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一整夜，衛莞都衣不解帶地守在他旁邊，困了就在床轅躺著。

    管家遣人來搭手，都讓衛莞屏退了。

    蕭瀾側躺在床上，手支著腦袋，垂眸細看沉睡的衛莞。

    晨光自窗欞中照進來，金粉色的光染黃了她的眉梢，衛莞微微蹙眉，睡得不太踏實。

    蕭瀾抬手替她遮住了那縷光。

    衛莞感覺到眼前一黑，下意識地睜開眼，正看見蕭瀾眸光繾綣地看著自己，嘴角勾笑，“花兒早。”

    衛莞怔楞，“你，醒了？太醫不是說……”不是說他恐難再醒嗎？

    “說什麽？”

    “沒事。”衛莞搖頭，“醒了就好，想吃點什麽，我讓後廚去做。”衛莞轉頭喊了前屋收拾的王媽媽，讓王媽媽去後廚弄點吃的。

    衛莞身後，蕭瀾緊緊環住了她的腰，頭抵在她的肩膀上，汲取她的香味。

    原他還以為自己醒來，定是跑不了一頓毒打或者責罵，沒曾想衛莞竟然沒有責怪。

    衛莞不是不想責怪，隻是一想到昨天經曆的一切，忽然覺得騙她總比真實要好，所以她看見他沒事，其實開心大過於惱怒。

    隻是，她不想把這種開心表露出來，免得這小子日後總來這招。

    ……

    晌午時候，關於國公府的處決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

    衛莞聽周管家說，皇上誅了國公府滿門，不過有三位國公府的公子跑了，現在皇上正在張貼皇榜要全國追捕。

    另外，與國公府有牽連的刑部尚書費大人一家也被打入獄，是生是死尚未定論。

    周管家說完，又有些唏噓，“好好的一個高門大戶，就這麽敗落了。”

    衛莞也很唏噓，都說伴君如伴虎，即便是出生入死都難逃一劫，真不知道這榮華富貴，高官厚祿的有何用。

    衛莞手支著腦袋，側轉向蕭瀾，若有所思。

    蕭瀾轉過眸來，對視著她的眼眸，問道，“花兒有話要問我？”

    衛莞直說，“昨晚，國公府一萬精兵加五千府兵，在我們援軍還沒到時，你是如何抵擋住的？”

    她想，就算蕭瀾武功再高，也是雙拳難敵四手，何況，他還要周旋幾個國公公子之間。

    那可都是世家出生的公子，再不濟也不至於一擊就倒的。

    周管家見主子們有話說，便自動退下了。

    蕭瀾看出了衛莞眼神中的答案，也沒隱瞞，直言，“私兵！”

    衛莞一怔，盡管心裏已經料定這個答案，但從蕭瀾嘴裏說出來時，還是驚到了。

    “其實說起來，要不是齊國公偷偷帶兵進城。皇上根本就抓不住殺他的理由。

    所以，你的那些私兵遲早會惹來同樣的麻煩。

    何況，昨天那麽多私兵出現，恐怕皇上早就察覺，你又該如何回應皇上的盤問？”

    衛莞憂心忡忡地看著他。

    蕭瀾說道，“皇上人在深宮，並未親眼所見。親眼所見的又不敢出麵幫忙，你說皇上更倚仗誰些？何況我現下立了大功，誰敢在朝堂亂嚼舌根？”

    衛莞想了想，這倒也是個法子，卻也不長久。若是哪天蕭瀾惹了禍事，那麽今天這樁一定會被人翻出來的。

    “得，我算是上了賊船了。”衛莞頗負氣地說道，“以前我想賺錢，隻是為了將來出府時能有個出路。

    如今，倒是有了更深遠的意義。”衛莞說著，著重看了蕭瀾一眼。

    蕭瀾明了，這丫頭從今晚開始，所作所為皆是為他。

    蕭瀾會心一笑，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花兒若是害怕，不如我們就此急流勇退，遠離朝堂，過那閑雲野鶴的日子。”

    “真的？”衛莞雙眸放光。

    蕭瀾點頭，“真的。不過，我手上有點事要處理，處理完了才可全身而退。”

    蕭瀾說著，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寫了賬本二字。

    衛莞便明了，那本關於私鹽和私兵的賬本。這也就意味著，這兩件事必須要處理了。

    衛莞點頭，突然笑開了，“好，我等你！”

    幾日後，淩風玉回來了，說是因為他轉做汙點證人，直指國公府有功，仁德皇帝放了他。

    淩風玉從宮裏出來就直奔蕭府，說是要找東平先生辭行。

    衛莞匆匆換了一身男裝走出去。

    淩風玉倚著門框等著她。

    衛莞走的有些急，一麵走，一麵手還在盤頭發。

    她不知道，她在埋頭盤發時，一道眸光就這麽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看著那纖細的皓腕，靈巧的盤發動作，看了許久，才收回目光，主人抬頭望天，靜等她走近。

    衛莞走上前來，學書生那般，向他長揖，“先生！”

    淩風玉看了一眼她那標準的禮數，覺得有趣又想笑，卻終是忍住了，倚著門框，輕咳了幾聲，口氣一如既往地帶著病態。

    “東平先生，我們又見麵了。”

    衛莞收起禮數，抬眸看他，“先生要走？去哪？”

    “不知道！”淩風玉手抵著唇，咳了幾聲，風一吹，額前劉海散開，露出一張瘦削尖銳的輪廓，看起來整個人越發病態了。

    衛莞微微驚訝，出於人道關懷，她說，“要不我給你請個大夫看看吧？”

    “不用了。”淩風玉苦笑，“我這病，無藥可解。”

    “那你這副模樣出去，真的沒事嗎？”衛莞真擔心他中途英年早逝。

    淩風玉歎息，“賤命一條，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我孑然一身，留在世上也是多餘。”

    又是這種身世，蕭瀾也是，淩風玉也是。當年那亂世究竟造就了多少這樣的孤兒。

    衛莞頗為感慨，但沒細問他的身世。

    “那你要不過幾日再走吧，我正好有事想請教你。”真的，她說的是實話。

    淩風玉猶豫，“這樣不好吧。蕭大人要是知道了，怕會誤會。”

    “誤會什麽？”衛莞覺得好笑，“我是真的有事請教你，又不幹嘛，有什麽好誤會的。”

    “等等，你！”衛莞突然想到自己現在是男裝，淩風玉居然說蕭瀾會誤會，那就是說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女兒身的事了？

    淩風玉抬頭望天，其實他不想這麽快拆穿的，剛才真的隻是口誤，但既然都這樣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而後大步一邁，自己往之前住過的園子走去。

    衛莞在風中淩亂。(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