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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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飯,村子裏沒什麽出來走動的,都累了一天了,吃了飯就趕緊上炕睡覺休息,正好齊向南跟吳佳佳偷偷的去了沈家的小院。奶奶跟沈母一直在等著,二叔二嬸沒有在家,想著他們屋裏沒人,就把他們屋裏的炕桌上的燈點著了,等到齊向南帶著吳佳佳來了,沈母跟奶奶把吳佳佳留在屋裏,讓齊
    向南去培華的屋裏等著。培軍去當兵之後這個屋就是培華跟培田住了,冬天另外兩個本地區的知青回家過年的時候齊向南也是在這屋裏住著,小小的屋子,因為睡床實在是太冷了,前年爺爺帶著
    家裏的幾個孩子脫了坯,靠著窗戶支了一盤炕,那盤炕跟沈母屋裏的炕是連著的,沈母屋裏燒炕的時候這屋裏的炕也是熱乎的。
    培華正在炕上躺著,看著齊向南來了起身問:“你怎麽這個點來了?”
    齊向南說:“我帶著吳佳佳來找奶奶有點事。”
    培華雖然有些奇怪八竿子打不著的吳佳佳來找奶奶有什麽事情,但是還是壓下那僅有的一點好奇心,招呼著齊向南在炕上坐了,兩個人拉起閑話。齊向南其實非常害怕培華問自己為什麽跟吳佳佳一起來沈家的,雖然自己跟吳佳佳都是知青,但是自己跟她的關係培華很清楚,要是培華問,自己說謊話也不好,這樣不
    問齊向南覺得最好了,通過這次,齊向南覺得培華是個很有分寸的人,不該自己去問的事情從來不去問。培茵吃過晚飯就被沈母帶著去炕上睡覺,等到小弟躺在被窩裏張著兩隻胳膊做投降狀睡得呼呼的了,培茵還是沒有睡著,每天晚上沈父都是給幾個孩子講個故事或者說點
    閑話才讓孩子們睡覺的,今天這麽反常培茵覺得一定是有事。閉著眼睛聽到大門響了之後培茵就趴到窗戶上往外瞅,時至月半,天氣晴朗,天上掛著一輪銀盤樣的月亮,如水的月華傾灑大地,雖然隔得遠,培茵還是從窗框的縫隙裏
    看到是齊向南帶著一個人閃身進了自家的院子,估計就是吳佳佳了。
    二叔的屋裏,奶奶看著臉色蒼白神情萎頓的吳佳佳,正是人生最好的年華,卻遇上這樣的事情。
    奶奶歎了口氣,低聲說:“閨女啊,你想好了?”
    吳佳佳點了點頭,奶奶說:“這個事情是很傷身子的,你回來之後不能馬上上工,得好好的休息幾天,閨女,大小的也是個月子啊,做不好一輩子都要遭罪啊。”
    吳佳佳低著頭,眼裏的淚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看的沈母的心裏酸酸的,這要是在自己的娘的身邊,哪裏會有這些事情呀。很晚了,齊向南跟吳佳佳告辭離去,商定第二天吳佳佳跟著沈母去縣醫院,沈父白天的時候已經跟李大夫商量好了,去縣醫院就說沈母跟吳佳佳是母女,至於後麵的事情
    ,到了再說吧。
    第二天說周日,一大早沈母就起床收拾好了吃了飯出了門,沈母跟吳佳佳商量好了就當是在村口偶然遇見了一起結伴去縣城,這樣半路上遇見村裏人也能有個說法。培茵在家這一天擔心的不行,自己已經熟悉了那樣安居樂業的環境,在這個有些荒誕的年代,聽說有紅衛兵在路上設卡,被檢查的人要是背不出語錄就得被批鬥一番,那
    樣的批鬥可不是過家家,那幾十斤的牌子是鐵的,牌子被用一根細細的鐵絲栓好了掛在脖子上,這麽遊街串巷的走一遭可是很受罪的。
    直到太陽快要落山了,沈母才一臉疲憊的回了家,到家之後奶奶已經給燒了熱水,用熱水泡了泡腳,簡單的吃了點飯就上炕躺著歇著了。晚上的時候,沈父悄聲問事情怎麽樣了,沈母歎了口氣,說:“那姑娘回了知青宿舍了,也是個硬氣的,愣是沒哭一聲,不過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溻透了,上午去醫院的時候
    李大夫幫著找了醫院婦產科的大夫,我說是我閨女,還沒結婚就先跟對象有了,婚期定在年底下,怕不好看孩子就不要了。”
    沈父說:“沒要證明嗎?”
