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蜂毒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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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江詞呆了一瞬,她很快就意識到紀楚含是毒發了,心口撲騰撲騰地狂跳,但她知道要強迫自己要鎮定。
迎風就在門前守著,江詞大聲喊著喚他進來,聲音都帶著顫音。迎風被這突來的喊聲驚到,匆匆走進來看見滿地殘骸,書卷筆墨散落一地,紀楚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江詞為他把著脈。
迎風上前:“怎麽回事?”
江詞把握著紀楚含的脈象,怒火攻心,加劇了蜂毒在體內的遊走,這下子糟了,而他體內還有著困擾多年的無名毒,不知道是哪種毒發讓他突然昏倒。
“去叫薛銘宇過來!還有雲煥!”她以為是鎮定自若說出這段話,不曾想眼圈都紅了,隻差滴出淚來,迎風從未見過江詞這樣的神情,一刻也不敢耽擱地跑了出去。
江詞鎮定下來,案台上還擺放著她熬製好的解藥,不管紀楚含體內是什麽毒作祟,要先把蜂毒的解藥喂給他才是。
對,這個認知讓她清醒,她將盛有解藥的藥碗拿在手上,用瓷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給紀楚含。可紀楚含緊閉著雙唇,喂進去一勺遺漏了半勺。
江詞急得眼淚劈裏啪啦直掉,不停地往紀楚含口中喂著湯藥,口中也絮絮叨叨地說著“拜托,拜托,喝一點吧。”
可躺在地上的人根本不理睬她的請求,江詞情緒幾乎崩潰得大哭,手上還不停著動作,可是毫無用處,解藥隻剩下半碗,江詞淚眼朦朧地觀望著窗外,雲煥和薛銘宇似乎還沒過來。
怎麽辦,江詞一時間心亂如麻,突然間腦中靈光一現,端起藥碗將餘下的解藥悉數倒入口中,凝望著紀楚含唇色蒼白而毫無血色,再不敢騰出時間猶豫,對準他的薄唇深深吻了下去。
雲煥、薛銘宇、迎風匆匆趕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光景。
透過窗欞灑進來的夕陽落在他二人身上,渾身上下像是鍍上了一層金輝,而江詞眼眶濕潤,一點一點用嘴將解藥喂給昏迷中的紀楚含。她情緒幾乎失控,豆大的淚珠劈裏啪啦地落在紀楚含臉上,看在眼中,有幾分震撼。
解藥喂完,江詞的眼淚約莫也掉完了,她注意到站在門前的三人,竟沒有一絲避諱的心思。
薛銘宇走上前,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遞給她。江詞道謝著接過,擦拭起眼角的淚痕,卻沒想到自己情緒失控得這麽厲害。
薛銘宇為紀楚含號脈,轉頭輕聲詢問:“紀兄怎麽回事?”
“他和我說著話,就突然暈倒了,我不知是他身上哪種毒發,想著先解了蜂毒也好,就……先把解藥喂給他了。”
“嗯”薛銘宇聽完這些話隻覺得渾身不自在,他搖了搖頭,想搖掉腦中荒唐的想法,“無名毒越積越深,加之蜂毒更甚,這次怕是情緒過於起伏所導致,既然江詞姑娘已經為紀兄喂了解藥,休息許久就會醒來,還望江詞姑娘不要太過憂心。”
江詞聞言搖了搖頭,苦笑道:“讓你們見笑了。”
薛銘宇驀地心中一痛,話抵在嗓子裏說不出來。雲煥於是上前安慰了江詞一番,又繼續說:“楚含體內的無名毒恐怕也要早日除去才好。”
此言一出,滿室的氣氛霎時又變得凝重起來,江詞望了一眼倒地的紀楚含,心中的擔憂更甚。這無名毒又要作何解呢?
此時的紀府祠堂中,紀純飛望著一排排紀家祖先的牌位,不時有微風吹在他蒼白的兩鬢上,麵容上更添風霜,但他嘴角卻浮起操控一切得嘲笑,讓他威嚴的儀容上閃過一絲猙獰。
“他現在怎麽樣了?”
下麵的人恭謹答道:“正躺在臥房裏昏迷不醒,據說不日便可醒來。”
紀純飛摸了一把下巴上的胡須,“又是他那個丫鬟江詞想得辦法?”
“那個薛銘宇也出了一份力。”
“行了你下去吧。”紀純飛心底裏湧起一陣煩躁,這個結果似乎讓他不太滿意,擺了擺手讓稟報的人出去。
那人見狀拱手便要告退了,又被紀純飛突然叫住,“等等。”
“老爺還有何吩咐?”
“我那兒子可有懷疑你?”
