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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家有錢了，災難也變得沒那麽可怕了。霸州地震雖有些強悍，可傷亡人數卻沒想象中那麽多。地震發生在白天，震中在郊外，那兒都是窮苦的農民，沒好房子，許多甚至幹脆就是茅草屋，如此一來，也算是死裏逃生躲過了一劫。
    隻是房屋倒塌了許多，這災後的賑濟與重建工作倒顯得頗為緊要起來。也得虧正德現在有錢呐，不然大明的君臣頭皮又得撓破了。
    放糧發錢唄！順便西山，京城皇家工坊裏還缺不少人，弄過來了，先以工代賑再說罷！
    跌跌撞撞的，正德六年就這麽過去了。到了年尾，大家算算賬，驚喜地發現竟還有些餘糧，呼籲全麵海貿，探索新航線的呼聲不由高漲。一時間，除了言官們還偶爾抨擊下外，竟無人再提祖製之事了。
    轉眼便是到了正德七年春，禮部上下開始忙碌了起來。葡萄牙的使者於年前來了信，將於五月抵達京城，並將獻上西洋造船術，工匠以及各種西洋典籍。
    同時，也將獻上美洲特產：土豆，紅薯，辣椒等物。
    聽到葡萄牙人將帶來土豆紅薯後，簡寧簡直高興瘋了。隻是她又不能表現太過。“道聽途說”的事若顯得太當回事，那豈不是要叫人起疑心麽？
    時間很快便是到了五月初八，葡萄牙使者皮萊資抵達北京已有三日，今日是正式朝見的日子。
    這一日，也是正德與簡寧成親兩周年的日子。
    這日，夫妻二人同去慈寧宮給太後請了安後，便是去了乾清宮。
    正德雖不會在這兒接見皮萊資，不過乾清宮離著前朝近，有什麽消息也便於傳遞。
    對於西洋諸國，正德不甚了解。他對西洋所有的印象都是來自於簡寧的小說。所以他也很好奇，好奇簡寧聽來的傳聞到底是真是假？這些人當真麵容似鬼，紅毛綠眼？
    正德是個好奇心很旺盛的帝王。所以這會兒，他顯得比簡寧還急切。看看時候差不多了，便是迫不及待地往前朝去了。
    接見外國使臣不是小事。不過那也得看是什麽國家。其實若不是因為明人此刻想要航海圖，大概也不會這麽隆重接待。
    哪裏來的雜毛？也配見我大明皇帝？
    事實上，曆史上的葡萄牙人頗不是東西，總是想占中國的島嶼。就正德在位期間，他們就偷偷摸摸地搞偷襲，隻是那時大明還算強大，這些人沒得逞罷了。
    所以簡寧對葡萄牙人也沒好感，打算弄到航海圖與土豆等物，便讓正德出兵奪回馬六甲，免得被葡萄牙人扼守航道要塞，以後以此要挾。
    簡寧坐在乾清宮裏，喝著酸梅湯，心裏正盤算著，忽然打外麵進來個小太監，入了殿便是磕頭道：“奴婢給娘娘請安。”
    “起來吧。”
    “謝娘娘。”
    小太監起身後，左右看著，簡寧便道：“這會兒都是信得過的人，你且說罷。”
    “是，娘娘。”
    小太監將手伸進袖口，摸出一個東西出來，“娘娘，這是張公公讓奴婢送來的，說是使臣朝貢的玩意之一，說是西國至寶，乃是千年寒冰中啟出來的……可幹爹看著卻覺有點不像。想著娘娘學貫古今，送來讓娘娘掌掌眼。”
    簡寧目光落那小太監手上，“噗”的一聲就笑了，“什麽千年寒冰？這佛郎機何時也學會吹牛了？小樸子，呈上來。”
    “是，娘娘。”
    簡寧將東西在手裏把玩了下，然後對著亮處看了看，嗤笑道：“不過是玻璃罷了，跟咱們的琉璃差不多的，都是人造出來的。這裏麵氣泡可真不少，不過這瑩潤如水的，倒也難得。”
    手裏的東西儼然是玻璃彈珠。這些白皮，當他們大明人是印第安人麽？拿幾顆玻璃珠子就想來騙好處？
    崔餘樸張大嘴，有些不敢置信，“娘娘，這東西跟水晶似的，也是能造出來的？”
    “這東西叫玻璃，我書迷眾多，就有人送過我這個，聽說也是從佛郎機人那兒購來的。我也研究過，這東西跟咱們的琉璃很像，隻是這顏色還不夠好，還有些發綠。真是白皮鬼，這等下等貨也拿來糊弄……”
    崔餘樸不知白皮鬼是什麽意思，但隻覺心裏有些冒火。
    我堂堂大明上國，你個蠻夷竟敢玩欺詐？！簡直不將我們放在眼裏，這是要找死啊！
    小太監臉有些發綠，戰戰兢兢地道：“娘娘，聽說，聽說陛下見了此物頗為歡喜，說是要賞賜您……”
    真是出醜了！
    陛下這下臉麵往哪擱啊？
    簡寧蹙眉，沉思片刻後道：“你且去跟張永說，此事莫要聲張，讓他知會一聲李東陽，就說這東西不值錢，千萬莫上當。”
    頓了頓又道：“且佛郎機人以商立國，在海上幹得就是賊寇的買賣，其性狡詐，我等與之交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航海圖與造船術若能得最好，若不能得，隻管要大批土豆紅薯辣椒……”