    沈母說:“要什麽證明?那婦產科的大夫收了吳佳佳的紅包,給做了手術之後給列了個單子,說是要注意的事情,我們去李大夫的家裏歇了歇,吃了午飯就回來了。”
    沈父說:“那怎麽那麽晚才到家?”沈母說:“路上沒敢走太快,怕吳佳佳累著,走走停停的,對了,李大夫還給開了幾副中藥調養身子的,說要多喝紅糖水,走的時候李阿姨直到吳佳佳是知青,還送了兩斤
    紅糖呢。”
    沈父說:“都是父母的寶,在這裏受這樣的罪,吳佳佳也是嘴緊的,這麽大的事情都不說那個男的是誰,真不知道這姑娘經曆了什麽。”吳佳佳今天仿佛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那種疼痛是刻骨銘心的,那是硬生生的從自己的身上往下撕那塊肉,窄窄的冰冷的床,冰冷的器械,自己身體也冷的不停的戰栗,
    冷到極致仿佛靈魂也在冷的發抖。多想自己的媽媽能夠在自己的身邊,哪怕是給自己一個暖暖的擁抱也是好的,可是什麽都沒有,隻有自己躺在這裏。渾身已經被汗水濕透了,被扶著走下手術床的時候吳佳佳看見了旁邊的那一團血跡,年輕的心沒有由的狠狠的一慟,就這樣解開了這樣的羈絆,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但是自己卻沒有後悔,自己還年輕,不應該為這樣的事情來承擔自己承擔不了的責任。
    回來的路上,沈家的嬸子一路攙扶著自己,短短的一段路兩個人整整的走了一下午,自己倒是沒有什麽,沈家的嬸子累的臉色都白了。
    這樣的幫助不是一句輕飄飄的“謝謝”就能感謝的了的,可是現在自己什麽都沒有,隻能把這份感激深深地埋在心底,等到自己以後再報答了。時間慢慢的往前走,培軍又來信了,信裏滿是意氣風發,對未來美好的向往,負責讀信的培田抑揚頓挫的讀著自己二哥的信,心裏滿是對二哥的羨慕佩服,自己的二哥現在是解放軍,是保家衛國的,是最可愛的人,二哥現在還在新兵訓練,那些訓練都很艱苦,但是二哥說他都沒看在眼裏,他是帶著家裏人的希望去的,一定要幹出一個樣
    子來,要不然對不起家裏的人。培華對自己的弟弟去當兵還是滿心的羨慕的,不過想到家裏現在爺爺奶奶們年紀都大了,爹娘的身體又不是很好,自己作為最大的孩子就得在父母爺爺奶奶跟前盡孝,自
    己是長子,就得把這些責任擔起來。不得不說,培華受的儒家文化的影響還是很深刻的,在他看來,“父母在不遠遊”,自己是長子,不光擔負著照顧父母的責任,下麵的弟弟妹妹也是自己的責任,自己得幫著父母把這些弟弟妹妹培養成人,就算是因為家庭成分的原因二十多了還沒有找到媳婦,自己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七八歲的年紀就跟著父母回到這個小村莊,這麽些年過去了,自己的心性是個什麽樣自己很清楚,事已至此,怨天尤人根本就沒什麽用,倒不如就這樣,幹好自己該幹的事情,閑暇之時看看書,跟孟教授齊向南他們一起談談
    天說說地,也是一種生活享受吧。秋風又起之時,弟弟培焜已經能夠跟在培茵身後跌跌撞撞的走了,培茵覺得弟弟能走倒不如不會走的時候好看,你得時時刻刻的看著他,要不然那些溝溝坎坎甚至是井台
    子都是危險的去處。太陽好的時候爺爺會在已經落光了葉子的梧桐樹下的躺椅上曬太陽,躺椅上放著一床薄薄的小褥子,爺爺的身上蓋著一床薄薄的小被子,看著在院子裏玩鬧的小姐弟倆,
    覺得有些荒廖的院子也生動起來。培焜穿著培茵小時候穿過的那些棉衣服,裏子是柔軟的細棉布,表子是紅色的粗棉布,夾著薄薄的棉花,還是開檔的,露著小雞雞,跟在培茵的身後,嘴裏喊著“姐姐,姐
    姐”,培茵在前麵,邊走著邊回頭說:“培焜,姐姐在這裏,你過來抓姐姐,抓到姐姐姐姐就給你好東西喲。”
    奶奶看到這小姐弟倆在院子裏轉圈圈,笑嗬嗬的說:“培茵,跑慢點,別讓培焜摔了。”
    培茵說:“奶奶,沒事,培焜腿腳靈活著呢。”
    在一邊曬太陽的爺爺說:“你看看你,老婆子,咱們培茵把培焜看到這麽大,你看培焜摔了幾回?你快去忙你的去,甭管他們倆。”
    奶奶嗔怪的說:“我這不是隨口一說嗎,看看你,這麽多的話等著我,好好好,我忙我的去。培茵啊,玩累的就去屋裏喝點水。”爺爺看著走到廚房去忙活的奶奶,招手讓培茵帶著培焜過來自己身邊,轉頭看了看再廚房裏忙活的奶奶,批了撇嘴,悄聲說:“別聽你奶奶的,男孩子哪有不磕著碰著的,
    男孩子就得皮實,要不然哪裏有男孩子的氣概。”培茵捂著小嘴,笑嘻嘻的說:“爺爺,您放心,培焜啊我一定把他養成一個男子漢弟弟,以後呀我還要指望著弟弟保護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