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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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在沈家村的最北邊,大大的院子,院子的圍牆邊種了一排的楊樹,北邊是一排青磚的瓦房,南邊還有一排新蓋的紅磚的瓦房,估計就是現在的沈家村的初中了。
初中就兩個年級,現在每個年級一個班,小學初中的教師的辦公室在一起,祖孫倆進了小院,看見南邊教室旁的一件屋子邊圍了很多人,趕緊跑了過去。
幾位老師在疏散圍著的學生,奶奶看見沈省民的媳婦陳秋平,趕緊過去問:“秋平啊,你嫂子咋地了?”
陳秋平看奶奶跑的頭發散落,一手還拉著培茵,而培茵笑臉也跑的通紅,趕緊把培茵抱了起來,另一隻手扶著奶奶說:“大娘,沒事的,嫂子就是磕破了頭,王大夫幫著包紮一下就好了。”
奶奶說:“你快帶大娘去看看。”
陳秋平一手抱著培茵,一手扶著奶奶,進了那間屋子。
原來這間屋子是一位女公辦老師的宿舍,複課之前孟若蘭先住了進來,複課之後那位女老師就跟孟若蘭一起在這裏住著。
孟若蘭已經跟著去上工掙公分了,沈母躺在一張床上,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短短的頭發有些散落,額頭山繞著纏了一圈白紗布,白紗布上還隱約的透著紅色的血痕。
奶奶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哽咽著說:“培華娘,培華娘你沒事吧。”
培茵也帶著哭腔喊著:“娘,娘。”
王大夫包紮好了之後在整理自己的東西,跟奶奶說:“大嫂子,培華娘沒事,回家了給做點好吃的好好的補一補。”
奶奶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這時,沈父一陣風似的進了屋裏來,看見沈母閉著眼躺在床上,抓住王醫生的手,問:“王大夫,培華娘沒事吧?”
王大夫說:“沒事,腦袋磕破了,估計是有點腦震蕩,在家好好歇兩天,做點好吃的補一補。”
沈父說:“謝謝大夫謝謝大夫。”
培茵心裏想著,腦震蕩得去醫院做個腦部的ct之類的檢查檢查才行呀,就這麽簡單的包紮了能不能行?要是腦袋裏有淤血怎麽辦?聽見門口有動靜,看門外,站著田支書,生產隊長四爺爺,甚至是田家的三爺爺都過來了。
王大夫出門看見門口站著村裏的這些領導,說:“馬老師被學生推倒之後腦袋磕到講台邊子上了,有些腦震蕩,得好好的歇一歇。”
田家的三爺爺生氣的說:“保根,咱們沈家村還沒有出過欺師滅祖的事情呢,今天這事你得查清楚了,誰推的馬老師讓他去馬老師家賠禮道歉,學校就是學習的地方,不管怎麽樣進了學校就得尊重傳授知識的老師,老師竟讓被學生推倒磕的暈倒了。”
田支書說:“三叔你放心,這個我一定會好好查問查問的,一定給馬老師一個交代。另外,馬老師養傷期間的公分照拿,工資照發之外,村裏補貼十斤小米十斤雞蛋,對待老師,咱們沈家村向來都是尊重的。”
田家的三爺爺點了點頭,說:“這樣好,他四哥你沒有什麽意見吧?”
四爺爺說:“沒意見沒意見,我們生產隊有個擔架,我招呼兩個人幫著把馬老師抬回家。”
田支書看學校的老師都在這裏,說:“咱們村的學校剛剛成立了初中,初中的知識不是誰都能教的了的,我們大隊部經過仔細的研究才決定請馬老師來咱們的初中代課,為的是什麽,為的是馬老師不光有知識有學曆,人家原來就是大學的老師,而且馬老師僅僅是右派的家屬,她本身是沒有什麽問題的,諸位老師不要因為村裏的一些人說三道四的就覺得馬老師在成分上不能勝任這個初中老師的崗位。”
沈家村初中現在沒有校領導,校長還是原來沈家村小學那位,姓周,家在縣裏,五十多歲的年紀,前額有些禿。
周校長滿腦門子的汗,從去年開始學校的學生開始鬧革命,也有一些教師被批鬥,但是沈家村小學的老師被村裏大隊部的領導保護的很好,甚至一些外麵的紅衛兵來學校揪鬥老師都被村裏擋過去了,今天可好,老師竟然被自己的學生推倒在地,還磕的暈了過去。
周校長抹了把腦袋上的汗,說:“田支書,馬老師一直就是很優秀的老師,這麽長時間馬老師的優秀我們都是看在眼裏的,今天這事實在是一個意外。”
