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誰是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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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青青出來的時候,一眼便認出了塵慕凡,不過離青青卻猜錯了,因為他不是坐在石像上,而且坐在一口棺材上。
    大門前放著一口猩紅的棺木,塵慕凡就坐在那裏,一身青衣,悠閑的吹著蕭。
    蕭聲終於停了下來,他瞪著眼睛,望著周圍將他圍的水泄不通的守衛,良久之後,他將目光裏落在了離青青身上。
    因為,他看到了一張絕世的容顏和一把絕世的好劍。
    離青青道:“寒冬臘月的,塵先生倒是好雅興。”
    塵慕凡微笑著問道:“生麵孔?”
    離青青道:“不算熟。”
    塵慕凡道:“你和金波望認識多久了?”
    離青青道:“七天。”
    塵慕凡搖了搖頭,歎息道:“才七天你就敢住進他的蘇宅,恐怕要羊入虎口了。”
    離青青也微笑道:“我信金先生。”
    塵慕凡沉著聲道:“但是你卻並不信我。”
    離青青沒有說話,皺著眉頭,微微上前幾步,她仔細盯著眼前的這口棺材,不明白塵慕凡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雪花還在飄灑著,呼嘯的寒風仿佛要將棺蓋都掀起來。
    塵慕凡開口道:“你看著棺木看出了什麽?”
    離青青長長的歎息一聲,道:“我什麽也看不出。”
    塵慕凡道:“既然什麽都看不出,為什麽要歎氣呢?”
    離青青道:“正因為什麽都看不出,所以我才要歎氣。”
    她終於抬起頭,凝視著塵慕凡的這雙眼睛,這雙漆黑的眸子仿佛有了光,她緩緩的說道:“因為我看不出的事情,往往就是最凶險、最可怕的事情。”
    塵慕凡微笑著,扶手彈開了肩上的雪花,悠悠的道:“你應該要相信,我不會害你的。”
    離青青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笑,道:“但是我卻看出了一件事。”
    塵慕凡饒有興趣的問道:“什麽事?”
    離青青道:“你棺材裏裝著的,肯定不會是禮物。”
    塵慕凡卻沒有說話,他隻不過從懷裏取出了一根鮮豔的流蘇,輕輕的捧在手上,慢慢的送到離青青的麵前。
    這是,她當年送給蕭紅淚的中國結!
    離青青看著這根流蘇,閉著嘴,什麽也不說,但是心裏卻開始刺痛。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說,也不需要問的。
    過了很久,塵慕凡忽然說了一句奇怪的話:“新年剛過,今年又是瑞雪豐收的一年。”
    離青青凝眉道:“新年剛過,所以...”
    塵慕凡微笑道:“所以我就是來送禮物的。”
    離青青的微笑忽然凍結住了,她的臉上從未出現過這種害怕的表情,她緊握著雪夜的手開始有了輕微的顫抖。
    她道:“棺材裏的,就是你的禮物?”
    塵慕凡點了點頭。
    離青青失聲問道:“活的還是死的?”
    塵慕凡慢慢的接著道:“整日飲酒度日,活不好,也死不了;死不了,也活不好。”
    離青青愣在原地,她的眼神飄在了這口棺材上,喃喃的道:“活不好,也死不了;死不了,也活不好。”
    這回答其實根本不算回答,但是離青青卻接受了。
    這時候,金波望也走了出來,他肥胖的身子在盡顯富態,他稍微做了個手勢,邊上的守衛已經拔出武器,慢慢的靠近了塵慕凡。
    塵慕凡沉吟了許久,然後對著金波望笑道:“這些年來,你做事的方式倒是一點都沒變,唯一變得恐怕也隻有你的這身肥肉和錢莊裏的財產。”
    金波望朗聲笑道:“但你卻變了很多,尤其是想吞並夙願組織的野心,這幾年來變得越變本加厲了。”
    塵慕凡搖頭苦笑,轉而看了離青青一眼,道:“他的這句話,你信?”
    離青青似在沉思,而後緩緩的說道:“這些年來,我當然都明白組織裏的成員生活的都不如意,春秋一笑,將軍丞相,浪子富豪,和尚老道,風雲當道,無人能逃,你們每個人都按照自己的意誌活在這世上,但是卻誰都無法逃脫夙願組織成員的宿命。”
    塵慕凡道:“正因為無法逃脫,所以有人就開始生出了二心!”
    離青青問道:“誰?”
    塵慕凡正色道:“誰離你最近,就是誰!”
    這時,金波望卻笑了,他大聲說道:“這些年來,我一直秉信著顧先生的意誌行事,而且對待青青,我也自問問心無愧,該做的我都做了。”
    塵慕凡露出了深意的微笑:“該做的你都做了,但不該做的,你也一件沒落下!”
    金波望淡淡的說道:“哦?比如說呢?”
    塵慕凡冷冷的說道:“比如說,那三千萬兩黃金!”
    他這話一出,離青青的身子便感覺到一陣冷風,她皺起眉頭,因為她的確想起了當時在弈劍山莊,金先生送來的三千萬兩黃金。
    塵慕凡看出她的疑慮,便趁熱打鐵:“青青姑娘,你該不會真的以為,上官瑞不殺你們,是因為擔心炎麟衛會貪圖那些黃金吧?”
    離青青反問道:“難道不是?”
