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疑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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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國了?
一個星期之前正是聖誕節前後,綁架案還沒有發生,如果早在那個時候三人就出國了,那麽王鵬章的同夥是什麽人,又如何能在幾個小時之前潛入龍江大學偷盜危險樣品?
顧行拿著手機走遠了一點:“細節!”
莊恬“哦”了聲,快速說道:“那三個手機號的主人在12月22日從龍江機場坐飛機出境,目的地是歐洲一個落地簽的小國,通過出入境管理係統能夠查到,他們到現在還沒有回國,預定返回時間是明天一早。我就又讓人查了下那三人的人際關係,卻發現——”
她詭秘地停頓了一下:“顧隊,你猜我發現什麽了?”
顧行沒搭話。
莊恬本也不是想要吊人胃口,反倒更像是在表示驚訝,馬上就又接著說道:“那三個人生活上根本就沒有交集,都是從外地來龍江的務工人員,籍貫、家庭環境、年紀都不一樣,除了都是男的以外,完全查不出來有什麽明顯的共同點,相互更不認識!如果真是這樣,他們根本不可能勾結到一起還密謀犯罪!”
這說辭莫名地讓顧行覺得有點耳熟,他不由得想起了“七宗罪”一案中那些看似毫無關聯的受害人。
莊恬還在繼續說:“我仔細看過了那三個人的履曆,都是單身,風評不錯,沒有犯罪前科,可能是因為經濟不寬裕,所以每天除了上班也沒什麽娛樂活動,基本上就是家和單位兩點一線……”
她說到一半,顧行突然問道:“他們有過什麽共同經曆?”
看似毫無交集,卻不代表著在日常生活中沒有經曆過任何相同的事情,比如在不同的時間都得罪過某個人,又或者是去過某個地方。
莊恬愣了愣:“我問問他們的工友,你稍等!”
顧行走回監控室的時候,餘成言正好也找到了那三名竊賊從實驗室走出來的畫麵。與進入時一樣,每個人都低著頭,從高處的監控鏡頭中仍然辨認不出臉孔。但從特定角度看來,最後那個人背上的大號背包似乎比進去時鼓了不少,裏麵應該就是失竊的衣原體樣本。
錢主任的臉“唰”一下白了下來。
陸離敏銳地發現了他表情的異常,他看了眼背對著眾人、正在注視監控屏幕的顧行,然後問道:“錢主任,我想請問一下,這批樣本究竟有什麽特別之處,它的危險程度究竟有多高?”
“這……”
錢主任明顯地僵住了,從額頭流下來的冷汗都像是卡在了半途,好一會沒往下流。
顧行也回過頭來,再次望向這位自稱是從事行政職務的係主任。
錢主任被那兩道如有實質的沉重目光盯得倍感壓力,他不自在地縮了縮身子,終於一咬牙,說道:“不知道你們記不記得那條新聞,去年非洲爆發過一次小範圍的傳染疫情,因為控製得當,沒有傳播開來,但致死率卻特別高!”
顧行一挑眉:“致病源就是這個?”
錢主任重重點頭:“後來確定了是鸚鵡熱衣原體感染引起的肺炎,但又和過去不太一樣,這一次致病性更強,發病更快,而且……”
他的聲音有點發緊:“對現有的抗生素具有很強的耐藥性。”
在抗生素應用之前,鸚鵡熱衣原體感染的患者病死率在20%到40%之間,這也就是說,如果如今還沒有合適有效的新式療法能夠及時應用到臨床,那麽這批耐藥衣原體樣本一旦在人群中感染開來,很可能就會複製多年前的慘狀。
錢主任說完,便忐忑地覷向幾人的反應。
但這時,電話鈴聲恰好再度響起。
顧行從錢主任臉上收回目光,後者總算鬆出一口氣來,聽他問:“查到什麽了?”
莊恬道:“剛問了那三個人的工友和鄰居,有一件特別的事情,他們都參加過一個手機sim卡抽獎活動!因為這事太不靠譜了,所以他們身邊的人記得很清楚!”
這次顧行沒有到走廊裏接電話,屋子裏的人都聽見了莊恬的聲音,不由麵麵相覷——手機sim卡抽獎是什麽鬼東西?
顧行頷首道:“應該就是這個。你再讓技術去查焦平川這個人,龍江大學生科院,微生物學係,嗯,人際關係和最近的行動,越詳細越好!”
剛一結束通話,餘成言就冷冷道:“李非魚說,sim卡抽獎這玩意聞所未聞,聽起來就像是騙局,而且風險極高,很容易泄露隱私,能夠相信並且參與這種活動的,應當多是頭腦不聰明並且貪圖小利的人。”他點了點和李非魚的聊天對話窗口,繼續讀出剛發送過來的最後一句:“抽獎活動的設計者並不愚蠢,他是在用這種方法篩選出最合適的利用對象!”
顧行注視著那幾行字,似乎能透過一個個字符瞧見對方此時的散漫卻又狡黠的表情,他思忖片刻:“嫌犯要利用那三個人,為什麽?”
