在衣服裏發現了
    這個本子還有一支水筆,應該是我老婆塞的,畢竟我是個小說家,筆和紙就是我的生命。門外有人在說話了,就寫到這兒吧。
    冬天的某一日……距離上次寫日記已經過了幾天了?自從被那些醫生注射了不知名的液體之後,我就一直在昏迷之中。現在的我好像習慣了這幅場景,雖然還是有些惡心,不過不至於吐了。人的適應性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啊。話說回來,在我昏迷的時候,他們應該沒給我吃東西吧?現在連提筆都是問題。上次我問他們要幹什麽,那兩個帶著口罩的醫生並沒
    回答我,天哪……我到底是淪落到了什麽地方啊……
    冬天的某一日……
    好餓。
    沒力氣了。
    我要死了吧?
    冬天的某一日……這幾天,那些不吐一字的家夥給我帶了好多吃的,有魚有肉,不過我總覺得這會是我的最後一餐。對了,我還看到一個高壯的家夥,全身都穿著皮製的衣服,那東西不會
    是用人皮做的吧?
    冬天的某一日……我好像要死了。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問我有什麽想做的,我隻是隨口說一句想吃鮑魚魚翅,他竟然真的給我做了一頓海鮮大餐,不過吃飯的地方還是這讓我心生恐懼的房
    間。我明天就要死了嗎?
    我往後稍微翻了一下,發現後麵是這段文字之後都被那個人留空了。一直翻到最後一頁,兩個字突然撞進了我的眼睛……
    快跑!
    “跑?他這是讓誰跑啊?”鬼影挑著眉頭,疑惑地嘀咕著。合上日記本,我舒展了一下身體。那股惡心的感覺已經消失一大半了,暈眩感也是減輕了不少。正如這個人在日記裏說的,人的適應性真是個可怕的東西。我不禁看向了其他的幾個房間,坐到了沙發上:“我現在有四個問題。第一,為什麽這個人能夠醒過來?是個例,還是說被送來的人狀態都是一樣的?第二,那個帶著眼鏡的男人究竟是誰?第三,從之前的接觸上來看,那個大個子應該是陰魂,要不然它也不可能叫出我的名字。但是,為什麽我不認識它?又為什麽它能夠被普通人看見?還有最後一點……
    ”
    “這個寫日記的人究竟是誰。”寧瑞在一邊撐著下巴,歎了口氣,“如果這時候左成燕在就好了,憑他的腦子肯定能夠判斷出來。”
    我讓鬼影將日記本放回原位,揉著眉頭:“手頭知道的線索太少了,先不提我的四個疑問,我們連通往十一層的樓梯都找不到,嘖……麻煩啊。”
    “要不我們去樓下,看看電梯裏有沒有第十一層?”寧瑞問道。“不可能會有的。”我靠在沙發上望著雪白的房頂,“第十層都是這個樣子,天知道第十一樓會是怎樣的一幅場景。我現在總算是知道他們是怎麽把衛生局的人糊弄過去了。
    來檢查的人隻會看這裏的環境,隻要用‘維護病人的隱私’,就不會真正進到病房裏。把外麵弄得好一點,別說衛生局的,哪怕是警察上門,可能都察覺不到吧。”
    寧瑞掛著擔憂的麵容坐到我旁邊,淡香傳來,溫熱的身軀緊緊地貼在了我旁邊:“老板,要不我們還是別管了吧?”
    戳著寧瑞的額頭,我笑得有些無奈:“別管?來都來了,不做點什麽的話不就跟懦夫一樣了?何況,素盈盈是你的輔導員,你就忍心看她這副憔悴的樣子?”
    這妮子嘟起了嘴:“老板,我看你是喜歡上她了吧?”
    聳聳肩,我難得的調侃著:“那麽溫柔賢淑的知性美人,是個男人都會喜歡上吧?”“老板!”就在我跟寧瑞說話的時候,鬼影帶著一絲喜色飛快地滾到了我們身前,興奮地輕呼著,“老板,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