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斷了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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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宮府距離謝楚容紮營的營地並不是很遠,大概在當日晌午之時上宮淩雲與上宮昕遷就已經來到了營地外。
    “報!上宮府的上宮老爺與上宮公主已抵達營地外。”
    謝楚容和沈慕晗一聽到這個消息,謝楚容的臉上雖然寫著高興和歡迎,但是心中卻明白上宮淩雲此次前來的目的。無非是想要取回曾屬於自己的虎符。
    “快快迎接!”謝楚容吩咐著,自己也起身帶著慕晗出去迎接蒙受啟皇重用的上宮淩雲。
    當他們四人站在同一個水平線上時,一種無形的氣場壓製住了周圍看守的士兵,這種氣場讓看守的士兵背後開始冒出冷汗。
    “上宮統帥,幾日不見還把家女給帶來了,身子骨依舊如同當年啊。”楚容看著昕遷說著,而昕遷看了看他之後目光便全都在了慕晗的身上。
    同樣,沈慕晗也沒有停下自己的目光,她的額頭上冒出了一滴冷汗,她有點擔心上宮昕遷會來拆她的台,畢竟她自己好不容易才成全了上宮昕遷與蘇沐澤,好不容易才就此放下蘇沐澤,這個與其相關的人為何要再度出現在她的眼前,還一副好像要她好看的樣子。但是上宮昕遷的模樣已經遠遠和以前大不一樣,她望著慕晗的眼神已經變得十分的溫柔。
    “哪裏哪裏,我的身子骨怎能和謝軍師相比呢?”上宮淩雲抓了一下自己的小胡子,謝楚容看著他那一撮胡子,再過幾年,自己的胡子估計得比他的還要長了,可惜,自己已經等不到那個時候。謝楚容不太喜歡剃胡子,但他會修理,他認為這胡須就是他智慧的象征,胡須有多少,他腦海裏的計謀就有多少。
    “進來坐吧。”謝楚容伸手示意士兵安排酒席,並招呼上宮淩雲與上宮昕遷入帳篷裏,“來,上宮統帥,這邊請。”
    “請。”上宮淩雲也客氣地請謝楚容坐下,上宮淩雲看了看桌子上的美味佳肴,看來謝軍師費盡了心思來招呼自己,還是生怕自己招呼不當,會驚動了啟皇啊。這麽一來上宮淩雲就有話直說了,“接下來我有些軍事需要與你一敘,我上宮淩雲說話從來就是直來直往,不喜歡拐著彎子說話,既費口舌,又費時間。不知謝軍師意下如何啊。”
    還沒等上宮淩雲說完,謝楚容就已經感覺到了這個上宮淩雲不是自己能夠裝下的葫蘆,既然對方沒有一絲恐懼如今謝楚容手上掌握著的兵權,那麽謝楚容也不拐彎抹角,順著上宮淩雲的意思來也許能讓自己平複一下情緒。
    坐在楚容身邊的沈慕晗看在楚容額頭上淌下的冷汗,心裏發出一陣嘲笑,沒想到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家夥也有如此害怕的時候。如此做事不穩,他當初接下虎符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可惜皇上的命令也不敢違抗,但若是上宮淩雲非要拿回虎符,恐怕皇上也不會站在楚容這邊,多一個人出力總比楚容與我兩人來抗事情的好。
    “我也正有此意。上宮統帥不愧是當年統一北境的巾幗英雄,這般直爽,還請上宮統帥直言!”楚容終於把自己的氣息弄得正常點了,說這段話的時候換氣也是恰到好處。
    “好,”上宮淩雲還沒有說下句便對自己的疼愛的家女上宮昕遷說道,“女兒,接下來的事恐怕。”
    “孩兒明白,我在蓬外等待父親。”上宮昕遷看了一下沈慕晗,給了慕晗一個眼神意思是,你難道不想借機出來嗎?
