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俞家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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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被成子睿念叨的兩個人已經到了京城之外的桂南坡,坡下有幾戶人家,幾個孩童在屋外嬉戲,青牛在田間勞作,蝴蝶飛過,引得黃狗調皮追逐。隻因馬上就是午飯時候,嫋嫋炊煙映襯在青山腳下,與京城的繁華分明就是兩個世界。
這裏少有外人來,馬車雖然樸實,但駕車的俞翀模樣實在太過出眾,立刻就在這小村子引起了熱鬧。童玉青撩開車簾子好奇的瞧著外頭,有人見馬車裏那個人更好看,就更是好奇兩人的身份了。
馬車在其中一家門口停下,一個孩童拉著一個婦人出來,一麵走一麵指著馬車不知道在說什麽。俞翀攙著童玉青下了馬車,徑直就進了這家的大門。
“這位公子和夫人……”
俞翀拉著童玉青站定在那婦人麵前,直接點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俞翀。”
婦人先是愣了愣,突然一臉震驚的往屋裏跑。“爹!爹!”
旁邊一臉呆滯的孩童還沒反應過來,聽見外頭有人高聲質問他們到底是什麽人時,這孩子才受了驚一般的大哭起來。
童玉青有些不知所措,倒是俞翀,唇角噙著淡淡的笑,雙眼裏更是帶著某種她看不明白的東西。
“夫君……”
“爹,你慢點。”先前跑進屋裏的婦人又出來了,身後跟著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老頭有些著急,跨過門檻的時候差點兒摔了一跤。
俞翀鬆開童玉青,身形極快的閃到老頭身邊,將他穩穩扶住。
“鬆伯當心。”
因他這一句,老頭瞬間老淚縱橫。婦人看得心下一驚,忙伸手將他扶穩,“爹,你當心身體。”
“小少爺?你是小少爺?”老頭兒反手緊緊抓著俞翀,生怕他跑了一般。大概是年紀太大,一雙眼睛已經看不太清楚,又或者是太過激動,光著剛剛那一句話他就重複有七八遍。
俞翀心中一暖,不由的放緩了聲音。“鬆伯,是我,俞翀。”
他轉身,把童玉青叫到自己身邊來。“鬆伯,這是我的夫人。青兒,這是鬆伯。”
童玉青看著麵前的老者,乖巧的喊了一聲。“鬆伯。”
想了想,童玉青直接扯下了麵紗,衝著眼中驚豔的三人淺柔的笑了笑。
鬆伯越發激動,兩隻眼睛像是有流不完的淚,從先前那一句詢問又變成了七八遍的“好”字。說停了之後,鬆伯才想起旁邊的婦人,“這是我兒媳,秀蘭。這是我孫子,俞幟。”
童玉青眉心一跳,這也是姓俞的?
“爹,咱們進去說罷。”秀蘭深看了俞翀和童玉青兩眼,又攙著鬆伯,把人給領導了屋裏。
外頭看似清貧,但童玉青一眼就看得出來,這屋裏都是小貴的貨。屋裏那張四方桌子,看起很平常,其實卻是最好的大葉紫檀。還有疊放在牆角處的幾個矮凳子,都是用黑花梨製成。婦人給客人上的茶水雖然隻是一般的茶葉,但是這茶具卻是有錢人才用得起的上好瓷……
“鬆伯是我爹最為信任的人。”
看出她的疑惑,俞翀便湊到她耳邊輕聲解釋。
鬆伯長歎一聲,道:“不過就是老爺跟前的一個小廝而已。”
算起來這屋裏的東西雖然比不得俞翀那屋,比不得俞老夫人那屋,但是比起俞文意跟許書媛的新房也是綽綽有餘了。要不是親近信任的人,光一個小廝哪兒能得到這麽好的待遇。
“我離開俞府時,小少爺你也才那麽大點兒。”鬆伯兩隻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比劃完了自己就先笑開了。“瞧我,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一屋子的人都齊齊笑出了聲音。
鬆伯看著俞翀,又看看他身邊的童玉青,欣慰道:“明明感覺才是前兩天的事情,怎麽一轉眼,小少爺都已經成家了。”鬆伯擦了擦眼角的淚,目光再落到童玉青的肚子上。“這都幾個月了?”
“六個月了。”
“好好好!”鬆伯一連又說了好幾個好字,又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淚。“俞家有後了,有後了。”
秀蘭有些擔憂,“爹,小心身體。”
鬆伯年紀大了,身體確實不如從前。俞翀也順著秀蘭的話勸著他:“鬆伯,我們得在這叨擾幾日,咱們有話可以慢慢說。”
俞翀這句話才剛說完,鬆伯就又笑了起來。笑停了之後才想起來這已經是飯點了,又催著秀蘭趕緊去做飯。
“怎麽不見您兒子?”
