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大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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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讓今日也遇上了麻煩,此時正被一幫大老粗圍著,唾沫星子噴了他一臉。
“談大人,你憑什麽克扣我們的工錢,我們跟別人一樣每天幹活,工錢居然差這麽多?”
月底結算工錢的日子,那部分每天想吃八頓飯的工匠們集體傻眼,各自發到手的工錢沒有三瓜兩棗,連一頓飯都買不起。
談讓把工時記錄丟給他們看,“都自己核對一下,看有沒有多記了幾餐飯,有的話跟我說,我現場補錢。”
工時記錄非常詳盡,每天幹了幾個時辰活,有沒有完成既定工作量,並且還詳細記錄了每人每天吃飯的具體時間,以及吃了幾頓,簡直是吃喝拉撒無一不細。
這談大人可以說是非常叫人開眼了,誰知道他整天不聲不響的,居然背地裏盯的這樣仔細,太他娘嚇人了。
“談大人,您事先沒說吃飯也算工錢啊,再說哪有這樣的道理,不都是白給吃的嗎?”
談讓笑了笑,那笑容平和中帶了些輕佻,“各位再仔細瞧瞧,每天規定午食供應,這一餐是不算的,至於其他加餐,你們誰給我一個白給的理由?”
這他娘誰有臉給什麽理由啊,話可以厚顏無恥的說一堆,什麽事先不知道啊,談大人太狡猾啊,但道理沒人說的出來,去哪也沒這理。
本來就是沒事找事,欺負人家好說話來著。
“不白給您倒是先知會一聲啊!”總有那為錢強詞奪理的,麵露凶相,指著文弱的談大人吹胡子瞪眼,“早知道你們是這麽個算法,餓死我們也不能吃,我不管,你這是屬於強買強賣,我們不認,工錢拿來!”
“哎哎有話好說,有話好說!”陸行在旁邊幹著急插不上手,“都不準動手啊!”
然而沒人鳥他,相處時間久了,都知道陸大人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活菩薩,跟人杠不上三句就能敗下陣來。
談讓衝他擺手,示意他別管,他紋絲不動地坐在桌案前,臉上笑意加深了幾分,“這種三歲娃娃都知道的道理還需提前知會麽,諸位每天喊餓不幹活,為了工期我不得已隻好供飯,誰也不是冤大頭,你們用腳趾頭想想,世上有這種好事?不過想要工錢也成,你們把多吃的飯錢結算了,我就發工錢。”
這話聽著有點繞,工匠們各自心裏算了算,把飯錢結了,再給工錢,這他娘不是一個樣嗎,而且這些個飯錢結算下來,比工錢隻多不少,他們隻有吃虧的份。
“談大人,您這是要不講理啊!”
大家回過味來,談大人這是玩他們啊,還是當傻子玩的,並且不講道理的樣子比他們還可惡。
談讓兩手一攤,“不然呢,你們誰給我個解決方法?”
“找何都尉說理去!”
工匠們振臂高呼,浩浩蕩蕩去都尉府請民怨去了。
“談兄,這可如何收場?”陸行急的原地打轉,“倒是不怕他們賴賬,就怕他們鬧事,要是讓琅琊王知道了,可不得怪咱們辦事不力嗎,這才幹了一月啊!”
一個月就集體鬧上了府衙,還是為著克扣工錢,就那幫人那些嘴,傳出去不定多難聽,對待官門人欺壓良民的事情上,百姓們向來一呼百應義憤填膺,這屎盆子肯定還要往琅琊王頭上扣。
“沒事,我去找何都尉聊聊,鬧不出大事的。”談讓站起來抖抖衣袍,尾隨鬧事工匠去了。
“他怎麽還氣定神閑的?”陸行問道蒲席上的大閑人,“咱要不跟去瞧瞧吧,別再出什麽事。”
“出了事你去攔得住嗎?”周璞就鎮定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已經打賭談讓擺不平,就等著談大人灰頭土臉的回來賠錢。
“你還真把賭約當回事了啊?”陸行看穿一切的笑他,“行了別裝了,我還不知道你倆,你是明知道他心裏有譜,故意跟他打賭,就想著陪給他錢的吧?”
周璞嗤笑,“別瞎說,你以為我是什麽有錢人嗎,大家各憑運氣而已。”
雖然運氣從來沒光顧過他,這一月淨輸錢了。
周四公子嘴上說著不用管,到底跟著去了,不過也沒摻合,隻往都尉大堂一坐,一臉和善地觀摩何都尉斷案。
何有誌見了他就緊張,手軟腳軟的坐立不安,還老忘詞。
“為何克扣工匠們的飯錢,啊呸,工錢!”
斷案之事大部分由內史大人管,而這幫工匠上來就找何都尉,分明是此地無銀,上趕著來賣他。但何有誌轉不過彎來,打量著睜眼說一通瞎話,把談讓坑到底。
談讓可不想再重複剛才那些狗屁倒灶的廢話,隻說道:“舅舅,要是我沒記錯,這案子還是去內史府比妥當吧,您……”那腦子能審出什麽正經玩意來。
這一聲舅舅怕不是能炸開鍋,好嘛,這是甥舅倆合起夥來耍人玩啊!工匠們看何有誌的眼神簡直要吃人,這王八都尉前腳攛掇他們去鬧事,後腳就跟外甥女婿貪汙他們工錢,根本是一對王八蛋!
