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公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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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遙知一愣,是那戶農家當年的小孩?五十多年過去都成爺爺了。
梵生微微點了下頭,示意老伯不要聲張,梵生卻也沒有停留,仿若隻是和一個認識的人打了個招呼。
顧遙知小跑著跟上梵生的腳步,聽見老伯在對孫兒說:“快,快跪下,給恩公磕頭。”
老伯的隨從見此情形,一個二個都愣了,老爺這是為何?
長街人來人往中,老伯和孫兒一起向梵生漸走漸遠的背影磕頭,事隔多年,恩公還是和記憶裏一樣,給人清清冷冷的感覺,而又幫他們一家人改變了窮困的處境。
行人交錯,漸漸遮蓋梵生遠去的背影,老伯又一直跪著,磕頭磕了一個又一個,隨從緩過神來,幾次去扶老爺都被老爺拂了開。
顧遙知一肚子問題想問。
“君上,怎麽不跟爺孫倆說上幾句話再走。”
“仙凡有別,多說無益。”
“君上和他們一家人不是有緣嗎?”
“不錯,所以在這裏都能碰上。”
“說幾句話不妨事吧,聊聊他們一家人現在過得怎樣。”
“這還用聊?都帶著隨從了,自然過得不錯,但他們畢竟是凡人,過多沾染到仙氣會引來禍事,妖魔的鼻子很靈,被仙氣引來會把他們一家人全吃掉。”
“那我豈不很危險?”
“你覺得呢?”
顧遙知左右看看往來行人:“說不定就有妖魔混在裏麵。”
梵生掃她一眼:“跟九霄琉璃走在一起都有危險的話,顧遙知,你要跟誰在一起才覺萬分安全?你師傅嗎?”
醋壇子這樣也能打翻?
怪她囉,問了個蠢問題。
夜市當真熱鬧,小攤販叫賣著地道小吃,賣花燈的老婆婆細數著最新的花燈樣式,戲台子上水袖長舞,曲聲嘹亮高亢,青樓裏燈火通明,亦如白晝。
“要不要喝會花酒去?”顧遙知故意問,遭來梵生白眼,複又頗有興致。
梵生說:“你若請本君喝兩杯,本君樂意賞你個麵子。”
“沒問題,這點小錢我是不缺的。”
“照你這樣說,本君也不缺這兩杯酒。”
“愛喝不喝,不喝拉倒,我自己去喝個痛快。”
“你帶酒了嗎?”
“廢話。”
她有如意,想喝什麽樣的酒就在交易行買,走到青樓門口,他又拉拽住她說:“還是別去,你師傅都改邪歸正了,你還步其後塵?”
“時辰尚早,玩玩再回客棧,與步誰的後塵無關。”
“那行,本君陪你。” 梵生拂袍一響,大步走進青樓,一群千嬌百媚的姑娘們就迎了出來,左一句公子,右一句官人,簇擁著梵生往裏進,梵生回頭指著她對姑娘們說:“這是我家娘子,今
晚的酒錢她給。”
顧遙知外焦裏嫩,如意哈哈大笑起來,九霄琉璃是故意的,所以人家之前才是頗有興致的模樣。
“你們家嬤嬤呢?”顧遙知問姑娘們說,她也是故意的,先找張空桌子坐。 老鴇濃裝豔抹也掩不住臉上的尷尬,帶著娘子逛青樓,這對小夫妻真逗,見顧遙知拿出幾錠金疙瘩出來,又一臉笑得比花還燦爛:“好說好說,小娘子想給夫君挑些什
麽樣的姑娘。” 顧遙知挨個數了數圍著梵生的十幾位姑娘,說:“就她們,今晚啥也不做,就陪我家相公喝酒,一會我相公喝多了,再陪我相公去廂房休息,姑娘們若是把我相公伺候
舒坦了,每人再賞一定金疙瘩。”
【宿主,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青樓的姑娘若能把梵生睡了,天下奇聞,理應打賞。 梵生的臉色看著陰沉下來,不知想到了什麽又嘴角一笑,像她那般拿出金疙瘩擱在桌上,對老鴇子說:“我家娘子獨坐也是無趣,勞煩找些俊俏的小生來,要多少錢本
公子都給,隻要把我家娘子陪高興了,夜裏也一樣把我家娘子伺候舒坦,明早自有銀雙倍奉上。”
顧遙知在心裏吐出二兩老血,強顏歡笑說:“相公,你真是體貼呀。”
梵生春風得意:“過獎過獎,娘子體貼為夫,為夫又怎能不為娘子著想,回頭嶽父嶽母大人知道了,會怪為夫薄待娘子。”
老鴇子和姑娘們傻愣在原地,剛才這對小夫妻都說了些什麽?
