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舌戰群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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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正德神清氣爽地上早朝去了,而簡寧則是一臉憋悶。
    那個單純的陽光大男孩怎麽好像變壞了?這種上當受騙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打了個哈欠,看看外麵天色,強打精神起來。
    晨昏定省,此乃為人子的禮儀。哪怕她這會兒累得恨不得再睡過去,可在這宮裏卻是不行。
    一番洗漱後,便是去了坤寧宮,然後在皇後的帶領下再去給太後請安。
    好不容易熬到回來,駒兒又不安分了。這娃子的胃口特別大,特別能吃。自己出門前他醒來,才喂了雞絲蔬菜粥,這會兒居然又哇哇叫著要吃的了。
    這孩子平常都好說話,隻是一旦想要吃的了,那脾氣絕對大,晚一秒都不行。為此,承乾宮的小廚房裏總是備著孩子吃的東西。見他發脾氣,簡寧顧不得休息,忙將他抱著哄著,同時讓碧珠去廚房拿點吃的過來。
    碧珠忙去廚房,須臾功夫便是端了一碗三鮮豆腐泥過來。這些食譜其實都是簡寧想出來的。這年代的醫學不甚發達,孩子的夭折率很高。為了駒兒的成長,她也是費盡了心思。
    每天吃點什麽,那都是費盡了心思安排的。不求食材珍貴,但要多樣性,要均衡,而且還要好克化。
    養兒方知父母恩,隻有當了爹娘,才知父母的不容易。
    小家夥見到有吃的了,立刻不鬧了,小嘴吧唧吧唧地抿著豆腐泥,吃了沒幾口,便是嗬嗬笑了起來,那德行!看著讓人想抽他!
    在他腦門上點了點,簡寧嗔道:“你個小吃貨。”
    “娘娘。”
    崔餘樸打外進來,手裏拖著托盤,行了一禮,笑道:“娘娘,陛下剛剛讓人送來了這個,說是給小皇子的名字取好了。”
    “哦?我看看。”
    簡寧將紙張拿過來,這一看,便覺有些眩暈。
    駒兒是“載”字輩的,按照五行,該輪到“土”了,故而這名字最後一字必須得五行屬土。
    這樣取名十分困難。既要寓意好,還要盡量使用生僻字或者幹脆造字,畢竟貴者諱不可提,為了天下臣民,起名要盡量與人方便。
    隻是這名……
    簡寧看著手裏備選的名字,臉都黑了。
    比如這“玏”字,音同“樂”,乃是一種黑色玉石。看著倒也沒什麽問題,黑色玉石也挺稀罕的不是?隻是將整個名字連起來就成了“朱載玏”……
    豬宰了……
    這名字太坑爹了!絕壁不能讓自己兒子背著這樣可笑的名字過一輩子呐!
    忙是將孩子抱給乳娘,自己打起精神來仔細看。琢磨了好半晌,才道:““璠璵,魯之寶玉也。孔子曰:美哉璠璵,遠而望之,煥若也;近而視之,瑟若也。就選這個璠字吧。”
    朱載璠,聽著總算能接受點,雖然一樣不好聽。
    可也沒多大的選擇餘地,也隻能這樣了。這樣想想,朱元璋老人家真是坑啊!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咱們小主兒有名了。”
    崔餘樸一臉喜氣洋洋,“奴婢這就去回了乾清宮的公公。”
    “去吧,給人家也打賞點喜錢。”
    簡寧笑著道:“你們也有。”
    說罷便是將駒兒又抱過來,在他額頭上貼了下,道:“咱們的駒兒這下有大名了,以後你就叫朱載璠了。”
    “咯咯……”
    小家夥很給麵子地笑著,十分捧自己老娘的場,逗得一群人直樂。
    玩了一會兒,小家夥也樂了,簡寧讓奶娘將孩子抱走,自己則爬回床上去睡回籠覺了。睡了一小時起來,吃了點點心,便坐到桌案前,攤開一張紙,取出自己的鵝毛筆,開始書寫文章。
    今日不寫帝國崛起,她要寫關於裹足的事。
    這等摧殘女性,文明開倒車的事怎能不抨擊?以前是沒借口,但現在有人既然挑起事端了,那正好,她正好借這事說道說道。
    如今她已有保護自己的力量,且有眾多的女粉絲,更有不少女性效仿她,向報社投稿,吟詩作賦不說,更有針砭時弊的,所以她也能放肆放肆了。
    正德一道“不以言獲罪”的聖旨,徹底開放了言路。皇家報社的地位也在明人心裏變得越來越神聖。除此之外,江南,浙江等地也開辦了多家民間報社,報紙已成了世人言心聲的地方。
    無論何人都可以在報紙上暢所欲言,且官府不可幹涉報社經營,若是有脅迫賄賂等手段,一律按貪腐瀆職罪論處。
    如今大明的女性思想到底被束縛到了何種地步,她不知道。但在她的老家既然有楊氏,有吳林娘這樣的女人,那麽她就有理由相信,這世上終還是有人不甘被摧殘的!她們唯一卻的就是一把火!而她願意做這把火,將這些虛偽的衛道士批進垃圾堆去!
    作為一個網絡作家,在論壇懟人也是免不了的,所以這懟人的文章寫起來是格外順暢。
    三千多字一氣嗬成,足夠將兩個版麵都占滿了!
    過了兩日,皇家日報上就刊登了晉陵百小生的文章,這下全國轟動了!
