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他來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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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雲這一句話一直縈繞在成子睿的耳邊,攪得他越發的心緒難平。一連兩日早朝,百官覲言他都提不起一絲興趣,匆匆就下了早朝,越發惹得朝臣們不滿了。
成子睿在寢宮裏來回踱了好幾圈,最後又站定在那一副畫像下。眼眸裏的東西複雜糾結,反複一陣後又心情煩悶的走出殿外。見淩風正站在不遠處候著,便把他叫到了跟前來。
“她今日如何了?”
“屬下剛剛還回稟了消息,這新的消息,怕是要一個時辰以後了……”
成子睿俊顏上顯出不耐,心煩意亂的覺得哪兒哪兒都不順眼。偏偏毓妃身邊的宮女跑了過來,說自家娘娘身體不適,連禦醫也找不出究竟是何原因,所以想要請成子睿過去看看。
“毓妃?身體不適?查不出是何原因?”
小宮女滿臉焦急,連聲道:“娘娘疼的都暈過去好幾回了,皇上快過去看看吧。”
成子睿眉峰一挑,“是麽,那就去看看。”
小宮女欣喜的笑笑,站起來就要跟過去。成子睿頓住腳步,冷睨著小宮女說:“你家娘娘疼得都暈過去好幾回了,你還笑得出來?”
小宮女的笑意僵在嘴邊,一張臉瞬間就慘白下來。
“淩風,殺了。”
淩風做事幹脆利落,小宮女都來不及喊一聲,人就已經死了。成子睿到了毓妃宮裏,果真就見兩個禦醫跪在殿中,再看侯金毓,麵色蒼白渾身虛弱,確實是個病體。
“皇上……”毓妃見他過來,嚶嚶的就哭了起來。
成子睿現在最厭煩女人這一副哭哭啼啼的樣子,當下就冷了臉。他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裏,光是看著就叫人腳底生寒。
“如何了?好些沒有?”
話語雖還是溫柔的,但他這副模樣卻叫人實在忌憚。侯金毓心裏咯噔一下,竟有些後悔了。不等她回答,成子睿的目光又掃向殿外那兩個跪著的禦醫身上。
“兩個禦醫都診不出是何願意,讓朕的毓兒疼了這麽久,該殺。”他尾音驟降了好幾個溫度,聽得人從腳心直起寒氣。“隻是毓妃身體不好,把人弄得遠一些,別嚇著毓妃。”
外頭的兩個禦醫還沒反應過來就直接被拖了下去,遠遠的就隻聽見兩人求饒命的聲音,等人被拖出毓妃宮外,這兩道聲音就戛然而止了。
侯金毓的臉色更是難看,她往外頭看了兩眼,虛弱的喊著:“彤兒,彤兒……”
不見人應,侯金毓便指著殿中的一個小宮女說:“去把彤兒叫進來服侍。”
“不必了。”成子睿冷冷開口,“你那彤兒,朕替你殺了。”
侯金毓身子一僵,“什麽?”
成子睿似笑非笑,“毓兒你在這邊受苦,她卻在請動了朕之後露出一臉喜氣,簡直沒把毓兒你放在眼裏。這種不知死活的東西,還留著她的命做什麽?毓兒,你該不會生朕的氣了吧?”
侯金毓緊握著顫抖的指尖,艱澀扯開唇角。“皇上說笑了,當初臣妾也隻是覺得這彤兒聽話才留她在身邊,沒想到她這麽不知死活。殺了便殺了吧,臣妾怎麽敢跟皇上生氣。”
“但是朕好像記得,這彤兒可是你自小就養在身邊的奴婢,與你可是姐妹情深呢。”
侯金毓顧不上裝出的病弱,急忙從床上跳下來規規矩矩跪好。“臣妾……臣妾……”
頭頂上一聲輕傲不屑的冷哼,聽得侯金毓心都涼了一截。
“毓妃你入宮這麽久,怎麽就不會長長腦子。熙妃入冷宮兩月,整個人都變了,如今你去冷宮裏呆幾個月,看看能不能聰明一些。”
侯金毓癱坐在地上,目光呆滯。等她回神時,隻得見成子睿的一小片衣角了。有人要扶她起來,她卻發了瘋的一把將人推開,朝著外頭就追了出去,將成子睿攔下。
“皇上,臣妾並沒有犯錯,為何要將臣妾打入冷宮?臣妾做錯了什麽,臣妾改就是了,臣妾改就是了……”
成子睿厭煩的將她踹開,冷漠至極的看著她,“你錯就錯在你太蠢,更是因為,朕厭煩了你。”
從侯金毓宮裏出來,成子睿突然有了想法。他回到寢宮換了一身尋常的衣服,吩咐淩風安排馬車,他要出宮。
不用成子睿細細吩咐,淩風就已經猜到他要去哪裏了。安排下的馬車出了宮門之後,淩風就自己充當車夫,朝著京郊那間宅子駛去。
到了宅子門前,馬車還未停穩,成子睿就從車裏直接跳了下來。見宅子外頭上了鎖,幹脆直接翻牆而入。淩風落地時,成子睿早已跑到後院去了。
後院裏兩間相連的屋子,成子睿下意識的走入稍大的房間,推門而入,果真是空無一人。
但屋裏收拾的很幹淨,桌上還有未喝完的兩杯白水。屋中一張床榻兩個鴛鴦枕一張錦繡被,看得成子睿心口抽痛。旁邊花架上擱了一件外衫,清雅的月牙白,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俞翀的衣裳。再旁邊就是女子梳妝的妝奩,妝鏡前麵獨獨放著一把木梳,他拿起來看了兩眼,幹幹淨淨,連根頭發絲兒都沒留下。
哢嚓一聲,木梳已在他手中斷裂成兩截。他強壓下心中複雜情緒,啪的又將兩截木梳放下。
他終於忍不住的跑來見她,她卻又跟著俞翀遊山玩水去了麽?
