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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防來得很快。
    幾乎是和寧誠前後腳，寧誠和他們還沒說上兩句話，就看到消防義無反顧的穿過那道象征著安全的黃線，向著相撞的車輛過去。
    寧誠看了風淺一眼，道：“你們別急著走，”他停了一停，語氣有一些凝重，“回頭和我們回局子裏吧。”
    回局子裏……
    風淺兩眼一黑——剛剛蹲得久了，腿腳有些發麻，站起來的時候，更是兩眼發黑。好端端的，幹嘛要他們跟著去警察局。
    這車又不是和他們撞的。
    但這會兒寧誠已經跟著消防一起過去了，風淺就是想問也沒有機會問，隻能站在那裏，踮著腳尖往裏看。
    隱約也隻看到消防對車先處理了一下，不知道噴了什麽，應該是防火的，不過不是泡沫。然後又用布包了鐵門，小心翼翼地開——門被撞得變了形，人力根本拉不開。
    又不能用電鋸，這簡直是悲了個大劇。
    風淺望著那邊久無進展，心頭有些煩躁，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地捏緊了衣服，越捏越緊，捏得手指關節都有些發白了。
    “再捏手要破了。”蘇雲青像是回過神來了，看她的樣子，微微皺了下眉頭，伸手把她的手拉了過來，“咦，你的手怎麽這麽冰？”
    雖然是夏夜，但是她的手卻像塊冰似的。
    風淺抬頭看了他一眼，媽噠，這還不是剛剛給你嚇的！她深吸一口氣，把剛剛的疑問給說了出來：“你剛剛是不是以為是安吉拉在那車裏麵？”
    話一出口，不要說是蘇雲青，連風淺都感覺到了一股酸味兒。像是去了鎮江恒順醋廠，每一絲空氣裏都帶著醋味兒，明顯得讓人無法忽略。
    蘇雲青看了她一眼，看樣子像是不打算說。
    停了好一會兒，風淺都以為他不會說了，卻聽蘇雲青突然開了口：“嗯，先前說撞車的時候，我那個角度正好看到那輛車。安吉拉來的時候就開的那車，所以我當時的確以為是她在車子裏。”
    他居然這麽坦蕩的承認了。
    風淺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人家說如果男人和你坦承，一般來說其實是沒有事情的。因為他坦蕩嘛。要是和你遮遮掩掩的，就說明心虛，反而就有事了。
    可他這麽坦坦蕩蕩的，風淺卻更覺得心頭堵得慌。
    他先前的那個反應，不可謂不大。風淺甚至都以為他瘋了……那種不顧自身性命，也要跑過去救的舉動，實在是……太讓人震憾了。
    而現在，他和自己說，他是為了安吉拉。
    風淺心頭是說不出的滋味兒，是真的說不出，沒法兒和別人說——做為一個醫生，就是遇上的是完全不認得的陌生人，也是要救上一救的。
    所以要是說了，好像自己就有違道德了一樣。
    可這情況不一樣啊……都已經過去十來分鍾了，消防仍舊沒有辦法把那個門拆下來。門拆不下來，現場沒有辦法對裏麵的傷員施救。
    就是蘇雲青去了，也不會有半點辦法的。
    還可能因為硬拉門而產生靜電火花，從而引發爆炸。
    這種情況，難道不是應該少一個人犧牲是一個人嗎？他們身為醫生，可首先也是個人啊！而後來……蘇雲青肯回來，大約也是因為看到了車裏的人並不是安吉拉。
    風淺心中翻騰，如沸水千滾。
    安吉拉對他而言，就……這麽重要？
    見她沉默，蘇雲青也沒有再往下說，站在她邊上，也一樣的靜默著。隻是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半點兒不肯放開。
    消防那頭沒好，過去的寧誠倒是先拿了東西過來，看兩人站在那兒，目光不由得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上，然後又迅速地收了回來。
    “走吧，東西拿到了。”他看了蘇雲青一眼，“要不是知道你不可能，我還真覺得你就是幕後策劃者。”
    聽不懂。
    風淺下意識地盯著他手上那個透明的袋子看了一眼，隻見那袋子大約是a4的尺寸，上麵用密封條封了口，裏麵裝著一部……手機？
    手機上似乎還沾著血，應該是從車裏人的身上搜出來的。
    風淺愣了幾秒，趕緊快步跟了上去。
    見她跟上來，寧誠的臉上似乎多出一抹愉快的顏色，就連步伐也覺得有些鬆快起來。風淺跟在他的後麵，亦步亦驅。
    她突然間有些發懵，總覺得眼前的這個場景十分的熟悉，似乎以前經曆過。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可死活想不起來有這麽一幕。
    她抬了頭，看著寧誠的背影。
    他的背影看上去也不過是個普通的背影，並沒有給她帶來熟悉的感覺，可為什麽……這個場景就這麽熟悉呢？
    這一幕似乎早就已經發生過……風淺絞盡腦汁，怎麽也想不起來。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
