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南柯一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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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謝禦醫的現代生活 !
    “謝禦醫,謝禦醫……”
    謝茯靈迷迷蒙蒙之間聽見有人在叫自己,隨後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輕微的搖晃了幾下,於是他猛地睜開了眼。
    叫他的人仿佛被他這突然的動作稍微嚇了一跳,片刻後才說道:“謝禦醫,您怎麽在這種地方睡著了,很容易著涼的,還是進屋裏歇吧。”
    謝茯靈的思緒隨著這人的話音慢慢清醒,最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曬藥架,十分熟悉卻又有些陌生,那藥架上的笸蘿上曬著許多他熟悉的藥物,而從曬藥架再望過去,瓦礫層疊的屋簷,鏤空精細的窗門,屋簷上掛著的鈴鐺……一如他記憶中已經許久不曾想起的宮中庭院。
    嗯?這種感覺似乎有點過於真實了,是不是有哪裏不太對勁?!
    “謝禦醫?您沒事吧?!”
    “元夕?”謝茯靈望向說話之人,見到他的樣子後更是有些難以置信,以致於叫出這人的名字都用上了疑問語氣。
    被稱為“元夕”的少年有些踟躕,擔憂的看著謝茯靈:“是我,您不會不認識我了吧?!”
    看著元夕那有些焦慮的神情,謝茯靈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曾經十分熟悉的景色和人物,如今再見到卻反而顯得陌生,曾經心心念念想要回來的那種心情此時也有了變化。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前一刻的記憶他還在和蔣仲討論分店的事情,而這一刻,他居然看見了這已經幾乎掩蓋在記憶深處的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如果早個一年他可能會驚喜萬分,而如今……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
    “我怎麽會不記得你了呢,你不就是那個毛毛躁躁、老是打翻我笸蘿的臭小子麽。”意識到這並不是幻境的謝茯靈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回應了元夕的問題。
    元夕一聽謝茯靈這話,樂了,太好了,謝禦醫還是正常的那個謝禦醫。
    元夕是太醫院分給他的小學徒,今年才11歲,每個禦醫身邊都會有兩到三個學徒,當然這就是明麵上的,其實就是來打打下手的,不過一般都是由年輕的太醫院醫生來擔任的,但元夕確是個例外。
    太醫院的人按照四個等級分,第一類便是包括謝茯靈在內的十三位禦醫,下麵還有二十六位吏目和二十位醫士,而“醫生”則是最下的四等,共有三十人,前三類是可以獨立出診看病的,簡單的說就是有權利可以自己開方子,但醫生卻是沒有的,因此隻能當前三類人的助手,因為人數的限製,能被分到禦醫那邊的醫生都是比較拔尖的人員。但元夕卻隻是太醫院附屬藥方的一個小藥童,還是表現不怎麽出眾的一個,在得知自己竟然有機會被抽到謝禦醫身邊做助手的時候受寵若驚,全然不知道這是太醫院的人故意想給謝茯靈難堪,才挑了一個笨手笨腳的藥童給他添堵。
    所幸謝茯靈不在乎,而元夕並不知情,因此兩人相處的挺融洽的。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就快午時了。”元夕抱著個空的小籃子,笑嘻嘻的回答。
    午時?也就是快十二點了麽……謝茯靈忽然一愣,繼而笑了一聲,本來對自己來說時辰才是“正確”的計時方式,如今他卻已經習慣的換算成二十四小時製了麽,果然習慣是件很可怕的事情,而現在自己之所以對現在此情此情沒有波動,估計也是因為已經習慣了那個時代某個人的存在的緣故吧……
    元夕歪歪小腦袋,不知道謝禦醫為什麽無緣無故笑了之後又露出了一個看上去有點傷感的表情,果然謝禦醫還是被曬出點問題了麽?!
    正在這時,一個尖細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聲音雖然柔和卻沒有太多的恭敬之感:“謝禦醫,請診天牢。”
    元夕撇嘴皺眉,嘟囔道:“又是天牢,這都快午時了,怎麽每每都挑這種時辰來,待會謝禦醫又要錯過午膳了。”
    謝茯靈淡淡的看了元夕一眼:“慎言。”
    元夕不服氣,噘著嘴說:“謝禦醫您就是太好說話了,今天明明就不是您當值,這都第幾回了,每次天牢有什麽事都往您這裏攬,怎麽就不去找那些個空閑的禦醫呢!”
    太醫院是有侍直製度的,所謂侍直就是分班輪值,在宮中稱宮直,在外廷稱六直。一般沒有輪到當值的時候,謝茯靈都會窩在他的小院子裏,換言之,今天並不是他當值,照理說他是不需要出診的。
    謝茯靈拍了一下元夕的腦袋:“就你話多,趕緊應門去吧。”
    元夕不甘不願的閉了嘴,恨鐵不成鋼的看了謝茯靈一眼,跺跺腳放下手上的空笸籮,小跑著去開門了。
    謝茯靈站在院子裏打量著四周,抬起頭,眯著眼看向頂頭的太陽,默默想著:這究竟是回到什麽時候了呢?現在距離自己身死究竟還有多久,自己回來又是為了什麽?還是說其實自己在現代的所有事情都隻是他的南柯一夢麽?那麽那些鮮活的記憶和不可能被幻想出來的事物又是什麽,他和蔣仲的點點滴滴……又是什麽呢?!
    從來不曾迷惘的謝茯靈第一次不知該如何麵對現實了。
    “喲,謝禦醫,怎麽還在院子裏站著啊,不曬麽,趕緊收拾收拾隨雜家走一趟吧,那犯人可等不得太久呢!”