現在的學校,很多都得靠村裏的補貼,一些老師的生活補助甚至是工資都得村裏幫著墊付,所以,沈家村的支書也相當於自己的領導。
田支書說:“周校長,咱們還是去辦公室好好的說道說道這事,看看是誰家的孩子闖的禍,不管是誰家的孩子,都得去人家馬老師的家裏登門道歉,不尊重自己的老師還用得著來學校學習嗎?不尊重老師就別到學校來學習,品行不好學得多了還是禍害呢。”
周校長:“是是是”的答應著,邊擦汗邊領著幾位領導去了老師辦公室。
奶奶擦了擦眼淚,跟沈父說:“去生產隊把擔架借來,咱們把培華娘抬回家好好養著。培華娘真是吃了大屈了。”
沈父答應一聲,趕緊去生產隊借擔架。
陳秋平抱著培茵站在一邊,跟那位住宿舍的老師說:“趙老師,還得麻煩你找點東西給馬老師包著頭,現在包好了,見了風就不好了。”
那位老師說:“好好,我這裏有塊頭巾,給馬老師包著正好。”
培茵從陳秋平身上下來,到床前拉著沈母的手喊“娘”,奶奶說:“乖茵茵,讓你娘好好歇一歇,待會咱就帶著你娘回家。”
沈父借擔架,四爺爺幫著喊了生產隊的四個棒小夥子幫著抬著沈母回了家。
奶奶回家就宰了家裏的一隻老母雞,給沈母燉了雞湯。
沈母回了家就在東廂房的炕上躺著,腦震蕩的人不敢動,一動就頭暈惡心,培茵從沈母回了家就坐在炕上陪著自己的娘,沈母閉著眼,輕聲說:“茵茵啊,娘沒事,你去外麵玩就好。”
培茵不說別的,喊了聲“娘”就沒再出聲,現在奶奶在外麵忙著,自己去了又幫不上什麽忙,還是在屋裏陪著自己娘吧。
沈父把借的擔架送回生產隊,回來的時候是村裏的會計跟著一起回來的,兩人提著田支書說的十斤小米十斤雞蛋,這可是很貴的東西呀,也幸虧沈家村今年的收成很好,村裏也不缺這點東西。
送下東西,會計說:“省思啊,馬老師還是咱們村頭一份呢,一次就補貼這麽多的東西,這可是咱們村的一片心意,等馬老師好了可得好好的教咱們村的孩子呀。”
會計家有個孩子也在初中班讀書,回家說馬老師教課教的特別好,會計心裏就像,有這麽好的老師帶著,過兩年自己孩子考高中的時候或許能考上吧。
西平縣就一所高中,西平一中,每年招多少學生是一定的,沈家村考的最好的那幾級學生都是沈省思回家的時候幫著帶出來的,現在看樣子沈省思是不能繼續帶學生了,人家沈省思的媳婦據說他的大學同學,也在一個學校當過老師,水平應該是差不多,自家孩子要是能在馬老師的教導下考上高中,自己的腰杆子得硬許多。
所以田支書一說給馬老師這些補貼,會計二話沒說,找了村裏的保管秤杆子高高的稱了十斤小米十斤雞蛋就送過來了。
奶奶感激的說:“謝謝村裏的照顧了。”
會計又寒暄了幾句就告辭走了,奶奶把那十斤小米放到廚房,跟沈父說:“這可是金貴東西呀,培華娘有這些東西一定能好的更利索,唉,可千萬別有什麽後遺症呀。”
村裏有個人小時候磕著腦袋了,人就一直不是很精細,做事情都比別人慢半拍,奶奶的擔憂也是很有道理的。
培茵有些無奈,現在的條件實在是太落後了,這樣的傷情應該去醫院仔細的檢查檢查才對呀,看看腦袋裏有沒有淤血,就憑村裏的赤腳醫生這麽看了看,又給包紮起來,自己的娘能不能好利索呀。
沈父說:“娘,培華娘沒事的,您別擔心了。”
奶奶說:“你二妹前些時候還寄過來一些三七,我去問問王大夫給培華娘用著合適不合適,省思啊,你幫我看著點灶上燉的雞。”說完奶奶顛著小腳飛快的出了院門朝著王大夫家去了。
沈父看著自己娘瘦弱的背影,咽下喉頭的哽咽,抹了把臉進了東廂房。
屋裏的炕上,妻子閉著眼躺著,小女兒靠著牆坐在炕上專心的看著自己的娘,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動著,訴說著自己的恐懼、害怕。
沈父抱起小女兒,坐在炕沿上,說:“培茵,別害怕,你娘沒事。”
培茵攬著自己父親的脖子,輕聲喊了說:“爹!”
沈父輕聲說:“培茵,爹爹在這裏,你娘沒事的,別害怕,培茵是個勇敢的孩子,都能保護自己的娘了。”沈父想到進門看到自己的女兒有些無助的麵孔,心裏有些酸酸的,在這樣的世道裏,注定孩子不會有一個天真無憂的童年。
培茵看著自己的娘,輕聲說:“娘,娘。”
培茵看著自己父親的麵容,有對自己妻子的心疼,有對一家子遭遇的隱忍,更多的是自己這個女兒的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