    這是風淺一貫的原則，她用力甩了甩頭，腳下的步伐加快了節奏，快得蘇雲青都有些詫異，偏頭看了她一眼。
    黝黑的雙眸在夜色裏顯得有些深沉，教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兩人折回頭上了車，車子就跟在寧誠的警車後麵往局子裏開。寧誠不知道怎麽想的，居然拉響了警笛，這會兒也晚了，路上本來就沒有什麽車……他這麽一拉警笛，風淺在恍惚中有一種警車開道的錯覺。
    她這個普通老百姓，居然在有生之年享受到了警車開道的待遇，大霧……
    高架一路開過去，不到十分鍾車就開進了警局。
    到了警局，一進辦公室風淺就呆住了。
    誰來告訴她，她媽為什麽會在警察局？而風媽媽看到風淺的時候，也是一臉的錯愕，似乎根本沒有想到她會出現在這裏。
    愣了三秒之後，風淺一下子撲了過去，抓住老媽的雙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好一番，發現她的確一點兒傷也沒有，心頭的大石才放了下來。
    “媽你幹嘛半夜跑到警察局來？”她拉著媽媽的手，長籲了一口氣。
    “嗯……看來你腿的確沒有什麽問題了……”老媽的關注點一向不大對，這會兒她就盯著風淺的腿，欣慰地點頭，“真不錯……哎，我都忘了，據說有一種長高的辦法就是把腿先打斷，然後中間加個東西再接起來……這次你腿都骨裂了，應該就這個機會……”
    後麵的話沒能說出來，被風淺一把捂了嘴。
    嗬嗬，這就是親娘！
    “好了，”寧誠從邊上過來，拿了份案卷，“風伯母，您這個案子我們做好記錄了，回頭要是抓到人了，一定會給你個交待的。”
    案子！
    這兩個字落在風淺的耳朵裏，頓時在她心底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前些日子的平靜果然是假的！
    她這會兒不由得著急起來，心頭似乎支了一口小鍋，在火上燒得滾燙，一群螞蟻就在小鍋上爬來爬去，爬得她整個人都坐立不安了。
    “什麽案子啊！”她緊緊皺了眉頭，拉著媽媽的手，“出什麽事了？”
    老媽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你這麽緊張幹嘛？你房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呃？
    這個畫風怎麽有些不對啊。
    老媽不是來報警的嘛？不是都有“案子”麽？這和她房間有什麽關係？
    “家裏被偷了。”還好老媽知道她的脾氣，還是給她解了疑，“別的房間東西都沒有少，就是你的房間被翻了個底朝天，有沒有少東西我也不知道……就來報警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一邊兒的蘇雲青神色頓時一緊。
    風淺神色更是一緊，脫口道：“那你幫我收拾房間了嗎？”
    老媽看看她：“沒有，”她停了一停，“法製現場不是科普過，要那什麽……保護現場的嗎？”
    風淺這才在心底籲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她房間裏那四、五十本多肉同人集，要是被老媽發現……那畫麵太美，她簡直不敢想像。
    “那你為什麽來？”老媽回答完她的問題，一雙眼睛又盯著她，眼神裏滿當當的全是擔心，明明白白的寫著，讓人一眼就看得十分分明。
    風淺自然是不敢明說的，她想了想，開口道：“先前高架上出車禍了，我和蘇雲青是目擊者，所以過來做個筆錄。”
    十分的話裏有七分是真的。
    聽上去倒也沒有什麽破綻，那車禍當時就有人拍了視頻傳到網上去了，回頭城市新聞應該也會報，所以倒不怕媽媽對不上。
    果然，聽她這麽一說，風媽媽點了點頭：“那我在這兒等你，你做完筆錄咱們一起回家。”
    “恐怕不妥。”寧誠插嘴，“她的房間不是剛被盜了，萬一小偷又折回來，不是更不安全嗎？我們警局有客房，今天也不早了，淺淺就在這裏住一夜好了。警局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淺淺？”風媽媽咀嚼了一下這兩個字，看向風淺的目光多了幾分疑惑。她看看風淺，又看看寧誠，又看看蘇雲青，然後長長地歎了口氣，“你們年輕人的世界，我們老年人真理解不了。”
    風媽媽伸手拍了拍風淺的頭，語重心長道：“選專業的時候，一定要專心啊……三心二意的，最後就沒有好專業了！”
    風淺嘴裏要是有水的話，這會兒準能噴出來。而風媽媽並不以為意，又說了兩句，便先行離開了。
    風淺望著老媽漸漸遠去的背影，腦子裏冒出二個字。
    “親媽。”
    真是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