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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麵的太陽高高掛著，像是一個巨大的火球，空氣都變得灼熱，泥土地幹涸之後顯得更是坑坑窪窪的。日光亮的刺眼，小滿半隻腳剛踏出去就有些猶豫了，隻不過還沒來得及縮回來便被陸愛華一把撈起來騎在脖子上麵：“不想走路啊？哥背你。”
    陸小滿坐在愛華的肩膀上跟著他一路跑過去瞧熱鬧，隻覺得大哥是為了用自己當人肉遮陽傘才這樣的。不過看了看自己薄薄的鞋子還有被暴曬的地麵。她還是安慰自己，好歹不燙腳呀，乖乖閉上嘴巴不說話。
    先來的人們已經圍起來一個小圈子，似乎熱鬧的緊。陸愛民和陸愛夏仗著自己人小，和大多數孩子一樣在大人們的腿邊穿梭。
    陸愛華將將隨奶奶擠到前麵一點的時候，愛民已經扯著嗓子叫到：“哎！那個女人懷裏抱著一個小孩。”小滿一抬頭就看見了一個粉白色襯衣的女人，她懷裏抱著一個小孩，用大大的軍綠外套裹著隻露出一條兩條小腿。似乎是因為突然出現這麽多村民，小孩子被嚇到了。女人不停地拍著他的背哄著。
    “這個人長得真好看，就跟三嫂似的。”陸愛華嘀咕了一句話，小滿很難得從自己哥哥的嘴巴裏麵聽見好看這個形容詞。她認真地看了看女人的臉龐。
    女人的五官比較立體，臉盤不是很小，但是鼻子高挺，嘴唇帶著一種淡淡的紅色。一雙眼睛又大又深邃，她的臉上有著一抹焦急的神色，因為炎熱的天氣加上孩子的恐懼，整個人的額頭上冒出汗水。時不時的埋頭似乎在細語什麽又抬頭看了看人群，直望向一個和隊長站在一塊商量著的穿著深藍色外套還有白色襯衫的男人。
    小滿不得不感歎一下，這副樣貌一看就將村子裏的姑娘們比下去了。她也一瞬間有些好奇自己的媽媽，到底能長成什麽樣子，才會和麵前的女人一樣好看。
    村裏的人是不太願意這個時間段接受回來的人的，在周圍人的隻言片語中，小滿大概得出了來龍去脈。男人和女人是一對夫妻，男人姓馮，叫馮書楷。祖父母輩曾經是從村子裏走出去的富戶。
    應該是遇到了什麽麻煩，所以馮家一大家子分了家之後，馮書楷帶著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一路回到了故鄉。若是在往日這老友的後代回來之後，村裏人應該是歡迎的。
    可是現在這時候多一個人在村裏落戶，分東西的時候一家就得少得一點。況且這日頭越看越要不好，又一日比一日催著要高產征糧食。大家都是係著褲腰帶過日子的，本就不容易了，哪裏能讓你分一杯羹。
    隊長打著哈哈，可是手中又有上麵實打實的介紹信，似乎是馮家走了關係費了很大力氣，才拿到的落戶指標，這不住是不行的了。
    “你家的房子是早就不在了的，這落戶不難，隻是要給你們找個住的屋子不大容易。”馮書楷背過大家偷偷從袖口下麵塞給了隊長十塊錢。隊長摸著手心裏麵有些濕潤的觸感，心裏一下子會意過來。
    也沒有當著大家的麵打開，剛剛為難的語氣轉了一下，看著人群就看到了陸銀花：“大娘，我記得你們家附近還有空地？”那處本就是荒地，又不能開地又不方便上工。
    女人的目光帶著一點淚水，希翼的看著陸銀花，希望這位大娘不要為難他們。陸銀花的麵上沒有什麽變化，但是聽見隊長的問話的時候，人群都安靜了一點。
    村裏的人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鄰裏之間感情已經過了好幾輩了，突然插一個陌生的不知根底的家庭進來，就算隔著院牆，大多數人也會覺得膈應。
    陸小滿很了解這種名為欺生的小情緒，所以就算是她對著這個女人的可憐模樣也隻是抿了抿嘴唇。摟著哥哥脖子的手使了點勁，心裏期待著奶奶的回答。
    陸銀花沒有說話，往前走了走，她靠近女人的時候，女人下意識的把孩子裹得更緊，陸銀花抬手的時候說道：“別動，這麽熱的天氣大人都夠嗆，孩子捂得這麽嚴實一會得中暑氣。”
    女人的動作頓了頓，銀花把綠色的外套撩開之後看見了緊緊埋在女人胸前的小男孩，他的額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突然見了陽光更加使勁兒的縮在媽媽懷裏。瘦小的身子上麵都帶著青一塊紫一塊的痕跡。
    “沒事，沒事了，磊磊乖。媽媽在呢。”女人心疼的抱著他哄了哄再抬頭的時候眼睛裏麵已經蓄滿了淚水，陸銀花也沒有料想到孩子竟然受了這麽重的傷。