“暫時沒有。”
“行了,走吧走吧。”
那人無聲地告退了,留下紀純飛獨自一人待在這祠堂之中,全府上下他最喜歡來此地,紀家的列祖列宗的牌位都安然地端坐在上麵,留給後人貢奉。
至於紀純飛自己的牌位,他早已找好能工巧匠定製好了放置在盒中。凡是紀家人最終都會歸屬於這間祠堂,若不是紀家後人,死也別想進來。
他想到這點,突然無聲地笑了。
迎風趕至紀楚含房中,才發現這裏不需要他來操心,江詞已經打理好了一切。燭火閃爍著,桌上擺放著安神的熏香,清幽沁人,紀楚含正安然地躺在床榻上熟睡,江詞趴在床頭,不知何時竟是睡著了。
她確實為著紀楚含的事情忙碌了一整天,迎風想了想,上前吹熄了燈籠,自覺地退了出去。
旭日初升,雄雞破曉,江詞睡夢中極其不安分,恍惚間總覺得紀楚含出了什麽事,“不要!”她大喊了一聲,渾身打了個戰栗,竟然把自己嚇醒了。
後背出了一層細汗,江詞想到做的那個夢又覺得後怕,靠在床榻坐著,竟是睡不著了。
她抬眼看向紀楚含,臉色好了些,恢複了血色,應該是沒事了。
紀楚含卻緩緩睜開眼,恰好撞入江詞的眼中,江詞一瞬間有種被窺視心事的尷尬,他深邃的眼眸總是蓄滿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抱歉,是我吵到你了?”
紀楚含開口,聲音有些嘶啞,“沒有,我醒了很久了。”
江詞急忙去桌前為他倒了一杯茶水,伸手碰到壺身,茶水早就涼了,她回頭看了一眼紀楚含,“我去幫你燒一壺。”
紀楚含不由失笑,他連話都沒來得及說,就看江詞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單薄的背影愈發消瘦,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說起來,好像自從她和自己扯上關係以後,她比以前過得更加不好了。
不多時,江詞就腳步不停地端回一壺熱氣騰騰的茶壺,她慌亂地走進來,絆倒了門檻幾乎跌倒,紀楚含無奈,便說了句:“你慢點,我沒那麽急著喝茶。”
江詞回眸衝他笑笑,為他倒滿一杯茶水,紀楚含接過茶杯,喝了一小會兒,她就坐在床邊默默看著,要多安靜就有多安靜。
他難得開起了玩笑:“怎麽?你這架勢,好像本少爺明天就要死了一樣?”
“不是,蜂毒已經解了,隻差你體內的無名毒了。”江詞擺弄著手指,有些局促,“我號了你的脈象,這無名毒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我隻是擔心……”
“江詞。”紀楚含打斷她,“我比誰都了解體內的毒,若是我身邊人終日愁眉苦臉,為我體內的毒所憂愁,莫非我就會更開心不成?”
江詞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但紀楚含卻不同以往,他緊握住她的手,仿佛給了她無窮肯定:“無需再說這些喪氣話了,多說無益,生而有一死,並非憾事。”
“不,你不會死。”江詞回握住紀楚含的手,神情仿若信奉神明般虔誠,語氣穩頓,“我一定會醫治好你。”
紀楚含當然相信江詞,但他不想給她壓力。於是他隻是淡笑不語,靜靜地凝視著江詞,許久,驀地打了個哈欠,默然闔上雙目,又回歸到清淡的語氣:“本少爺困了。”
他又給自己下逐客令了,江詞心中湧起一陣失望,但紀楚含卻看不到她喜怒於形的神色。
耳邊一連串輕緩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淡至聽不真切,紀楚含眉心微動,察覺這屋子內了無聲息,隻覺得睡意全無,側臥在榻上假寐。
現在天色還近朦朧,未能完全明亮,江詞返回至臥房翻來覆去輾轉難眠,她想到紀楚含說的那一番話,知道他是在為自己思量,但江詞卻無論如何也定不下心。
紀楚含的無名毒毒性在體內已經愈發猖狂,她思緒萬千,若真到了他倒下的那天她手足無措該當如何。江詞這樣想著,竟是一分都不想耽擱,翻身便下了床榻,直奔藥房而去。
到了藥房,江詞望著滿室擺放的草藥,有些啞然,她竟然毫無思緒就奔來了這裏,且不說她根本不清楚紀楚含體內的無名毒是什麽,再而且她現在腦子跟個漿糊似的,來這裏又能做什麽。
江詞不由垂首喪氣,才意識到薛銘宇薛公子不是說過了解這種毒藥嗎,她頓悟似地拍了拍腦袋,匆匆忙忙地奔去找薛銘宇。
薛銘宇自從被紀楚含帶回紀府後,就一直就在西南院,和雲煥的客房正挨著,江詞步履不停地趕到這裏,行至門口望了望天,不由惱怒自己的愚蠢,這麽早,天還是煙青色,她來這裏找薛銘宇,豈不是打擾人家休息嗎。
江詞泄氣地放下正欲敲門的手臂,轉過身時忽然聽得門吱呀一聲開了,她訝異地回頭,薛銘宇竟已穿戴整齊地站在她麵前。
滿麵春風,笑容和煦溫暖,他瞧見她,眼底的驚喜轉瞬即逝,神色如常地笑道:“江詞姑娘,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