如此夫妻,世間絕對僅此一雙。
“相公慢慢享樂,為妻的失陪了,”顧遙知說,說完就朝青樓外走,梵生就有些看不明白,剛剛不是還要跟他奉陪到底嗎?他才說了幾句,她就認輸棄戰。
這可不像那個在驗生爐裏呆了七天七夜的小妮子。
“公子,酒來了,這就給公子滿上,公子,我們喝一杯。”
一姑娘一邊說一邊往梵生懷裏偎,突地就偎了個空,摔在人去樓空的椅子上。
“這……這……”
“公子呢?”
“怎麽不見了?”
“難道是鬼?”
不知道是哪個姑娘說的,再看看空空的椅子,嚇得老鴇子失聲尖叫:“鬼啊——快去請法師來!”
梵生追出青樓,長街看不見顧遙知的人影,青樓又在十字路口,不曉得顧遙知往哪個方向去了。
是他剛才無意間說錯了什麽?她就這樣丟下他一個人先走。
梵生遁隱身形在夜色之下,凝聚神思感知冉影的方向,冉影由他尾羽所煉,無論離他有多遠,他都能感知到。
嗯?
小妮子這麽快就不在府城裏,禦風走的嗎?
這個方向是?棲渺。
以她現在的功力禦風回棲渺,夠嗆,梵生這便禦風去追,很快就追上了,夜風中攔到她前麵:“想回棲渺本君送你,太遠了又夜色深濃,出了事怎麽辦?”
“出事就當提前去見父母,”顧遙知側開小臉說,他身上散發的紅色光暈,離近了就能依稀照出她臉上的淚痕。
他從她這句話裏聽出了問題出在哪,她的父母已經過世,她是孤兒,他無意間的那句嶽父嶽母刺痛了她的心。
“抱歉。”
他不應該那樣說。
“我不是在怪君上,而是在怪我自己,為人子女,卻沒有長伴父母膝蓋下,我就想回棲渺給父母設一處衣冠塚,走得有些急,留下了君上一人。”
“本君不怕被你留下,你走得再快本君都能追上你,”梵生說,抬手輕撫她淚痕斑駁的小臉,她在哭,她躲閃之前他就已經看見了。 “顧遙知,本君對於情感的理解不是那麽細膩,活了幾十萬年,生離死別見多了就再難細膩起來,也可以說本君早已勘破,沒有什麽能永恒到沒有終點,即便你我也會
有最終的別離,所以,不要隨便丟下本君一人,本君能追得上你,你呢?又能追上本君嗎?縱使神仙歲月是漫長,本君也不希望這樣子追來追去浪費時間。”
“下次,”顧遙知哽咽著說:“下次一定叫君上一起。”
“什麽下次不下次,記住了,僅此一次。”
“嗯。”
靠進他懷裏,聽著他心跳的聲音讓眼淚早點停止下來,他說:“剛才你走了之後,有個姑娘想像你這樣靠近本君,你猜怎麽著?”
“被君上推開了。”
“推?”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本君摟著那姑娘安慰一番,約好明天一定去照拂生意。”
【宿主,不要信九霄琉璃,這根本不可能。】
一直沒說話的如意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又還是在這樣的情形下,顧遙知大寫的尷尬,慌忙從梵生懷裏挪開。
這一挪,梵生誤以為她當真了,心裏一急就拽住她小手,把她斂進懷裏禁錮:“本君沒有理會那姑娘,本君可以發誓。”
顧遙知窘紅了小臉,又舍不得從梵生懷裏挪開,就無聲對如意說:“寶貝,不準當電燈泡,掛機去。”
【嘻嘻,宿主不好意思了。】
“曉得我不好意思你還磨蹭,快點掛機。”
【是了啦,如意這就掛機。】
【係統提示:係統代表已掛機。】
這還差不多。
顧遙知偎在那浩瀚如洋而又溫暖如陽的胸口,心窩子像是浸在蜂蜜裏,甜得不要不要的。
“本君以後再也不亂說話惹你難過。”
“嗯。”
但她真的沒有在怪他,是她自己不好,跳橋的那一瞬間萬念俱灰,而當父母離世後,內心又是自責與遺憾。
如果讓她重新選擇,她又還是會選擇從橋上跳下去,然後來到這個世界,然後愛上他。 回到棲渺已是下半夜,連灼來了一趟,叫梵生去他竹樓睡,不準留在小徒弟的房間,梵生不悅地拂袍一響,去就去,把他當成什麽了?他是那種隨便又輕浮的人嗎?
?
肯定不是!
第二天顧遙知起了個大早,選中棲渺一處陽光充沛的山頭,想為父母設衣冠塚,又沒有父母的遺物可埋。
叫醒掛機的如意,她說:“能不能幫我把父母的東西弄一點過來?”
【衣冠塚埋什麽東西是次要的,宿主有這份心,埋在衣冠塚裏的就是珍貴的回憶。】
【這便足夠了。】
如意這話在理。 梵生拿來酒灑在衣冠塚前,是祭奠也是感謝,有了這對不認識的陌生夫婦,才會有顧遙知,還請二老放心,不管將來如何,他都會照顧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