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日子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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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貴妃聞言,膛目結舌了一會兒,有被他戳中心事的窘迫,緩過來以後她明顯底氣不足,仍舊道:“這也不是你不通知我的借口,我們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我這胎若是滑了,我就算是拚個魚死網破也要拖你下水。”
    元祈狹長的眼眸眯了眯,這個女人自從懷了身孕以後是越來越愚蠢了,他不由厭惡橫生,若不是仗著她這張臉,她還指望自己有什麽過人之處麽。
    她和父皇恃寵而驕也就罷了,居然還敢威脅到他頭上來了。看來禦花園那一次,她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罷。
    黑夜之中董雲煙瞧不清元祈的表情,她說完這番話也有些後悔,她知道元祈最忌諱別人威脅他,但是她要保護好自己的兒子,這是她將來最好的依靠。至於元祈,他陰晴不定,她完全不敢指望他。
    忽聽得元祈輕聲一笑,“雲煙自從懷了身孕,這性子也變了許多。”
    她聽元祈沒生氣,心頭放鬆了下來,於是也笑道:“算來算去,我都是為你我二人算計,不管怎麽樣,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
    元祈淡淡地嗯了一聲,“天色晚了,你快回去吧,宮裏人多眼雜得,仔細落了誰的眼裏。”
    董雲煙見他這意思是默認了,這才是她來此行的目的,她不管元祈要做什麽但不能耽誤了她的安全,她現在可是懷著身孕的人,肚子裏懷著兒子。說句不好聽的,她那番威脅固然是脫口而出,卻也是她真實的內心想法。
    她撫摸著小腹,再和元祈說了聲,“那我先走了。”
    然後鬥篷披身,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身影逐漸消失在月色之中。
    她走以後,元祈卻在思索今日之事,無湮刺殺江詞是不過是一個幌子,兩大護法的目標分別是皇上和紀楚含,非死不得無功而返,他們二人必定都已經得手了。
    皇帝半夢半醒間,想要摟著身側的董貴妃入睡,手臂一搭,卻落了個空。皇帝意識恍惚地起來,四下張望無人的大殿,一時有些惶然,睡前他明明是和董貴妃一同入睡的,怎麽這會子愛妃卻不見了?
    “愛妃,愛妃。”他在大殿內呼喚著,卻隻有自己的回聲回應著他。
    董貴妃站在殿門外忽聽得裏頭皇帝的呼喊,急忙將鬥篷脫下遞給身邊的宮女,推開殿門,笑意盈盈,“皇上你叫臣妾啊。”
    皇帝麵色有些不好看,“你去哪裏了,朕在殿內喊了有一會兒了,這關雎宮的宮人們也一個都看不見人影。”
    董貴妃急忙迎上前去,笑著說道:“皇上忘了,現在已經是三更天,這宮人們都休息了,值夜的宮女守在殿門外還打著盹呢,宮人也怪不容易的,皇上切莫動怒,對身子不好。”
    皇帝聽得她的安撫才稍顯愉悅,卻道:“這都三更天了,雲煙你方才去哪了?”
    “我……”董貴妃抬眼,皇帝的眼睛卻緊盯著她,她不由眨了眨眼睛,“皇上,臣妾肚子裏這孩子踢得臣妾有點疼,臣妾就想著出去走走,就叫了門口值夜的宮人們同行。”
    皇上一時卻有些困惑,“愛妃方才不是還說值夜的宮女們在打盹嗎,怎麽又被愛妃叫出去隨行了?”
    這胡編亂造竟然被皇上發現了,董貴妃尷尬地笑笑:“皇上你記錯了,臣妾幾時說過這種話了。再說了,她打盹臣妾再叫醒她不就行了?”
    “你說的對。”皇帝不由一笑,“外麵風涼,愛妃你這手都凍得涼了,愛妃還懷著身孕呢,快躺下來歇息吧。”
    董貴妃聞言就躺在床榻上,皇帝緊攥著她的手,似乎是想將身上的暖意都傳遞到她身上。從來還沒有人對她這麽好過,董貴妃眼眶不由有幾分濕潤,可惜眼前的這位卻也要死了。
    她躺下時,假裝沒看見皇帝吐在手帕上的那抹血跡。皇帝現在的心智越來越下降,直到有一天會一個人不記得,她現在才懷了三個月的身孕,等到她拿到了她兒子的太子即位詔書,皇帝的日子就也過到頭了。
    這幾日,江詞閑暇之餘就要往坤寧宮跑,實在是因為坤寧宮這位主子太過煩人,仗著他為自己擋了一枚暗器,現在是要挾上她了,什麽端茶遞水、什麽捶腿捏肩,本來都是宮女做的事情,現在全都推給了她做。
    江詞內心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無奈想到他背上的傷口,忍了。
    今個兒這位大少爺在坤寧宮又不得安寧,說是要作畫,本來呢,江詞還隻是個磨墨的。誰料元祈畫了一會兒窗外的宮牆,又覺得單調,便讓江詞去站在宮牆上好為她作畫,給這幅畫上增添神采。
    到宮牆上要爬那麽多高的台階,讓江詞氣喘籲籲地爬上去她隻想縱身一躍,到時候肯定能為元祈的畫增色不少。她將這份牢騷說與元祈聽,元祈卻哈哈大笑,擊掌讚不絕口,“我瞧著四妹這主意不錯,不如四妹就來做這縱身一躍的美人,穿著一襲翩翩長裙,跌下來時衣袂飄飄,必能成為曠古絕今的畫作。”
    江詞狠狠地剜了一眼,然而卻抵不過臉皮厚的這位主子,於是她隻好認命的換上一身霓裳羽衣,據元祈所說,這樣在高樓之中風吹衣擺,更有美感。
    反正這位主子說什麽她就得做什麽,她爬上宮牆之上已經氣喘籲籲,伏在宮牆上喘了好一會兒氣,卻見元祈許久未曾給她指示,等到她休息好了,元祈卻已經叫宮人上來尋她了。“郡主,四殿下說請郡主回去。”
    江詞一臉懵,拿手帕揩了額間的細汗,“怎麽,我這還沒準備好呢,四哥不打算畫了?”