    這時就連上宮淩雲都看向了楚容和慕晗,特別是慕晗,她吞了一口唾沫,她隻是沒想到這個上宮昕遷來的這麽突然,昨日隻是她猜想上宮昕遷會過來,沒想到昕遷居然放著家裏病危的母親不照看,都要來營地與自己一敘。
    昕遷見慕晗遲遲未動,便出去了,踏出營地門口的時候還給了眾人一個側臉,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也去去就來。”經過再三考慮的慕晗還是選擇追上昕遷去麵對這一切,雖然她不知道昕遷會與她說什麽,但這一次,她絲毫沒有從昕遷的身上感覺到一絲的惡意。
    謝楚容和上宮淩雲目送著她們二人出去了以後才開始交談,追隨者昕遷的身影,慕晗同她一起來到一處靜謐之地,這地方安靜地隻有她們二人的氣息,凝固的空氣使兩人都感覺到不適,沒有人開口說話,也沒有人先開口說話,兩人的嘴就此緊閉著,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
    兩人又想了想,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可以把心裏話向對方訴說,不可以讓這麽好的機會就從嘴邊溜走獻給了時間。
    突然,兩人異口同聲,“你。”
    哎嘿,兩人各自一聽對方開口了,馬上又同時把嘴巴閉上聽對方說,但是一刹那間又沒有人說話了,兩個人又一同深吸了一口氣,“我。”
    怎麽回事,這突如其來的默契讓兩人都忍俊不禁。
    “還是你先說吧。”上宮昕遷總算開口打破了這般尷尬的處境,“不不不,還是你先。”剛剛那一笑,打破了慕晗長久以來隱藏的自我,她一刹那好像又回到了從前,似乎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慕晗欣慰地笑了笑,似乎在感謝昕遷給了她一絲“換氣”的機會。
    上宮昕遷想了想,也是自己要找她,還是自己先開口比較好,“你變了許多,不跟以前一樣了。”
    沈慕晗看見上宮昕遷轉身了,馬上又裝作自己放下了一切的模樣,咳嗽了兩下,“咳咳,是嗎。我怎麽不這麽覺得。”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還是別裝了,你並不擅長。”上宮昕遷帶著一點嘲笑的語氣,讓慕晗心裏有點不舒服了,“這次來,你到底想要說什麽。如果隻是來看我的笑話那就免了。我過的很好,不需要你的關照。告辭!”
    正當慕晗轉身想要扭轉這尬聊,上宮昕遷開口了,“蘇沐澤很在意你。”
    沈慕晗的雙腳最終還是停下了,像是被土裏的什麽東西訂住了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胡說,蘇將師跟你不是已經成親了嗎?而我現在是謝軍師的愛妻,你同我講這番話,不覺得有什麽不合適嗎?”慕晗握緊了拳頭卻沒有轉身,那種感覺就好像:我求你,不要再刺激我了好不好。
    “難道,你不想聽嗎?”上宮昕遷已經做好了把一切都告訴沈慕晗的準備。
    “告辭!”慕晗話雖然放了出來,但是身體卻很誠實,依然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你,怎麽不走呢?”上宮昕遷看來沒有成功繼承她阿爹心直口快的性子,這拐著彎子說話反倒讓直性子的沈慕晗感覺越來越不舒服。
    “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可沒有時間陪你在這裏瞎攪和。”這下子,沈慕晗是真的憋不住了,曾經那個直脾氣被上宮昕遷逼了出來,上宮昕遷看到了最真實的慕晗以後才繼續和慕晗講自己的心事。畢竟,她不希望看到沈慕晗把自己的隱藏的死死的,該讓她踹一口氣。
    “你可能不知道,沐澤給你的玉佩被他丟進了河裏,又被他自己撈了回來。”
