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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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這麽神奇?!”
    李娘反複看著自己的手,“我的手以前這麽髒麽?這都變白了。”
    簡寧笑了起來,道:“這個肥皂就是用油脂和那個我弄出來的火堿做的,清潔力度強但也傷手,等香皂做出來了,我送你們幾塊,回去洗頭洗臉可好了。”
    “啊!”
    兩娘子驚呼了一聲,連連行禮,“多謝先生。”
    簡寧擺擺手,笑著道:“自己搗鼓的小玩意,不值這般大禮,快起來吧,都自家人。”
    說著便將幾塊熱製皂推到二人跟前,“這些日子你們辛苦了,這肥皂一人三塊,拿回去用吧。”
    幾人歡喜得不行,身為家庭主婦這樣的獎勵哪裏拒絕得了?想想家裏那堆油膩膩的東西能被這神奇的玩意清洗幹淨了,心裏就覺得快活得不行,美得冒泡了。
    “先生,以後那攪拌的活計讓我們來做,我看著也夠辛苦的。您可是提筆寫字的人,哪能幹這粗活?我們力氣大,我們來做。”
    簡寧笑著道:“這活不好幹,得仔細著,不然沾到身上可不好,而且攪拌力度,速度都要均勻。”
    頓了頓又道:“下次我給你們仔細說說,教你們怎麽做。”
    話一出口,兩娘子就連連搖頭,“那可使不得,這可是手藝,怎能輕易傳授於人?”
    簡寧輕輕搖頭,“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若是以此為生怕是會有破家之禍。”
    張娘子等人臉色一白,想起了一些關於巧取豪奪的事來,連忙道:“還是先生看得遠,我們自個兒用用就好。”
    簡寧點頭,“過些日子桂花就該開了,到時我們去采些來,曬一曬,到時放香皂裏那也是極好的。這加了幹花的香皂看著好看,到時有個迎來送往的,也是拿得出手,不會失了禮數。不靠這生活,可用來打點打點人情還是好的。”
    張娘與李娘對視了一眼,紛紛笑了起來,“先生,您想得可真周道!您放心,這桂花我會曬的,到時多曬些,還能給您做些桂花糖呢!”
    簡寧點頭,“麻煩張娘子了。”
    “對了,先生。”
    張娘子又道:“觀子巷的孫家老太太過八十大壽,剛派人送了長壽糕過來,咱們是不是要回禮?”
    頓了頓又道:“這孫家也算得望族,是蘇東坡外子孫覿後人。過兩日家裏的老太太就滿八十了,滿街滿巷的發壽糕喜糖。先生剛來此地,若是能結個善緣倒也是好的。”
    “蘇東坡的外子?觀子巷?”
    簡寧抿了抿嘴,想起後世對於這事的記載,不由失神。
    江南多水,多橋,而除去這些外,江南的典故也特別多。像常州,每一座橋,每一條路,甚至每一個巷子都是有典故的。
    比如說這觀子巷便與北宋大文豪蘇東坡有關。
    相傳蘇東坡被貶海南,途徑常州時,因經濟困難,便將自己的愛妾典賣。幾年後,東坡翻身,又回到常州時,有人告訴蘇東坡,那被賣的小妾王氏沒多久就生下一子,算算日子應是東坡骨血。
    蘇東坡聽了,親情大動,便想見這兒子一麵,可又不便直接相認。於是,幾經周旋,便想出了在顯子橋上觀子的辦法來。
    觀子巷是一條筆直的巷子,與江南八步一彎的詩意小巷完全不同,站在巷子一頭,便能看到巷子盡頭。
    而在巷子的盡頭,有一條河,河上有許多橋,其中有一座橋便叫作顯子橋,當年的東坡便是站在橋上,看著巷子裏走來的王氏與兒子,潸然淚下。
    這一幕不知感動了多少人,也算當年常州的文化盛事。邑人為紀念這事,便將東坡泊舟處的石橋稱顯子橋,而岸旁通往新坊橋的小巷名觀子巷。
    那個兒子,蘇東坡親自給他起了個名為覿,覿,賣也。而買小妾的人家姓孫,故而這孩子便叫孫覿。這人也不簡單,後來也做了尚書一職,其書法更是緊列宋四家之後。隻是後來他替宋高宗寫過一篇降表,被朱熹老人家記下來,故而也就灰頭土臉起來。
    可再灰頭土臉,就以蘇東坡在常州文人心中的地位,這家也虧不到哪去,再加之大宋都亡了幾百年了,誰還會在意這些事?
    所以本來都回到禮嘉鎮西徐裏的孫家人又搬回了這觀子巷,在祖先的榮光中,繼續在此繁衍興盛。
    孫家與觀子巷的典故在簡寧腦海裏一閃而過,她白皙的手指不由在桌上輕輕彈著,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既是本地縉紳自是不能失了禮數,不過……”
    她頓了下,想了想又道:“分發壽糕也不過風俗,既未有請帖送來,回上一盒點心便是了。”
    話才剛說完,外麵便是有人敲門,“簡家的娘子在家嗎?”