    宮人搖搖頭,“四殿下的畫已經作完了。”
    這麽快,江詞心裏泛著疑惑,於是緊跟著宮人的腳步下了宮牆,才一下來她又碰見紀楚含,真是冤家路窄。
    他穿著一身朝服,可能是剛忙完政務才趕回東宮,麵上還帶著應對政事的鎮定沉著,江詞站在原地不由愣了那麽一瞬,紀楚含卻剛好發現了她,他回頭,江詞不經意地撇開眼,從他身邊繞道而行。
    江詞其實想問,他肩上的傷口怎麽樣了。但是既然擺明了劃清界限,就不要再多生事端,她匆匆從他身邊離開,臨走前眼神卻不受控製地向他的肩頭看過去,穿著一身朝服能看見什麽,她暗道自己得愚蠢。
    然而她走過時沒注意腳下卻踩住了自己的裙擺,這套舞衣為了達到仙氣凜然的效果,這裙擺設計得尤為拖遝,江詞才瞥了紀楚含一眼,這不腳就踩在群擺上,馬上就要撲街親吻大地摔個狗吃屎了。
    為什麽一遇見紀楚含總沒好事,他該是她的克星吧,江詞暗忖,心頭思緒萬千。隻求摔倒的時候樣子別太狼狽。天靈靈,地靈靈,老天爺快顯靈,江詞求神拜佛間,料想的落地撲街未能抵達,她心頭鬆了一口氣。
    紀楚含在她摔倒之前拽了一把她的胳膊,江詞本以為這樣就完美了,她可以穩當當地站住身形,卻沒想到被紀楚含拉住這一下,她右腳又絆住了裙擺,還順勢一個趔趄撲在了紀楚含的肩頭上。
    他這肩膀上受過傷,被她這一觸碰反射性地以手相抵,於是這倆人都朝著同樣的方向跌在地上,紀楚含慘當了一把人肉墊背。
    一波三折再波三折,最終還是沒有逃脫跌倒的命運,江詞心頭升騰起一陣哀怨,雖說這是壓在別人身上了,但讓這一群宮人們看笑話卻也不好吧。
    她急忙地站起身,裙擺卻太過於累贅,幾次三番都站不起來,還是紀楚含搶先站好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然後拽著她起來的。不遠處的宮人們眼觀鼻鼻觀心,江詞心虛地朝著紀楚含說了聲,“多謝太子殿下。”
    紀楚含神色淡淡地點點頭,然後對身後的一個宮人說道,“你去送郡主回關雎宮。”
    “不必。”江詞脫口而出,卻見紀楚含眼看著自己,頓時低下了頭,“我去坤寧宮,去我四哥那兒。”
    一口一個四哥叫得真是親熱,紀楚含內心揶揄,表麵上卻不動聲色,“哦,那送郡主去坤寧宮。”
    江詞:“……”
    待到紀楚含先行從她身邊走過,江詞才道:“多謝太子殿下。”紀楚含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江詞頓時有些失望,就順著那宮人的攙扶跟在他後頭。
    坤寧宮和東宮緊挨著,眼看著紀楚含的身影漸行漸遠,她跨進殿內長呼了一口氣。
    她不知,剛才發生的一幕幕早已盡收身後人的眼底,那人故作無事,一身紅衣從坤寧宮門前走過,踏進了東宮的門檻。
    江詞走進坤寧宮,卻見元祈百無聊賴地坐在案台前,她湊上前,“畫呢?”
    元祈於是瞥了案台一眼,江詞打眼一看,巍峨高聳的宮牆,莊重而肅穆,但是!這哪有她上宮牆的身影!她氣憤地瞪著含笑的元祈,見她的視線掃過來,他終是沒忍住,不由捧腹大笑。江詞氣得咬牙切齒,這貨真是欠揍,沒預料又被他給戲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