    塵慕凡聽了反笑,笑的極為不屑,他搖了搖頭,然後長長的歎息一聲:“上官瑞能從一個閑散的王爺,變成蘭國的皇帝,靠的就是這群炎麟衛,他如果連這點禦人的本事都沒有,那他殺神的名號,又從何而來?”
    離青青恍然一驚,咬著嘴唇,心裏一時分身,她不願意相信一直以來對她照顧有加的金先生會是一個叛徒。
    塵慕凡繼續道:“你們之所以能安然無恙的離開,正是因為金波望和上官瑞達成了某種協議,而那三千萬兩,就是金波望送給上官瑞的定金。”
    離青青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塵慕凡望了望金波望,淡淡的說道:“如何?自己的野心就這樣被別人當場揭開的感覺,是不是很有趣?”
    金波望深思著,他現在的樣子絲毫看不出半分的緊張,金波望深深的凝望著離青青,眼中的柔情就宛如是一個父親在凝望自己的女兒。
    他緩緩道:“青青。”
    離青青睜開眼,緩緩的道:“我在。”
    金波望道:“相信金叔叔嗎?”
    他不解釋,因為他想不出更好的解釋,無論他以怎樣的理由,他都相信塵慕凡一定還會有更加牽強的話來離間他們二人的關係。所以,他就這樣徑直的問著離青青,問她還願不願意相信他這個長輩。
    這不是解釋,但,卻是最好的解釋。
    離青青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歎息道:“如果沒有金先生,我怕早就死一千次了,您的話,我又怎能不信呢?”
    這時,離青青卻一直在凝視著手裏的流蘇,眼神裏的深邃讓人猜不透這個女孩到底在沉思著什麽。
    塵慕凡點了點頭,道:“很好,既然你選擇了相信他,那麽就是不相信我了?”
    離青青道:“我有非相信金先生不可的理由,但是你卻沒有。”
    塵慕凡道:“我的理由早就準備好了。”
    離青青道:“在哪裏?”
    塵慕凡道:“我說過,新年剛過,我是來送禮的。”
    離青青沉吟著,道:“所以...”
    塵慕凡悠悠的道:“我聽說青青姑娘馬上要和那個人比武,為了表示我的忠誠,所以我提前將這個男人帶到了你麵前。”
    他邊說話的時候,身子已經轉動了起來,他慢慢的打開這口棺木,離青青仔細的盯著,心裏怦怦直跳。
    她看到了,一襲白色的長袍,那個男人的臉,眼睛,手,逐漸的映入了他的眼簾。
    才幾日不見,但,他好像就消瘦了幾分。
    蕭紅淚安靜的躺在棺木裏,看著他胸口還有著輕微起伏的心跳,離青青終於鬆了一口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感到釋然,但是,如果蕭紅淚真的就這樣死在了自己麵前,那她到底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這一點,恐怕離青青自己都不知道。
    離青青神情嚴肅的道:“這就是你表露忠誠的方式?”
    塵慕凡忽然笑了,笑的意味深長,他道:“難道不夠?那好,既然青青姑娘覺得不夠,那我就索性就幫你一切都了斷幹淨。”
    他話音剛落,袖中卻突然多出了一柄精鋼長劍,劍鋒之勢,所向披靡,冷冷的往棺材裏的蕭紅淚刺去。
    蕭紅淚還在沉睡,又怎能躲得過塵慕凡的突然發難。即便是他醒了,也絕對躲不開塵慕凡的這一招袖中劍。
    雪花滴在劍鋒上,剛低落的雪花卻沒有融化,反而立刻凝結成了冰晶。
    曉寒一夜凝吹雪,劍刃無痕霜滿天。
    雪花一滴,積雪成冰。
    這是,離青青的絕技,曉寒一夜凝吹雪!
    隻見塵慕凡的袖中劍快要刺到蕭紅淚的喉嚨時刻,他的整個身子都立即被寒冰凍住,整個身體猶如一座冰雕。
    離青青冷著臉,嘴裏還冒著寒氣,她的雪夜已然拔出,冷冷的指著塵慕凡這座冰雕。
    她沉聲說道:“元宵的比武,是我一早就安排好了的,所以,這個男人隻能死在我手上,塵先生大可不必心急。”
    金波望鬆了一口氣,他微微的笑著,他知道,離青青最終還是信任他的。
    過了片刻,離青青感覺到一股深厚的內力,她閃電般的提起蕭紅淚的身子,向後撤出幾丈,之後卻聽得一陣“嘭”的脆響,原來竟是塵慕凡運功震碎了寒冰,碎裂的冰晶幾乎將整個棺木都打穿了。
    塵慕凡雙足輕輕一點,人已經消失在了大雪裏,離青青皺著眉頭,望著塵慕凡消失的背影,暗暗想著:這人僅用了幾個呼吸便掙脫了自己的寒冰,在加上這般踏雪無痕的輕功,他的武功修為,怕是並不比自己差了。
    白雪皚皚中,又聽到了遠處塵慕凡的傳話,隻聽得他縱聲笑道:“棄將此生成夙願,一朝飛盡萬重山,可悲、可悲啊!”
    離青青明白,塵慕凡這一句話,定是在嘲諷自己一介女流成為了夙願組織裏的首領。
    她又看著懷裏的蕭紅淚,看著他均勻的呼吸聲,離青青的目光中,又多出了一分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