這件事看起來十分畫蛇添足。
從現在看來,嫌犯應該是利用所謂的抽獎活動的便利,隨機複製了三個人的手機卡加以使用,而“中獎”獎勵的出境遊不過是為了讓sim卡被複製的幾人在作案期間無法使用自己手機的保險措施罷了。但這件事本身仍然很奇怪,嫌犯如果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完全不用兜這麽大的圈子就可以找到獲取臨時手機號的方法,所以這些不知所謂的做法究竟是為了什麽?
對話窗口空白了幾分鍾,不知對方是在思考還是掉線了。
好一會,李非魚的回複才發送過來:“在值班室偷護士小姐姐的電腦用,剛才差點被趕回病房。”
顧行:“……”
他差點忘了,李非魚的手機已經在綁架案中丟掉了。
解釋了一句之後,李非魚立刻回歸正題:“聽說那三個人返程飛機明早到國內?”
餘成言飛快地輸入了個“是”字。
發送鍵剛按下去,幾個人就同時意識到了什麽。
顧行推開餘成言,迅速問道:“誘餌?”
李非魚很快回了兩句看似毫無關聯的話:“王鵬章的風格,額外保險永遠不嫌多。他們預計在明早之前完成計劃,很可能就在那三人飛機降落前後。”
餘成言被推得歪了歪身子,剛重新坐穩就瞧見這麽一段話,當即罵了聲:“我操!”他看向時間:“還有十個小時!”
既然那三人與案件扯上了關係——無論是主動還是被迫,那麽正常而論,警方必定會布置人手人手將其帶回,這樣一來放在真正嫌疑人身上的精力就不可避免地會被分散。如果飛機降落的時間也就是嫌犯實施犯罪的最後期限,那麽確切來說,他們最多隻剩下十個小時!
可截止到目前為止,唯一有重大作案嫌疑的就隻有不知所蹤的焦平川,剩下兩名嫌犯,還有他們預備襲擊的地點,對於警方來說全都毫無頭緒。
顧行不自覺地咬緊了後槽牙,他深吸一口氣,把情緒平靜下來:“陸離,通知陸局,請他聯係疾控中心!老餘,繼續追查嫌犯下落!”他又轉向錢主任:“焦平川女兒的聯係方式!”
正如錢主任介紹的那樣,焦平川在這個世上除了獨女以外已經沒有什麽別的近親了,而這個唯一的女兒也因為數年前母親的病逝而對父親產生了很深的怨恨之情,兩人多年沒有來往。此時一接到警方電話,焦姣先是愣了下:“騙子吧你!”立刻就掛斷了。等到再次撥通,才將信將疑地聽了下去。
等意識到警方要尋找焦平川,焦姣冷笑一聲:“他犯事兒了你們找我幹嘛?我沒有爸,隻有媽,我媽都死了十來年了!不,我不知道他在哪,也不想知道,他愛殺人就殺人,愛放火就放火,你們槍斃他也跟我沒關係!麻煩以後別來煩我!”
說完,就氣哼哼地把電話又給摔了。
不過這次,在電話中斷之前,顧行似乎聽見伴著焦姣的挑高的尖利聲音,有孩童的啼哭隱約傳來。
他並指在餘成言麵前的桌上點了點:“查焦姣,婚姻家庭狀況。”
餘成言在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上登陸內部係統,片刻後,念道:“你要找的那個焦姣,本市人,二十九歲,四年前結婚,根據戶口本上的信息,丈夫叫張淼,兩人有一個三歲的孩子。”他關掉界麵:“沒什麽特殊的。還要問問她的同事朋友麽?”
顧行搖頭。
在這次的案件之前,焦平川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大學員工,如果焦姣真的和他父女關係緩和,那麽雙方都沒有必要加以隱瞞,而如果他們刻意隱瞞了,那麽尋常的同事朋友恐怕也不會知曉任何內情,問了也是白問。
這一通電話相當於是白打了,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帶著個三歲孩子的焦姣應該沒有參與到她父親犯下的案子裏。
而另一邊,李非魚倒是頗有收獲。
這個收獲與案件無關,而是她軟磨硬泡了半個多小時,甚至許下了破案之後給人家送錦旗的誘餌,終於從無奈的值班護士那裏哄來了個手機,連同充電器一起抱回了單人病房,愉快地擺弄了起來。
她輕輕哼著不成調的流行歌曲,右手指尖在屏幕上飛快地滑動、點擊,像是個正在“買買買”的剁手團員,但若仔細看,就會發現她搜索的隻有一條信息——一個月前某商場外的抽獎活動。
大約是店慶期間,周邊可謂人山人海,以至於不少私人的攤位也渾水摸魚地跑來商場前的廣場上湊了個熱鬧,許多參與者拍了照片傳到網上。在角度各異的照片當中,能夠看到一個不起眼的小攤位,裝飾得紅紅綠綠,喜慶而豔俗,在被人潮擋住的門臉邊緣露出了半個“獎”字。
從畫麵上並看不到正在主持抽獎的工作人員,但李非魚也並不在乎這個,她又連續翻了幾張照片,最後對著那個十分靠近商店入口的小棚子露出了個疑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