俞翀往屋裏屋外的掃了一眼,好奇的問了一句。鬆伯的臉頓時沉了下來,擺擺手不願再提,那孩子的情緒也一下子低落了下來。
童玉青跟俞翀相互對視了一眼,都默契的不再去提這件事情。
秀蘭手巧,尋常的飯菜竟然也能做得出不一樣的口味來,本就貪吃的童玉青又忍不住的多吃了一碗。酒過飯飽,俞幟懂事的幫著收了碗,正要幫忙洗碗的時候外頭就有別的孩子在叫他一道出去玩兒。俞幟有些心動的站在門口,見秀蘭點點頭,一溜煙兒的就跑不見影了。
童玉青擼起袖子要幫秀蘭洗碗,秀蘭把她攔下,笑言道:“夫人是客,哪有讓客人做這個的道理。我看夫人這雙根本就不是幹粗活的樣子,可見二爺有多疼愛夫人。夫人先過去陪他們說說話吧,這裏交給我來就好。”
看著秀蘭利索的樣子,童玉青忍不住的讚道:“誰能娶到你這樣的媳婦兒那才算是福氣。”
秀蘭的神情一如鬆伯和俞幟,看得童玉青眉心一跳。想了想,她假裝無意的問到:“怎麽不見俞幟的爹爹?是外出了麽?”
“嗯。”
秀蘭根本就不會撒謊,敷衍的回答和悲痛的神情說明了俞幟的爹爹一定是出了事情。童玉青走到秀蘭身邊,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怎麽回事?”
秀蘭被她突然淩冽的氣勢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掙了掙自己的手,這才驚覺童玉青那隻手的力氣竟然這般大。
“鬆伯不願說,俞幟也不說,現在連你也是這樣,是他出了意外,還是他拋棄了糟糠之妻,另外入贅到有錢人家過好日子了?”
“他才不是這樣的人!”秀蘭像是被自己驟然提高的聲音嚇了一跳,緊接著委屈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童玉青鬆開了她的手腕,“那就是出了意外?”見她隻顧擦淚,童玉青狠了心,說:“那我直接去問鬆伯。”
“別!”秀蘭將她攔下,“爹為了這事兒已經氣壞了身子,這事兒不能在他麵前提起。”
童玉青緩下語氣,“到底怎麽回事兒?”
秀蘭擦了一把淚,恨恨咬牙了一陣後才把事情說了出來。
前年的臘月二十九,俞幟他爹準備進京去補些年貨,原本走的是山路,沒想到不小心滑了下去,一直滾落到了官道上,不小心衝撞了吳太傅家的馬車。當時馬車裏坐著的是位小姐,不小心磕了腦袋,那位小姐竟然直接就把俞幟他爹當場打死。
秀蘭他們足足等了一天也沒見人回來,第二天順著山路去找,才知道人已經死了一夜了。
“眼看就要正月了,好好的人卻被打死。爹氣不過,要去京兆尹報案。可官官相護,我們根本就無處申理。為了這事兒,爹都被氣暈了好幾回,身體也越來越不好。爹就這麽一個兒子,現在白發人送黑發人,怎麽能不傷心。出事那一段時間裏爹夜夜都要藏著哭一陣,雙眼也越來越看清不楚……”
秀蘭吸了吸鼻子,重重的抹了一把淚。“年後有官家的人特地找來,言語裏盡是威脅。我們隻是小老百姓,哪兒能跟官鬥。這事兒,就再沒有人敢提起了。”
“官家?吳太傅?”童玉青聲聲冷笑。
秀蘭心裏咯噔一下,“夫人你不會是……”
“放心,我夫君定會為你們討個公道。”
秀蘭心裏越發不安。“可是俞家已經……若是朝廷知道二爺還活著,會不會……”
童玉青多看了秀蘭兩眼,莫非他們一家人根本就不知道慶安的身份?
“你放心,二爺自有安排。”
走出廚房,見鬆伯跟俞翀正坐在院子裏說著他小時候的趣事。童玉青眼前一亮,端了個凳子就坐在了俞翀身邊,認認真真的聽了起來。
“小少爺小時候太調皮,一次他偷拿了老爺新買來的字畫,掛在府裏頭那顆老梨樹上,又不知道從哪裏找了幾把小刀,學著人家江湖賣藝的人把那幅畫戳的盡是洞眼。老爺當時氣得不輕,不止一次跟我說,要不是這孩子長得好看,他肯定是要狠狠打的。”
俞翀也想起了這事兒,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可我記得當時我爹很大方,重新拿了許多字畫,讓我痛痛快快玩了一下午。”
鬆柏擺擺手,“後頭那些都是他平日裏自己瞎畫的,根本就不值錢。倒是小少爺最先弄壞的那一副,那可是名家陳墉所畫,價值千金。當時老爺可是跟陳墉求了好久才求來的,一直寶貝的放在書房,沒想到還是被小少爺你給發現了。”
“陳墉?”
兩個人異口同聲,眼中都驚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