    “這個點誰會來?”
    張娘子邊說著邊去開門,開了門便見一小廝,正是孫家送長壽糕來的那小廝。
    張娘好奇,問道:“孫家的小哥怎又來了?”
    小廝遞上一封喜帖,道:“我家老夫人聽聞簡家娘子賢惠,鄉鄰多有誇讚,故而派我送請帖來,請簡家娘子務必撥冗賞光,前來吃席。”
    張娘子帶著一頭霧水回來了,將喜帖遞給簡寧,道:“先生,這是……”
    簡寧將喜帖看了遍,蹙眉道:“我賢惠?這話又是從哪裏說起?”
    “先生,該,該不會那老夫人知道您是寫話本的了吧?”
    簡寧搖頭,“你們幾個我信得過的,胡大哥也不會往外說,孫家老太太怎會知曉此事?”
    “那怎麽會忽然又送喜帖來?那先生,您去麽?”
    簡寧思忖了一會兒,道:“雖不喜這些迎來送往,但孫家乃是本地大族,也是得罪不起。既然喜帖都送上門了,便過去瞧瞧究竟吧。”
    頓了下又道:“下午你們陪我出去,我親自去挑禮物。”
    “三娘,我也去,我也去!”
    二哥舉著手,“我保護你!”
    簡寧笑了,“哪都少不了你!去,都去,今個兒不做飯了,咱們都下館子吃去。”
    一陣人歡呼叫好,歡歡喜喜地準備下午出門事宜了。
    福大雇了船,待睡了午覺後,一家人便是在元豐橋碼頭上了船,朝著常州最為繁華的河南廂的西瀛裏而去。
    西瀛裏是全府商鋪最集中之地,同時售賣物品的檔次也比較高。簡寧雖無巴結孫家的意思,可也不想失了禮數,畢竟這年頭的人對這些東西比較看重,所以便是打算挑個稍微好點的首飾作為禮物送去。
    艄公搖著船槳,嘴裏唱著常州有名的童謠,在秋日的午後,明亮的聲音回蕩在運河兩岸,竟給人一種寧靜幸福之感。
    唱著,唱著,二哥也跟著拍起手來,嘴裏也唱了起來,“東邊牛來咧,西邊馬來咧,張家大姐家來咧。帶個嗲花,帶個草花,牛郎踏殺老鴉……”
    不同於蘇州話的軟糯,常州的吳音帶著一股硬朗,不同於吳地的人,常州人有著南人北相的美譽,儒雅溫潤的背後還有著北方人的豪爽,無論是詩詞還是文章,處處都體現著這一點。
    此刻聽著這首童謠,回想著這座城市的曆史,簡寧忽然覺得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鮮活,好似不再那麽朦朧了。
    我已經身在曆史中了……
    我在明朝賺了錢,有了家人,現在還要開始打點人際關係,我不再是簡寧,而是簡三娘,一個大明人。
    心底一些抵觸好似慢慢消失,她看著唱得歡樂的二哥,忽然覺得曾經承諾的責任裏似乎多了一些其他東西,讓她心底發軟,竟生出幾分歡愉的感覺。
    嘴角不自覺揚起,與眾人拍手輕唱,“老鴉告狀,告著和尚。和尚念經,念著觀音,觀音射箭,射著河線(蚯蚓)……”
    似被簡寧等人歡樂的心情感染,艄公的聲音更明亮了,搖得也越發賣力。沒一會兒,便是到了西瀛裏碼頭,一行人從船上下來,簡寧想起後世這裏有個西瀛裏城牆,為抵禦正德六年的農民起義而建,便有些暗自慶幸。
    幸好自己是穿越者,如今正德三年都過去大半了,正德六年也是很快的事,自己提前知曉了這一切,就能早早做準備了。
    西瀛裏的熱鬧超出簡寧的想象,飲食百物,車馬塞途,吆喝聲,歡笑聲連成一片,繁華川流間更有人情細節體現。
    商鋪集中地的人更會做人,不會做人的老板在西瀛裏是站不住腳的。牽馬套車的小廝殷勤地給商客的牲畜喂水喂食,更有甚者,還幫其刷毛撓癢,而在這些牲畜的尻處更是掛了一個兜子,簡寧隻掃了一眼,便生出幾分自豪感來。
    彼時的歐洲還處於中世紀的愚昧時期,甚至將洗澡視作生病的根源。而令後世人向往的倫敦,巴黎等地此刻還是屎尿之國,為此他們發明了高跟鞋。
    而大名鼎鼎的凡爾賽宮正是其主人不堪城市肮髒才去郊外建立的,隻是這座皇宮很快又會成為新的肮髒之地。
    再看看彼時的中國,就算是普通百姓都知勤洗澡能減少生病,至於排泄物傳染一事,更是在很久以前就得知了。看看這大明的城市,這些細節,誰還敢說國人愚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