憑什麽她能這麽逍遙自在,他自己卻要獨自承受這些東西。
“皇上,有消息了。”
淩風沒進屋,就這麽在門外候著。成子睿穩了穩心神,語氣低沉沙啞,“說。”
“他們二人去了墾陵山。”
墾陵山……
當年陳家三十多口人被斬殺,屍體所葬之處真是墾陵山。他有心想要給陳墉一家人立個墳墓,但是年月太久,當年陳家所葬之處根本就無處可尋。如今他們去墾陵山,又該如何祭拜呢?
“皇上,我們要不要也去墾陵山?”
成子睿長舒一口氣,“罷了,回宮吧。”
俞翀攙著童玉青下了馬車,又從裏頭拿了祭拜的東西。
“山路傾斜,我們隻能自己走上去了。青兒,你可以麽?”
“我可以。”
童玉青鼻尖有些發酸,抬頭看著前麵的高山,硬是把眼淚給逼了回去。
俞翀牽起她的手,輕輕的捏了捏她掌心的軟肉。“一會兒要是累了,或是哪裏不舒服,我們就不上去了。我們可以在京城多留些時日,你若想要過來,我隨時陪你過來。”
“好。”
聽出她聲音裏的沙啞難過,俞翀又緊了緊握著她的那隻手,一步步帶著她往前走,不時的又提醒她注意腳下的小石子。
才剛走不遠,童玉青就覺得肚子抽痛起來,有這麽一瞬間,她的臉色都蒼白了。俞翀有些急了,“怎麽了?”
童玉青緊緊拉著他,喘了兩口才強強的笑笑。“怕是山裏陰氣太重,驚道孩子了。夫君,你再過來點兒,你是貴命,我挨著你孩子就不會再怕了。”
俞翀臉色有些難看,她這麽說,那就是一定要往山上走了。本想勸兩句,但看她這麽一副固執的樣子,又把話壓了下來,隻能改做擁著她,小心的帶著她往前走。
一路走走停停,將近一個時辰才走到半山腰。
“怎麽不走了?”
“我們到了。”
童玉青愣了一下,麵前一片平坦,隻有邊緣處零散的長出幾棵樹,根本連個土包都沒有。
這就到了麽?
“我事先找人問過,就在這一處。但是具體葬在哪裏……年月太久,那人已經不記得了。”
俞翀將帶上來的香燭紙錢拿出來,再細心的把麵前地上的小石子挑揀趕緊,這才指著麵前那一塊地方對童玉青說:“青兒,這裏。”
童玉青跪下,因懷著身孕根本就彎不下去,就隻能這麽跪著。俞翀在她身邊跪下,又點了幾隻香遞給她。童玉青接過,就這麽跪著拜了三下。
“祖父,爹爹,母親……陳芷淩回來了。”
這名字俞翀一點兒也不陌生,她本就是陳芷淩,隻是不得已才做了童玉青。
……
兩人祭拜回來,天色也漸漸沉了下來。俞翀把她抱上馬車,自己則是在外頭趕路。童玉青把車簾子掀開,也要跟他坐在外頭。
“荒郊野嶺的,你好好到裏頭待著。”
童玉青不管,直接就坐在了他的身邊。“有這麽多人跟著,就是鬼也近不了身。”
俞翀餘光往四周看了一眼,又把目光落定在她的肚子上。“肚子還疼麽?”
她把腦袋磕在他的肩頭,“不疼了,祭拜完了以後就不疼了。”
“那就好。”
俞翀將自己的外衫讓她披上,見她隻是隨便搭在身上,又親手給她攏緊了些。
兩人一路都沒再說過一句話,直到回了宅子裏,他才一把拉住了童玉青。
“怎麽了?”
“有人來過了。”
童玉青小步退到他的身後,雙眼謹慎的掃視著四周。俞翀把她拉到身邊來,輕聲道:“沒事,人已經走了。”
“是什麽人?”
俞翀沒回答,她便也不再問。直到回了屋裏看見妝鏡前那兩截斷了的木梳,她才知道他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