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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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嬰孩不是吃就是睡,劉茹一邊慢慢的長身體,一邊聽一些八卦,有時候是家裏的幾個哥哥姐姐來說,有時候是奶奶跟自己的娘嘮叨,家裏另外幾位老人,二奶奶二爺爺三奶奶還有二叔也就二奶奶經常進屋來看看,別的就是聽他們在院子裏說話,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爹爹出夫回家就沒有再出去,生產隊現在沒什麽活計,有時候生產隊的隊長來喊著爹爹去地裏漚肥,大部分時間爹爹就在家教導幾個沒去學校的孩子認字,爹爹有時候還在晚上偷偷去安置幾位老師的生產隊倉庫看看,娘有時候還會囑咐大哥培華偷著送點吃的東西過去。
進臘月沒幾天,隊裏殺年豬。雖然破四舊立四新,可是新年還是得過呀,過新年嘛,都得準備點好吃的東西。
遠遠的聽見豬垂死掙紮的聲音,奶奶把洗好的褯子晾在屋裏扯起的一根繩上,笑嗬嗬的對娘說:“隊裏今年兩頭豬喂得好,膘肥體壯的,咱們也能多分點肉。”
娘看著正在伸胳膊蹬腿鍛煉的劉茹,說:“那好啊,孩子們也能多吃點好的。娘啊,咱們這兩天就小丫頭小丫頭的這樣喊著,都滿月了得給取個名字了吧?”
奶奶說:“是啊,等晚上讓培華爹好好想一想。”
沒到中午,培華用一個陶盆端著隊裏分到的幾斤肉,帶著幾個弟弟妹妹回了家。
家裏的人口劉茹沒有都見過,自家的爺爺,二爺爺還有傳說中的三奶奶,二叔都是隻聞其人,二奶奶有時候端著點吃的或者是自己的針線笸籮過來聊聊天,說說村裏的八卦。
見到肉,幾個孩子眼巴巴的瞅著,奶奶看看自家的油罐子,狠狠心割了一點肥瘦相間的肉,去撿了一個白菜,燉了個大白菜。
熗鍋的肉香飄了一屋子,劉茹聞著嘴裏的唾液一個勁的流啊,看見旁邊炕桌上幾個孩子吃的歡,急的伸胳膊蹬腿的,小哥使壞,用筷子蘸了一點菜湯,趁著自己娘不注意,就要給劉茹放到嘴裏,奶奶眼疾手快,一下子把筷子攔了下來,說:“小祖宗,你妹妹這會子可不能吃這個。”
小哥說:“奶奶,你看小妹妹著急的,一定是聞到肉味了,咱給她嚐一嚐吧。”
奶奶說:“那可不行,這麽小的孩子可不能見鹽,等她大些了你再喂給他吃。”
臘月二十六,劉茹滿月了。
奶奶請了花嬸來給劉茹剪頭發。
培華帶著幾個弟弟妹妹幫著端水拿東西,二哥培軍說:“奶奶,現在不是破四舊了嗎,咱們怎麽還得給妹妹剪頭發啊?”
奶奶一聽,一把捂住培軍的嘴,說:“小祖宗,小點聲說,咱就是給小妹兒剪剪頭發,怎麽跟破四舊扯一塊了,可別出去亂說啊。”
培軍骨碌著轉了轉眼珠子,點了點頭。
花嬸幫著剪了頭發,聽培軍說破四舊,也不敢說什麽吉祥話了,收拾了收拾就回了家。
晚上沈父回了家,一家人吃了飯圍著炕桌坐了說了會子話,沈父說:“給咱們孩子取了個名字,叫培茵,綠草如茵的茵。”
沈母低聲說:“茵蘊祗冥,咱們小妹兒有名字了,以後小名就喊茵茵吧。”
夫妻倆躺下之後小聲的說著話。
沈父說:“紀明今天又來了一趟,給幾位老師放下了點東西又回去了,幾位老師得在這裏過年了。”
沈母說:“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都是那麽大年紀的人了還得來這鄉下受這份罪,一肚子的學問整天跟著下地幹活可沒有地方用呢。”
沈父緊了緊身上蓋的棉被,說:“大環境就是這樣子,沒有辦法呀,悅然,對不起你,跟著我沒過幾年好日子,現在還得來鄉下幹粗活。”
沈母說:“說這些做什麽呀,風風雨雨的咱們已經過了這麽些年了,省思,我看以後咱們家得約束著幾個孩子,平平安安的過好自己的日子,還沒解放那會多難啊咱們都過來了,我相信不定什麽時候形勢就好轉了。”
沈父說:“是啊,這個世道越來越看不明白了,索性咱們也不要總想著看明白了,讓咱幹啥就幹啥,既然沒有道理可講還去講什麽道理呀,唉,就是這樣熬著覺得沒有希望啊。”
沈母說:“別發愁了,抗日戰爭不也有個頭嗎,這世道呀既然亂了就一定有正過來的那一天,快睡吧,估計明天又有人喊你去寫對聯了。”
黑暗中,劉茹,現在已經叫做沈培茵了,睜著眼睛聽著自己父母悄聲談話。
從現在開始還有十年,會是很難熬的十年,隻希望這些家人能頂住曆史的壓力,堅持到撥雲見日的那一天。
年根下了,生產隊活計不多,因著前些日子的大雪,各地的工地也是早早的收了工,因此大家夥都在家裏忙著準備過年,沈家的小院子因為有幾個孩子,氣氛熱烈了不少。
十六歲的培華,在生產隊跟著上工已經能拿八分工了,在家裏也總是幫著奶奶做家務,舉凡燒火做飯沒有一樣不會的,這幾天被隊裏的豆腐坊喊去幫忙,這可是個美差事啊,不但能掙公分,趁人看不見還能偷著吃點做好的豆腐,年底下拿著豆子來換豆腐的那麽多人,做了那麽多豆腐,少個一斤半斤的誰看得出來呀。
奶奶這幾天帶著二哥培軍三哥培田打掃衛生,培茵聽見奶奶跟二叔說話的聲音了。
奶奶說:“省勤,你別一天到晚的出去胡溜達,在家裏幫著我幹點活不行嗎?”