“混賬混賬!”何有誌怒拍驚堂木,“公堂之上,亂認什麽舅舅。”
他色厲內荏的嚷嚷兩句,其實心裏已經虛成一灘爛泥,他不敢把事情鬧到內史大人那裏去,談內史跟他這外甥女婿到底是爺倆,還能幫著他個外人說話嗎,萬一知道了他背後攛掇工匠的事,官飯又不保了。
不行,得跟外甥女婿私下聊聊。
“嗯哼,談大人隨我來一下。”
何都尉宣布緊急退堂,過後再議,賊兮兮地從後堂溜了。
氣的工匠們隻想往大堂上丟雞蛋。
談讓抄手跟到後堂,笑問:“何大人有何話說?”
這會兒倒是不喊舅舅了!
何有誌落荒而逃的時候根本沒想好說什麽,尤其一對上談讓這張臉,更是一個字蹦不出來。
收買還是威脅,威脅還是收買?
“您不好開口,不如聽我說兩句吧。”談讓善解人意的替他說,“工匠鬧事,是你的意思吧。”
“你放……胡說八道!”何有誌跳腳否認。
談讓把懟到鼻尖的手指壓下去,“您猜,琅琊王會不會知道呢?”
何有誌:“……”
他猜有可能,非常有可能,外頭坐著王府四公子,這事沒跑了。
完了完了,琅琊王知道他在背後拆台,不光官飯不保,腦袋也快不保了,哎呀,失策了失策了。
盡管他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失策在哪。
“看在阿令的麵子上,我給你指條明路吧。”
快指快指啊大外甥女婿!何都尉現在是滿眼的求知欲。
“隻有一條,將功補過。”談讓伸出一根細長手指,成功勾引住了何有誌。
怎麽補怎麽補?
何都尉被他三言兩語勾搭上套,主動貼耳上去聆聽指教。
“你說什麽,寺院鬧鬼……”
“噓……”談讓意味深長地笑笑,“說出來可就不靈了。”
半刻鍾後,談讓從後門走了,何有誌繼續升堂。
他直接拍案定罪,“爾等無故多吃飯,飯錢便從工錢裏扣,有記錄為證,不得再胡鬧!”
工匠們不幹了,“何大人,你這就不大夠意思了吧,這可是您叫我們……”
“放……胡說八道!誰看見了,誰聽見了,本官怎麽可能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蠢事,你們再滿嘴放炮汙蔑本官,我可就關你們個擾亂公堂!”
世上還真有這麽不要臉的人!工匠們瞪眼了,民不跟官鬥,不是因為打不過,主要是因為官門人不要臉,有權有勢再加上睜眼說瞎話,神仙來也沒轍。
何有誌見他們就要歇菜,心裏長舒了口氣,心說他外甥女婿這招死不認賬還真是好使,剛才他怎麽就沒想起來呢?
看來以後要多用。
談讓回寺院的時候,正路過他小媳婦的布料鋪子。
鋪子外停了一車的布匹,沈令菡從沒想過,有一天她也會找上門來討公道。
“孫掌櫃,這批布料您上眼瞧瞧,我不多說。”
孫掌櫃隻虛看兩眼,就說道:“小令娘,你看這布料沒過我的眼就直接送府上了,實在沒想到是這樣,跟他家作坊合作了不是一年兩年,居然這樣蒙騙我們。”
這是賴作坊了,沈令菡雖然不接觸鋪子裏的事,卻知道這家作坊,何東家從一開始就跟他們合作,可以說是一手將他們拉扯起來的,玩這種自掘墳墓的把戲,怎麽看都更像是於氏才能幹的。
說不定是於氏減少了給他們的份額,才導致人家不得已偷工減料,如果是這樣,倒是不大好辦了,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的布,再去別的地方現找合適的,恐怕也來不及。
“孫掌櫃,都是自己人,有些話不需要多說,您就給我個準話,新布料多早晚能送來。”
“這……恐怕一天兩天的是趕不出來,府上要是不急用……”
“您怎麽還老吃虧不長記性呢孫掌櫃。”沈令菡看看門外漸漸聚集過來的人,心裏很不是滋味,她有些無奈的看著孫掌櫃,“掛羊頭賣狗肉的買賣,隻會砸了自己招牌,您也別把自己的路往窄了走,就權當是我給您的忠告吧。”
孫掌櫃一臉慚愧,再也沒好意思拿正眼看她。他留下來繼續幹,無非是為了生計,對這個鋪子也算是有些感情,本想著都尉夫人接手後,鋪子又能像以前似的太平,可誰知道並不是人人都能做成何東家那個樣子。
他知道這樣不妥,隻是受命於人,他根本沒有置喙的餘地,而且他心裏清楚,這批布料是不可能重做的,都尉夫人更不會同意退錢,鬧僵下去,大家都討不著好,鋪子更會再次受到打擊。
哎,他喟歎一聲,心說怎麽就成這樣了呢,何東家哪天要是回來,他可真沒臉見了。
沈令菡心裏憋悶,卻不太想計較了,她不想跟何東家一手做起來的鋪子叫板,跟於氏鬧一通,布料的問題解決不了,還會讓別人看熱鬧,她不想鋪子更難堪,也不想受談家人誹議,所以打算這回自認倒黴,自己出錢另買一批。
可一時半會的,又不知道去哪買,實在難辦。
“阿讓你怎麽來了?”她出來的時候正遇上談讓。
“出來辦公務,剛好路過。”談讓沒問布料的事,隻說道,“小麻雀,你這會兒要是不忙,能不能幫我買塊餅來,我中午沒顧上吃飯。”
“你怎麽又不吃飯啊,那行,你在這等我,我這就去買。”
沈令菡惦記他空著肚子,著急忙慌跑了,談讓勾著的嘴角慢慢壓平,抬步往鋪子裏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