    穆妃娘娘的抨擊功力他們是見識過的,當年劉瑾那叫被噴得一個慘呐!那樣囂張的一個人都被噴的夾著尾巴做人了。不知這會兒這個名喚“解世語”的人能不能頂得住啊?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所先後,則近道矣。此見,人之美德於心而不於形。謂“纏足”與“婦德”實可笑矣!”
    開篇就是引用《大學》之言,先闡明什麽是“道”,什麽是“德”,然後再娓娓道來!娘唉,穆妃果然是噴子裏的戰鬥機啊!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哇!
    “女子纏足始君王之樂,故此為‘色’。以色侍人者可稱德乎?身體發膚授之父母,輕易損之可為孝乎?德行不匹,何言婦德?生兒孱弱,身心俱損,此等婦德,可為福乎?今據華夏之大,纏足盛行,此乃女子所樂乎?!非也!楚王好細腰,國人多餓死,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今之纏足不過拘禮習俗,而無敢畔其範圍也!”
    好家夥!這高度一點點拔高,直接就罵寫文章的人是色胚了啊!
    對啊!好好的受那罪幹什麽麽?還不是君子好色麽?一群看了報紙的閨閣貴女不由淚水漣漣,感同身受。想想那裹足的恐怖,那痛苦……再想想因此失去的姐妹,夥伴,便是悲從中來。再往下看看,便覺痛快極了!
    終於有人敢說實話了!終於有人替她們言心聲了!這才是她們心目中的穆妃娘娘啊!心裏好似有什麽東西,“嘩”的一下,就被點燃了,熊熊怒火在身體裏燃燒著,紛紛提筆,聲援穆妃!
    一場十六世紀的男女互懟大賽就此拉開了序幕,一群人跟瘋了一樣,躲在幕後,用著筆名瘋狂攻擊,噴到後麵,甚至有女子公開叫囂放腳,在各大勳貴家裏引起軒然大波,紛紛要求天子嚴懲穆妃。
    哪裏曉得,話才發上去,穆妃一篇文又下來了。這回好了,她直接將馬皇後與太祖給扛了出來。說那太祖當年被關著的時候,若馬皇後是小腳,油餅還能藏得住麽?跳啊跳的,就掉出來了,如此一來,何來我大明這盛世?這偉業!
    媽媽唉!
    他們不過是覺得纏足好看而已,您老人家有必要把這兩位大神拿出麽?都作古百多年了,您虧不虧心呐?
    可很顯然,穆妃就是個不要臉的。反問完了,便又列舉了各朝代的婦德典範,甚至還讓附上插圖,圖片上女人的腳給直接圈了起來,下麵標上一行字:“天足,可配德乎?”
    如此不要臉的攻擊方式簡直聞所未聞!難怪聖人說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了!這穆妃哪裏還有皇妃的模樣?!簡直就是市井潑婦啊!
    一群女人特別興奮!她們功力不夠,根本不是那群男人的對手,抨了幾個回合,有落敗的跡象。這下好了,穆妃一出手,直接問得人啞口無言了!這下婦人典範可都是你們男人捧出來的,現在穆妃就問你們:這些大腳婆有沒有德行?!
    就問你們怕不怕吧?!敢跟穆妃懟,找死麽?!一群姑娘笑開了花,想了想也不能讓穆妃一個人戰鬥,立刻又寫文聲援,不斷肯定簡寧的話,並且傳達出一個消息: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邏輯上找不到毛病了,咱們玩人身攻擊!一群男人氣呼呼地批判起簡寧如何不守宮規,在鄉間如何女扮男裝雲雲……
    此文一出,就是好多大男人都看不下去了!你們欺負一個女人算什麽本事?說不過人家就搞這套麽?!簡直無恥!常州那幫老鄉立刻就反擊了!再說了,如今裹足之風是在北方盛行,在江南,繅絲紡織業發達,女子多外出務工,實則纏足之人並不多,也就上層的纏足多一點,對此,好多江南的文人一直是有些懷疑態度的。
    身體發膚授之父母,這般損毀,豈不是不孝?
    簡寧卻是沒理會這些人,反而是給出一份數據,列舉各朝各代的募兵要求,然後又將明代的也舉例了一遍,最後從身體的角度又開始發問……
    如此多的花樣,哪裏是明朝噴子們見過的?!一時間,整個大明都沉浸在纏與不纏的辯論中。到了後麵,就連許多朝中官員都加入了這場戰爭中來。有支持簡寧的,也有反對的,當然還有打醬油的,比如焦芳……
    纏不纏看個人喜好……
    這醬油打得……不愧是蓋章首輔,這本事一般人學不來呢!
    焦芳也是一臉苦逼,我馬上都要回家了好吧,你們幹嘛非拉我下水啊?我還想全身而退,回老家去做寓公呢!哪裏能在這裏跟你們纏不纏的?隻是……
    這群蠢貨!當真不是明白人啊!穆妃,那是好惹的麽?沒見皇太後到現在都沒發話,可見皇太後也是認同的啊!再說,他們婆媳兩個都是天足,你們這樣罵,豈不是把太後也罵進去了?!蠢貨,蠢貨,愚不可及!還要拉老夫下場……
    焦芳算算謝遷等人也快到京城了,望望這滿城風雨,忽然上了道“告老還鄉”的請辭……
    咱啊,還是趕快溜吧!不然再牽扯進去,回到老家日子也不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