一個有些暗啞的聲音說:“娘,革命工作那麽多,那裏顧得上家裏這點小事,有你跟幾個革命小將就行了,我得去做大事去。”
奶奶有些氣急敗壞的說:“做大事?你先把你的婚事給解決了我看你就完成一件大事呢。”
二叔說:“娘,我這先顧大家,小家現在沒工夫顧,我還有事,先走了啊。”
奶奶說:“你晚飯回不回來吃呀,我可不做你的飯啊。”
二叔一疊聲的答應著,已經跑沒影了。
過了一會,奶奶推門進了培茵屋子,跟沈母說:“培華娘啊,你說省勤都二十好幾了,怎麽也不見朝著自己成家這事著急呢,咱家成分又不好,要是打了光棍怎麽辦呀。”
沈母說:“娘啊,他二叔一表人才的哪能找不上媳婦啊,您呀就別著急了。”
奶奶說:“你說他又不願意出大力,整天跟著一幫子人這麽混著,那些有姑娘的人家更是看不上他了,這要是能好好的下地幹活,多掙點公分,沒準還有人家能看上他呢,唉~~”
晚飯後,幾個孩子都睡下了,奶奶還在東廂房這邊跟沈母蒸窩窩頭,培華悄默聲的回來了。
奶奶說:“今天下工早,快先歇歇。”
培華解開自己的棉襖,拿出用油布包著的東西,笑嗬嗬的小聲說:“奶奶,娘,你看。”
油布裏包著一塊有些碎的豆腐,還微微的冒著熱氣。
奶奶說:“怎麽還往家拿呀,讓人家知道了不得挨批啊。”
培華說:“今天還剩下一大塊,沒人去換了,四爺說我們幾個人分了算了,我就拿了一塊小的,奶奶,您放心好了,我們都說好了,誰都不往外說的。”
這時候吃的東西都很精貴,特別是豆腐,家裏不來貴客都沒有人舍得換點來家吃,也就是過年的時候用黃豆換個一斤二斤的,招待客人,還得留一小塊正月裏壓鍋,也就是放在餾饅頭的箅子上,等過了十五拿下來就行了。
培華拿回家的那塊少說也得小二斤,奶奶聽他這麽一說,趕緊找了一個大瓷碗盛起來放好。
培華對自己這個小妹妹很是喜愛,回家都會逗一逗,培茵也很喜歡自己這個雖然有些瘦弱,可是懂事英俊的哥哥,隻要是他來逗自己都會笑嗬嗬的看著哥哥。
因為破四舊立四新,那些舊風俗舊習慣都得改了,原來那些“五穀豐登六畜興旺”之類的對聯是不能寫了,有的寫毛澤東詩詞,有的寫一些語錄裏的話,沈培茵又不能出去看一看,隻聽幾個哥哥姐姐嘰嘰喳喳的說著寫什麽好。
家裏的對聯已經由大哥培華寫了,沈父有意識的培養大哥的膽氣,舉凡用到筆墨的地方都讓大哥來動。
幾個孩子終於選好了,大門的對聯就寫兩句毛澤東詩詞,家裏的房門就寫一些語錄上的話,寫好之後大哥就給幾個弟弟妹妹念,奶奶跟沈母忙著給你個孩子準備過年穿的衣服,過年吃的東西,生活再不容易再艱難,也得讓盼著過年的孩子們高高興興的過一個年。
說著算著就到了大年三十了。
躺在暖呼呼的炕上,培茵伸胳膊蹬腿的鍛煉著,順便看看牆上貼的所謂年畫,也就是幾張領袖放大的照片,眼睛看的越來越遠了,耳朵聽的也越來越清晰,就是不知道自己長的好不好看,不過看自己幾個哥哥還有姐姐,雖然麵有菜色,營養不良的樣子,但是還是男的帥氣女的俏麗,估計自己長得也差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