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正德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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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聽著這些宮婢議論,心裏更不是滋味了。忽然間,他對劉瑾生出了一絲恨意。
以前他跟簡寧過不去,他至多也是生氣劉瑾不懂事。可之前簡寧都放下身段了,給他出了主意幫他度過了難關,他反過頭來就這樣打簡寧的臉,這已不是意氣之爭,這分明是劉瑾氣量狹小,非君子!
他敢這麽做,就完全沒在意過自己的感受,這哪裏還是忠君之人?
正德對劉瑾的感官很複雜,複雜到他自己也說不清。說句大不敬的話,劉瑾在他生命裏其實扮演了父親與母親的角色。
他雖是弘治帝和太後唯一存活下來的孩子,可這對父母能陪伴他的時間畢竟少。自他有記憶起,便是劉瑾在照顧著他。這份感情,不會比親生父母少的,這也是正德為何如此容忍劉瑾的原因所在。
而如今,這份容忍也終於到了極點。龍有逆鱗,觸之即死。帝王就是帝王,劉瑾再好也不過是家奴。區區家奴仗著恩情,一次又一次地讓帝王難做,正德再仁厚也難免會生出恨意來。
畢竟,在他的理想裏,劉瑾應是能體察自己的心意,像自己的愛護之心一般去愛護自己的女人。
所有的怒氣終是在這一刻化作了一絲怨憤。特別是聽到劉瑾竟是膽大到克扣宮人錢財,更有種被當猴耍的感覺。他陰沉著臉,跨過承乾宮宮門,入了正殿到了小隔間。
橘色的燭光將整個殿內都蒙上了一層溫暖的色調。燭光裏,瘦長的身影正在忙碌著。
他眼一掃,便知桌上哪幾道菜是她做的。宮裏廚子雖多,可能將江南小菜做得如此有詩意的沒有別人,隻有她。
這幾個菜都是她拿手的,裏麵還有自己愛吃的糖醋排骨。望著忙碌的身影,想想她今日所經曆的,正德的心裏越發愧疚了。
“陛下萬歲。”
宮人見到正德來了,紛紛下跪行禮。簡寧轉過身,見是正德便是笑著道:“你回來了?快吃飯吧。”
言語平平,好似她就是個等待丈夫歸家的普通婦人,令他充滿憤怒的心得到了一絲慰藉,慢慢軟和了下來。
“這些事讓下人做就是。”
他上前握住她手,“本想早些過來陪你,隻是朝裏發生了點事,議事議了一天……”
他頓了頓又問道:“你今日都做了什麽?入宮第一天可還習慣?”
“都挺好的。”
她笑著道:“陪著太後說了好一會兒話,然後回來吃飯睡覺,下午又寫了會兒東西。”
隻字未提宮門被潑穢物的事,這讓正德心裏越發愧疚,同時越發惱恨劉瑾。
“你又胡說。”
他道:“我都聽說了。”
“聽說什麽?”
簡寧笑笑,“難道是那個小答應的事?”
拉著正德坐下,“我今個兒做了道銀菊湯丸,是用幹白菊,幹百合與糯米粉做的。這糯米粉我可篩了好幾遍,花了好大功夫才做好的。這湯丸配著湯喝最是去火,陛下嚐嚐吧。”
“你一點也不在意?”
正德有些詫異,“剛入住的宮門被人……”
“不是不小心麽?”
簡寧笑笑,“人都被太後罰了,還計較什麽?陛下難不成真以為有誰要暗算我不成?”
她搖搖頭,“我也無甚損失,再說,說是人指使的,可證據呢?無憑無據的也不能瞎說不是?陛下累一天了,別為這些瑣事煩憂了,還是先吃飯罷。”
正德點點頭,沒再糾結這話題。
無憑無據的,的確不宜再追究下去。隻是這件事怎麽看都像是劉瑾幹的,即使沒證據也不能放過他,總得給點顏色他看看,不然他這條狗都不知主人是誰了!
“陛下,空腹飲酒傷胃,且酒非好物,陛下還是少飲些吧。”
“我這是給自己找了個管家婆啊……”
正德抿了口酒,一臉惆悵,“安化王造反了。”
“安化王?”
簡寧愣了愣,隨即想起自己看過的那些書來,不由樂了。
這安化王正如明朝那些事的作者形容的那樣,當真是生得憋屈,死得猥瑣。
造反就造反唄,好歹也堅持下啊!結果連二十天都沒撐到,就被部下給擒了。連內部都沒搞定,居然還敢造反,造得如此滑稽,就是想不記住這段都難。
她瞧了瞧正德這臉色,知道這熊孩子剛建立起的信心又受打擊了,不由抿嘴,安慰道:“陛下自下詔罪已後,便是一心以民為重,以國事為重,安化王造反不得其時,其勢,難成大事。沒準還沒出安化呢,就被人拿下了呢。”
“此話何解?”