    慕晗突然想起那日,沐澤親手將曾經送給自己當做定情信物的玉佩扔進了河裏,那個家夥還說那塊玉佩是自己娘親給他的,說扔就扔真是毫不留情。
    上宮昕遷從自己衣袖中將那個“定情信物”給拿了出來,慕晗聽到了昕遷好像從衣袖中拿出了什麽,於是回頭想要看看昕遷到底拿了什麽出來。正當她回頭看見昕遷手裏拿著沐澤曾經送給自己的玉佩時,慕晗的眼神微微一顫,臉色都變了。
    “他,又把它送給了你?”唇齒之間微微顫抖的慕晗,說話都開始沒有了底氣。
    “並不是,這是我趁他不注意偷來的。”上宮昕遷這下很直接。
    “你不怕他說你嗎?”慕晗往前走了一步,好像是想要去搶過那塊玉佩。
    “怎麽,你覺得他還在乎?還是說,你在乎?”昕遷把玉佩收了回去,慕晗死死盯住玉佩的雙眼總算是看向了昕遷。
    “我不怕他說我,就算他發現了也最多是說我兩句,他會明白我把玉佩帶到這裏來給你看的目的。他親自跳進河裏撈這塊玉佩不僅僅因為這是他阿娘留給他的,更是因為這塊玉佩。刻下了你與他的所有經曆。這塊玉佩,就是他用來思戀你的寄托。”
    “你,毫不在意嗎?”沈慕晗用著質疑的眼光看著昕遷,以前的昕遷還與楚容攜手“橫刀奪愛”。這讓慕晗從剛才追上昕遷開始,一直沒有停下對昕遷的提防。
    “也不是絲毫,但是我比你要用點心,我已經放下了。沐澤,他愛的始終是你。對於我,不過是青梅竹馬不會再高一籌,如果有下一世,我不會讓沐澤認識你。”
    “你對我,還是這麽充滿著敵意。”慕晗雙手插在腰間,好像俯視著昕遷。
    “不,這次來,我是想和你,和解。”昕遷走到了慕晗的跟前,慕晗卻往後退了一步,她還是不相信昕遷會這麽做。
    “看來我還是嚇著你了,這樣吧。”昕遷取下自己的發釵,甩了甩頭發,遞給了慕晗,“請收下,你會喜歡的。”
    慕晗把雙手放在胸前,交叉著,一邊嫌棄一邊說:“我為什麽要接過別人用過的東西。”
    “這是我對你的歉意,我對我之前做過的事深感抱歉。對不起。”說完,昕遷深深給慕晗鞠了一個躬,慕晗這可慌了,論地位,應該是慕晗給她鞠躬才是,她可受不起。
    “你快起來,我接過就是了。快起來!”慕晗趕緊扶昕遷起來,“不過,是什麽讓你選擇來與我和談。”
    “我們都為了同一個人,不是嗎?”上宮昕遷直起身子,注視著慕晗的雙眼。
    “話是這麽說,可是你真的放下了嗎?”慕晗接過了發釵,看著昕遷轉過了身子望著正在慢慢往空中攀爬的月亮。
    “也許吧,是愛讓我放下了一切,不屬於我的終究不屬於我。該是我的誰也搶不走,你說呢?”上宮昕遷又回過頭看向了慕晗。
    “對於你來說,興許還是一個解脫。”慕晗也向著昕遷邁向了一步,向昕遷示意自己願意接受昕遷的和談。
    “你現在跟謝軍師過得怎樣?一切還好嗎?孩子多大了?”昕遷一下子問這麽多,讓慕晗防不勝防,一時間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回答她。
    “你這問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好了。恩...首先,我跟他過得還算說的過去,孩子,還是三個月大!”慕晗的最後一句話明顯在掩飾著什麽,她擺擺手,一副自己過得很好的樣子。昕遷一下子就看穿了慕晗肢體上的假動作,“哈哈,你別把自己弄得這麽的頑皮好不好。我知道孩子已經六個月大了吧。而且,孩子是你和沐澤的。”
    “這你都知道啦!額...不是,這你都能看出我的假動作!?”慕晗還在繼續掩飾,但是已經漏出了狐狸尾巴,是怎麽藏也藏不住了。
    “我倒要看看,你的狐狸尾巴往哪裏藏?”昕遷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不懷好意,慕晗趕緊摸摸自己的屁股,“我哪裏有什麽狐狸尾巴,我警告你啊,別想強行洗白。別想占我便宜!”