    小太監點頭，“娘娘放心，奴婢這就去回幹爹話。”
    “去吧，莫讓人看出端倪。”
    待人走了，崔餘樸才小心地問道：“娘娘，那土豆紅薯難道比航海圖還重要？三寶太監下西洋的航海圖已沒了，若是我等沒海航圖便要重頭再來，那得花多少銀子啊？”
    簡寧沉默良久才道：“崔餘樸……若是這天下有畝產十石，二十石的糧，你說我大明還怕再等個二十年麽？”
    崔餘樸身子猛地一震，邊上的碧珠，香芷，吳玉娘也是臉色大變，不由喃喃道：“怎，怎可能有這等糧食？”
    “是啊……”
    崔餘樸咽著口水，腦補著神糧的樣子，可越想腦子越混亂，不由連連搖頭，“這世上哪有這樣的糧食？”
    簡寧抿嘴一笑，“我也聽說的。不過空穴來風想來也是有幾分道理的吧？不求十石，二十石的，有五石也是好的。”
    眾人想了想，忽然感覺很激動，“娘娘，若是如此，盛世不遠矣啊！”
    崔餘樸甚至紅了眼睛，“當年就是鬧災荒，奴婢才入宮的。”
    “奴婢入宮後，家裏日子才稍稍好過些。”
    吳玉娘也是紅著眼，“可還是吃不飽……”
    簡寧輕輕歎氣，低低道：“所以，肚子才是大問題……”
    主仆幾人不由覺得有些惆悵。別看他們幾個現在都過得挺滋潤，可這會兒在場的哪一個沒餓過肚子？簡寧剛來時不也差點餓死了麽？
    饑餓是種很恐怖的感覺。隻有承受過的人才知那是怎麽一種絕望。糧食，是這個農業大國永遠的渴求，深深印在骨子裏了。
    所以簡寧不擔心土豆紅薯入了中國會沒人耕種。事實證明，中國人隻會比別人做得更好。
    這邊主仆幾人惆悵著，那邊的正德卻正興奮。
    嘿，還真是紅毛綠眼啊！
    這些人打扮可真逗。
    這身上掛滿了東西，也太搞笑了吧？
    此時歐洲的審美觀十分坑爹的。他們將所有貴重華麗的東西都掛在身上，看起來就像一個移動的珠寶架子。除此之外為了顯出陽剛之氣，他們著重於突顯肩膀的寬闊，健碩的肌肉以及瘦長的小腿。
    於是乎，綁著小腿，身穿緊身衣，掛滿華麗裝飾的皮萊斯等人在大明君臣眼裏就成了滑稽的存在。
    果然是鄉巴佬。
    這跟十指戴滿戒指的暴發戶有什麽區別？再瞅瞅，喲，這手上的確戴了不少戒指呢，五六個總有吧？
    皮萊資單膝跪地，行了一個禮，嘰裏咕嚕說了一頓後，翻譯火者亞三便是翻譯了起來，“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我是皮萊資，請容我代表我們的國王曼紐爾一世向您問候。我們國王祝您安康，幸福。希望葡明此次能順利建交，友誼長存。”
    不得不說，大明其實還是比較開放的。起碼沒有因為跪不跪的原因而推掉建交。在這點上，大明素來尊重各國風俗，十分有大國風範。
    正德抬手，道：“朕代表大明上下子民接受爾邦國王的問候，你起吧。”
    一番客套後，正德便道：“我大明已再度開海，貴國以後可自由來我大明貿易。隻有一點……”
    正德的臉色嚴肅了起來，“朕聽聞爾等上岸多有擾民之舉，我大明乃禮儀之邦，行住坐臥皆有法度。爾等雖為外國使臣，自有風俗，但既入我大明境地，便應循我大明風俗。隨意對婦人女子言語調笑，乃是失禮之舉，還望使臣好好約束部下，莫傷兩國和氣。”
    這話有禮有節，既威嚴又不失大國氣度。一幹大臣聽了連連點頭，心中安慰。
    陛下越來越像個天子了。
    皮萊資聽完翻譯的話，臉色顯得有些難看。
    海員長期漂泊海上，生死難料，上岸尋歡作樂乃是家常便飯。可在這大明，卻是行不通。
    那些賣笑的女人見了他們如見鬼似的，而那些良家婦女在街上遇上了，更是避如蛇蠍，好似他們帶著什麽可怕詛咒似的，都離得遠遠的。
    那些男人倒還好。一些儒生甚至會主動跟他們攀談，詢問西洋的事。隻是每次沒說幾句，就提議讓他們洗澡，還說洗澡有許多好處！這怎麽可能？洗澡多了可是會生病的啊！
    隻是大明天子能主動接見他們乃是意外之喜，雖然他們很想占幾處大明的島嶼，但想想西班牙人也聽聞了此事，據說也遞交了國書，所以為了大明的絲綢，茶葉，瓷器，他們得忍啊！
    想到這裏，他便一臉愧疚地道：“陛下，我會好好約束我的部下的，不讓他們在這文明之國做出有失國格的事來……”
    正德微笑，“孺子可教……”
    頓了下又道：“不知使臣這回除了遞交國書外還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