“這天下太平的,您說誰吃飽了沒事幹去做掉腦袋的事?安化王想造反可不代表其他人也想造反呐。”
正德苦笑,“他既能起事必是有準備的。他非造我的反,而是以誅劉瑾,清君側的名義造反。劉瑾這幾年狂妄自大,眼裏已沒了尊卑,不知背著朕做了多少壞事,他若以此借口造反難保沒有人響應。”
他頓了頓,將酒喝掉,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下了一個很大決心般,低聲道:“劉瑾雖有過,可到底伺候過我一場,我也不想他日後落個淒慘下場,準備這就發落了他,讓他去南京罷。”
簡寧眼皮子一跳,心裏閃過震驚。
正德居然主動要發落劉瑾?為什麽?她之所以一直忍讓劉瑾,就是因為正德對劉瑾的感情複雜。在他成長的過程中,他在劉瑾那兒得到了父愛母愛的代償,並不僅僅隻是一顆棋子。
許多大臣不明白這點,白白丟了仕途甚至是性命。
大臣們不明白的,簡寧卻明白。正德這樣一位有爭議有個性的皇帝,素來都是史學家研究的對象。後世的資料再加上與正德接觸,簡寧不難推測出劉瑾在正德心裏是個什麽位置,所以她從來在正德麵前都沒說過要誅劉瑾的話。
或者說,她也沒想過將劉瑾置於死地。因為,她知道,有人會收拾劉瑾,且就在今年劉瑾便會被千刀萬剮,所以她隻需等待,不需去冒險。
可現在她聽到了什麽?正德竟要將劉瑾發配到南京去養老?
她沉默了下,道:“陛下為何會忽然……”
“雲舒,他欺負你……”
正德閉上眼,麵上閃過一絲痛苦。簡寧揮手,讓眾人退下,握住正德的手,道:“劉公公自你記事起便來你身邊照應,我知他於你意義非凡,其感情早已超越奴仆,所以他一時想不開我也不予計較。總之有你護著,我又擔心什麽呢?你不必因為這點小事就發作他的。給些警告,他自也明白了。”
“所以……”
正德睜開眼,定定地望著簡寧,“你也懷疑今天這事是劉瑾做的麽?”
簡寧垂下眼,“這承乾宮是你賜我住的,太後也派人布置過宮殿,哪可能會有什麽損壞處?即使我不想多心也難……唉……”
她歎氣,“劉瑾也是可憐人。他們這些去勢的人都是可憐的。沒有貴人的寵幸他們便什麽都不是,任誰都可以咬他們一口,踩他們一腳。他們舍了根子,不就是想圖個溫飽不受淩辱麽?劉公公隻是吃味陛下如此厚待我罷了……”
“不論我是不是君王,他是不是家奴。”
正德又是幹掉一杯酒,握著酒杯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就論這世間的人情道理……他!劉瑾就不該這麽做!”
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劉瑾雖照顧我長大,可我自問待他也不薄,給了他這世上最大的權利,‘立皇帝’這三字不知進出我的耳朵幾回了,我又不是傻子?怎能不明白這幾字代表著什麽?又是何等的權勢滔天?古人說,朋友當以真誠相待,及友所想,何時見過人為難友人的妻子的?他這是忘了倫理,忘了道義,更別提朕還是這大明的天子!”
他的麵容越發陰沉起來,“他身負皇恩卻是連朕喜歡的人都容不下,如此自私狹隘,令朕怎能不寒心?!念主仆一場,便是打發他去了南京,留個全身安心養老罷。”
簡寧沒有說話,隻給正德夾菜,“吃飽飯再想其他吧。”
說著將他的酒盞從他手裏拿走,“以後不先吃點東西不許喝酒,還有,每日隻能飲酒三杯。”
她說著將自己跟前的小酒盅遞上前,“是這樣的三杯。”
正德本正寒心著,可打眼一看那小酒盅,忍不住就叫嚷了起來,“這麽小的酒盞全部合一起來也就一大口,簡雲舒,你也要欺負我?!”
簡寧白眼,“我可是為你好,我可不想你英年早逝,來日我沒了依靠。”
“你這妮子!”
他一把擰住她的臉,“你真是越發大膽了,這話也敢說?不怕沒了腦袋?”
“您要我腦袋拿去便是。”
她撇嘴,“我這下輩子的榮辱可都係在您身上了,沒聽說嫁入天家還能在出宮的,您要不長命百歲的,我可怎麽活?”
“你就直說想與朕白頭偕老唄。”
“呸!”
她啐了他一口,賞了白眼球,道:“那你要不要先吃飯?合著我費這大功夫做的菜都白做了?這丸子你嚐也不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