    昕遷停下了自己不懷好意的笑容,用右手撐起自己的下巴,一副看慕晗能耍出什麽新花招的模樣,“我能占你什麽便宜啊,咱兩長得都一樣!再說了,沈慕晗,我覺得你還是這個樣子比較好看。很可愛。”
    昕遷想去摸摸慕晗的頭,慕晗趕緊躲開並且推開昕遷的手,“我我我,我警告你啊,不許碰我,不許碰我。還有,你是怎麽看出我在隱藏自己內心的。”
    昕遷停止了一切的行動,“你不僅僅是為了知道這次我為什麽不留在家中照顧母親,反而來這裏找你原因,更是為了知道蘇沐澤現在過得怎樣?我與他之前又怎樣,我問你,當初你嫁給謝楚容的時候,是抱著怎樣的一種心情。”
    聽到這,慕晗已經無法再形容什麽,言語已經不能夠用來形容她此刻的心情。然而昕遷也和她一樣的難受,她們雙方都同樣嫁給了最初的愛人,可是為什麽卻絲毫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幸福呢。
    慕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中緊緊握著昕遷剛剛給她的發釵,眼中好似有一滴淚落下,“這個問題也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換做是你,你會抱著怎樣的心態去成親呢?你與阿...沐澤成親的時候又是怎麽想的呢?是的,我們都嫁給了我們當初最愛最愛的那個人,可是那個人已經不再是我們雙方的了。”
    “在這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之前,在沐澤還沒有認識我之前,在楚容還沒有離開我之前,在沐澤家還沒有發生事故之前。在這些之前,我們都愛著心裏的那個人,你是蘇沐澤,我是謝楚容。但是,當時誰也沒有想到之後會發生什麽。隻是想要好好地愛著就好了,能整天一起打鬧,一起嬉戲,一起做兩個人待在一起時最喜歡做的事情。”
    昕遷的腦海中漸漸地浮現曾經與沐澤在街上遊玩,在假石山玩做迷藏的日子。慕晗也漸漸回憶起曾經與楚容在天陰山腳下許下的誓言,楚容那時說終有一日他會回來,當時的自己是有多麽的期待,多麽的期待他快點回來。
    也許,蘇沐澤與上宮昕遷,沈慕晗與謝楚容,他們分別在大街上遊玩時,都偶然遇見過彼此,但是那個時候誰也不認識誰。在沐澤還沒有去花圃買花之前,在楚容還沒有離開慕晗之前。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你還會愛著沐澤嗎?”慕晗眼中閃著淚光望著同樣閃著淚光的昕遷,昕遷拭去眼角的淚水,“會。哪怕知道事情結果是這樣也會,但是唯一不同的是。在阿爹逼走你的時候我會去製止,我會自願放棄這段婚姻,成全你,祝福你。隻要我自願放棄,我阿爹不會說什麽,沐澤他爹也不會繼續逼迫你們,強行讓你們二人分開。”
    “如果當時的我就這麽做,就不會再有今後這麽多事情了。所以我對你充滿著歉意,這些歉意,都藏在了我最心愛的這枚發釵中。你一定要好好收下它,不要還給我。我不想對你愧疚一生。”
    慕晗將手中的發釵越握越緊,緩緩走向昕遷,“不要對我有愧疚之心,其實也是當時的我們都有這各自的私心,也怪我沒有足夠的勇氣。以前我總覺得,你若愛一個人就是將他據為己有,而你讓我明白了,愛也可以是放棄與成全。”
    “當一個人明白自己心愛的那個人不愛自己時,最重要的就是成全,而這,也是最難的對吧。我不清楚你內心經受了多少的折磨才走到這個地步,但是我很敬佩你,敬佩你有勇氣。這個發釵我就替你保管著,這不是我的東西,我也不會收下。”
    昕遷與慕晗二人眼中夾雜著淚水,仍舊喜笑顏開。昕遷對慕晗說,“你想要叫阿澤就這麽叫吧,正如他也是晗兒的叫你,我明白他不讓自己對我愧疚才會模仿以前的叫聲,叫我遷兒。但是變了,就是變了。那一聲叫著也不會有以前的感覺了。”
    說到這裏,昕遷稍稍低下了眉梢,繼續用手拭去自己眼淚。
    “遷兒。”
    這一聲,叫的完全不同,不是蘇沐澤,不是上宮淩雲,誰都不是,是沈慕晗。是沈慕晗叫的沒錯,慕晗一把摟住昕遷,緊緊地,不鬆手。眼淚就如同斷了弦的古琴,但是這把古琴,在今夜,修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