    尖銳的聲音將謝茯靈的思緒喚了回來,謝茯靈斂去表情回過頭,對上了一雙眯成一條縫的眼睛。
    “樂公公。”謝茯靈冷淡的打了聲招呼。
    樂公公仿佛也是習慣了謝茯靈這態度,自顧自的解釋了一句:“今天太醫院的幾位禦醫都出診了,雜家找來找去隻好找到謝禦醫這裏了,畢竟隻有謝禦醫您住在宮裏,又要麻煩謝禦醫了。”
    太醫院的人員自然是有自己的住所的,平時不輪值的時候都是各回各家,但謝禦醫是唯一的例外,因為是民間大夫直接被欽點的,因此他還沒有自己的府邸,按說嘉仁帝可以賜一個下來,但偏偏就遲遲沒有音訊,隻撥了太醫院不遠處的一個僻靜院子給他,讓他就住在了宮裏。
    這更是讓不少人紅顏不已,特例的事情總是會遭人嫉妒。
    於是像去天牢這種不怎麽美的差事,幾乎都會落到謝茯靈頭上,而謝茯靈每次都不會拒絕的態度更是讓這種行為愈演愈烈,這也是元夕鬱悶的地方。
    這次也是,謝茯靈對話不置可否,隻淡淡的說,“我拿一下藥箱就行了,勞煩登上片刻。”
    話音剛落,元夕已經抱著一個木製藥箱跑了出來,謝茯靈打開檢查了一下裏頭的東西,便接了過去。
    樂公公斜眼看著這一幕,撇了元夕一眼,嘴角掛著奇怪的笑容,不鹹不淡的說:“謝禦醫倒是疼這小子,竟是連箱子都不舍得讓他拿了。”
    本來元夕就是打下手的,藥箱自然沒有主子拿的道理,謝茯靈往日也會注意不在人前做出這樣不合規矩的舉動,免得給元夕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可在現代呆了許久的謝茯靈,卻習慣性的拿過了藥箱,在看到元夕驚訝的表情時,他已經意識到不妥了。
    不過他很淡定,麵對樂公公看似調侃,實則看好戲的語氣,謝茯靈不慌不忙的回答:“這元夕昨日笨手笨腳的差點打翻我裏麵的藥瓶,今日就不敢讓他拿著了,就罰他空手跟著吧。”
    元夕本就是個能力不怎麽好的小藥童,此時一聽是這樣,便了然了,笑道:“也好,管教管教才能有所長進。”
    元夕淚眼汪汪的看著謝茯靈,顯然是把他那話當了真,垂頭喪氣的,對於打下手的人來說,自己空手主子拿東西是必然被側目的,而這種側目便是對其最大的懲罰,事後還不知道會被傳成什麽樣子呢~
    謝茯靈趁樂公公轉身的空檔,摸了摸元夕低垂的腦袋,對上他看過來的眼睛後,用嘴型說了句:“抱歉,我忘記了。”
    瞬間元夕的眼睛就亮了,原來謝禦醫隻是忘了這藥箱得讓他拿的規矩了,也是,之前就發生過很多次,隻因為最近不常發生他都快忘了謝禦醫有這老毛病了,所以果然是因為剛剛曬暈了所以又忘記了麽,太好了,不是因為自己被討厭了。
    見元夕又恢複了精神,謝茯靈心裏暗笑一聲,便用眼神示意元夕跟上,自己則邁開了步伐。
    不管現在究竟是個什麽情況,先走一步看一步,做好眼前的事情才是。
    這宮裏可不比現代,稍微放鬆一下心神都容易萬劫不複。
    天牢距離他的小院子自然是有段距離的,因為身份的關係,自然也是不可能有步輦供使用的,全程隻能靠腳,一路快步前行,倒是也沒有用太長的時間。
    再次看到天牢,謝茯靈便想起了自己鋃鐺入獄的場景,當時還真沒想到自己會有進無出,現在想想果然還是過於天真了。
    隨著樂公公進入天牢,七拐八拐之後暢行無阻的到達了最裏麵的牢房之中,看到了一個披頭散發倒在地上的犯人,這人全身上下的衣服已經幾乎破裂,處處都是血跡,地上也留了不少,顯然是經過了嚴刑拷打的,但大多數天牢的犯人都是重犯,需要從其口中獲取重要的情報與信息,因此在沒得到這些想要的東西之前人是絕對不能死的。
    “謝禦醫,這人已經進氣多出氣少,怕是有些危險了,您還是趕緊給看看吧。”樂公公這才有些焦急,連聲催促著謝茯靈,自己則捂著口鼻躲得遠了一些,顯然是受不了這濃重的血腥味。
    謝茯靈也能看出這人確實不能算好,便二話不說的直接彎腰進了牢房。
    牢房的光線很暗,犯人是趴臥的姿勢,長發遮蓋了整張臉,根本看不出模樣,謝茯靈也顧不得其他,直接拿起這人的手開始把脈。
    情況果然糟糕,像這樣的患者,不管皮外傷如何恐怕,隻要內在器官沒有損傷都不會有太大的治療難度,然而這人的五髒六腑幾乎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怕是承受許多的酷刑,如果再不進行治療恐怕是活不了多久。
    當機立斷的,謝茯靈吩咐元夕掌燈,打開藥箱,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瓷瓶,從中倒出了一粒小藥丸,那是謝氏獨門保命丸,已經是他目前手上的最後一粒了,空掉的瓷瓶便告知了這個事實。
    就著燈光,謝茯靈小心翼翼的掰開犯人臉上的頭發,不少都沾染著血跡皮肉,好不容易才全部撥開,在看清這人麵容的一刹那,謝茯靈徹底愣住了。
    即使被汙漬遮掩了不少地方,即使處於這樣昏暗的環境,謝茯靈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人和蔣仲長得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