    別看陸銀花平時對家裏麵的小崽子都是放養的狀態，但是其實她特別心疼小孩，不然陸家的幾個小崽子也不會被精打細算的養的還有幾兩肉。
    她看了看記得滿頭大汗的女人，問了一句：“大妹子，你叫什麽？”女人帶著哭腔說道：“我叫安然。”名字起得也不像現在大眾通用的名字。
    “安然妹子，這孩子那麽重的傷就不要在太陽底下帶著了，曬不得捂不得的。”然後又轉頭看了一眼隊長：“我們家附近倒是有地，可是現在連個棚子都沒有。”
    隊長剛剛才收了馮書楷的好處，自然是說道：“要不然這個樣子，你們回來的時候帶了點錢，拿出來一部分隊裏的人幫你們蓋一個臨時住的房子。這錢隊裏就代表你給他們了。”
    馮書楷以為自己這閉門羹是吃定了，沒想到現在的事態已經扭轉了，他忙不迭的點頭說道：“好好，我這裏還有五塊錢。”從自己的袋子裏麵拿出來了五塊錢，然後交到隊長的手裏。
    這既然是不可以更改的事實了，大家看著隊長手裏的五塊錢又動了新的心思。人群中有個男的說道：“這也不是什麽難事，隻是這工分要怎麽算？”新來的一家子到最後總不會拿工分還跟大家都一樣吧？
    隊長看著大家一臉的糾結最終還是做主說了一句：“這樣，馮家的工分先記在賬上，之後慢慢還。”馮書楷聽了這句話之後，麵向大家鞠了一躬手裏拿著的帽子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我這裏有一些錢也會存到大隊上麵，能夠抵消的工分就抵消的，不能夠的，之後我多上工換給大家，絕對不多吃多占。”
    這下子大家的心情算是平息下來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陸銀花剛剛撩開衣服的時候大多數人都看見了孩子的慘狀，他們心裏或多或少都能夠猜想到之前馮家遇到的麻煩不小。
    所以一開始拒絕一是因為糧食，二是因為不想讓他們講麻煩帶到村子裏來。人心都是肉長的，村子裏麵誰沒有一個孩子，既然隊長都安排好了，大家也不會太過於糾結他們的來曆。
    往上數百十年還是同一個根係。隊長安排好了之後就對大家說道：“你們趕緊回去抓緊時間休息一下，我回去安排一下建房子事情，至於你們一家..”
    陸銀花接收到了隊長的表情，又看看一直抽煙的老頭子，陸光祖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全都聽憑老婆子的意思。
    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說了一句：“要不然你們就暫時住在我家，隻是沒有什麽好地方，湊活住在娃子們的房間裏。”
    安然一顆淚掉下來，一個勁兒的說道：“好，好。謝謝姐，謝謝大姐。”陸銀花看著跟自己媳婦差不多的安然，心裏不禁歎了一口氣。
    這還是因為老三和老三媳婦跑了不然自己家裏也沒有地方給他們住。看著這兩個年輕爸媽的樣子，就不禁擔心起小滿的爸媽在外麵會不會有這麽好心的人收留他們。
    “別說了，你們看著也跟我兒子兒媳差不多，就當幫小輩積德。”說完轉身帶著一群小孩子往家裏走，陸小滿悄悄埋頭在哥哥耳邊說道：“哥，你往那邊過去一點我想看看那個小孩。”
    愛華聽妹妹這麽說，猶豫了一下還是往那邊靠了，一邊靠一邊緊張的目不斜視，心裏默念著自己可不是耍流氓。小滿伸長了脖子往安然的懷裏探。
    安然淚蒙蒙的看見了一個小女娃的臉：“姨姨，我能不能看一下你懷裏的人怎麽樣了？”安然把一副掀開衣角，小滿好奇的目光剛好和一個隱忍的目光撞在一起。
    這是她對於馮磊的第一個印象，這一雙眼睛可真的是黑的像墨玉一樣，深深地帶著一點惶恐和絕望，讓人覺得心疼。他的眼周發紅，眼睛裏麵已經沒有淚水了。
    陸小滿本來是想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完全沒有想過會撞見對方這麽悲慘的樣子，哪怕是一個小孩子，也有點慌張。
    從自己的衣兜裏麵摸出來一個早晨剩下的雞蛋，趕緊剝殼然後趁著二人靠的近一下子塞進了馮磊的嘴巴裏麵。安然看見了之後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小滿就露出一排小米牙做了一個噓聲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