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唯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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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於寧靜,太過於寧靜。營地的帳篷外隻有蟲鳴,除了蟲鳴就隻剩下了酒水往杯中如瀑布般衝下的聲音,不知道顧以辰是故意還是真的沒有看見,那些溢出來的酒,就像現在兩人從骨子裏溢出來的尷尬一般,為何沒有一人說話,穆顏希實在是不知道開口說什麽好,方才她已經告訴了顧以辰。
她與蘇沐澤之間什麽也沒發生。
“我當然知道你與他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但是軍營是你能來的地方嗎?你會舞刀弄劍嗎?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不在的時候,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誰來負責!!這可是璃璟國的邊境,若是那司徒令暗中設下埋伏,到時候我都不敢完全保證自己能夠保護住你!這種地方,豈是你胡來的地方?!”
顧以辰大肆咆哮,他的嗓門隨著他說出來的話,越來越高,還有那渾身散發出來的酒氣,盡管是為許多重大盛宴舞曲的穆顏希都聞不下去。
穆顏希猛然將高高舉起的手甩下,這個甩手似乎把顧以辰給甩醒了。
“既然是我自己決定要來的!那我的性命就全由我自己負責!就當是我穆顏希一廂情願居然還跑來軍營找你!!”
真不知道兩個人的火氣是得有多大,在他們二人的額頭上都開始冒出汗珠,兩個人都怒形於色。
顧以辰自然是希望這樣能夠把穆顏希給氣走,他不希望顏希待在軍營裏,現在的營地在璃璟國的邊境,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意料之外的事,顏希留在這裏,仿佛是在等死。他也十分忌諱蘇沐澤把穆顏希給帶到這裏來,並且還躲躲藏藏,現在他隻想把顏希來這裏的目的弄清楚,然後就讓顏希回去。
正當穆顏希前腳正準備踏出帳篷外的時候,顧以辰叫住了她:“慢著!你來軍營的目的是為了什麽?定不是為了來看看這血雨猩紅的戰場吧,也更不是為了能夠暗中觀察我會有什麽反應。”
無論是穆顏希還是蘇沐澤都應該清楚的知道,顧以辰在戰場上時,絕不會代入半點私情。因為,隻有心中無雜念,戰魂才得以永生!想當年,謝楚容就因為一個眼神就在敵人暴露了自己的軟助,導致司徒二人殺死了他與翠蘭的孩子。
站在戰場上的戰士,更要學會隱藏住自己的內心。
所以,如果說穆顏希真是為了來暗中觀察顧以辰的話,在戰場上時,她將看不到顧以辰臉上擁有任何受感情所困的表情。戰場上的顧以辰,就如同死死盯住獵物不放的獵豹,看準時機果斷出擊,絕對不留餘地!
但是穆顏希也不會這麽蠢,她才不會傻到跑來這麽危險的地方來搞什麽暗中觀察,她才不做那些她認為是傻子才幹的事。
“我穆顏希定是為了你,才來到這。正如你所說,我前來的目的不在你說的任何一句話中。我不過是想在戰後為君歌一曲。”
穆顏希終歸是轉身了,這個轉身是她與自己立下的一個賭約。她僅僅隻是為了一個眼神,就來到了這個有可能下一秒就不知道自己的怎麽死的,這樣一下令人膽戰心驚的地方。
如果顧以辰不再擁有那般眼神,那她也就葬了她那般韶華天真。
顧以辰又在自己的酒杯中倒上美酒,這個舉動也就告訴了穆顏希,她可以開始了。為了不打攪兩人解決恩怨私情,帳篷裏除了二人以外絕無他人。蘇沐澤也是在帳篷外,搭起古琴,準備演奏穆顏希接下來要舞出的曲子。
蘇沐澤早已說過,此次前來赴約,不會帶上任何舞姬。除他以外,軍中上下,自然也就沒有能夠幫助穆顏子伴曲之人。
穆顏希從腰間取出一層麵紗,又縱然脫下了披在外邊的薄紗。雙腳點了兩下,便將靴子脫離腳掌。這番穿著和景象,顧以辰恍惚間便想起了西門城的那一夜。他與沈慕晗雙人武刀起舞的那一夜,他與穆顏希初次相遇的那一夜,他與穆顏希久久對視並且過目不忘的那一夜。
隨著琴聲的響起,穆顏希心中也開始數起了拍子。
她一身緋色舞衣,頭插雀翎,罩著長長的麵紗,赤足上套著銀釧兒,在踩著節拍婆娑起舞。她的舞姿如夢。她全身的關節靈活得象一條蛇,可以自由地扭動。一陣顫栗從她左手指尖傳至肩膀,又從肩膀傳至右手指尖。手上的銀釧也隨之振動,她完全沒有刻意做作,每一個動作都是自然而流暢,仿佛出水的白蓮。
刹那間,她的雙手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她止住了腳步,就是這般眼神。就是曾經的那個神情,宛如二人的初次相遇,宛如一切還在西門城的宮殿裏,宛如時光扭轉,回到了那個美如詩畫的夜晚。
顧以辰的手中杯都已經滑落,杯中酒瞬間四處飛濺,濺起來的不僅僅是酒,更是二人心中的點點滴滴。
看見顧以辰有所反應的穆顏希,聽到酒杯摔落聲音的蘇沐澤。兩個人相互配合著,蘇沐澤手中的古琴像是著了魔,彈出來的樂音時而婉轉悠然,時而壯烈激昂,每一個重音都恰到好處,每一個輕音都控製到位。
讓人仿佛置身於一副山水墨畫之中,遠山微暮,田寂園嬉,炊煙嫋嫋,犬鳴幼啼,琴聲瑟瑟,孤影和吟,此去經年,此生難尋。
顧以辰緩緩閉上了雙眼,就在那閉上眼的頃刻間,眼角難免滑下了兩行淚。穆顏希也是如此,為何越來越舞不出當初的那番甜謐,在她的眼眶中,總有淚兒發出的光線在跳動,閃爍著的淚光,伴隨著她越來越遲緩的舞姿,漸漸地,她開始感覺不到曾經。
顧以辰高高仰起自己的脖子,將眼淚水全部給倒回眼眶中去。
“夠了!”
“碰!!”顧以辰猛然拍向酒桌,隻見桌上的筆墨紙硯都瞬間脫離了桌麵,又“哐!”的一聲落回了桌麵上。他毫不遲疑地站了起來對著穆顏希疾言厲色:“我顧以辰當初相上你,不過就是為了一睹最受重臣深愛的容顏!你僅僅隻是一個舞姬!又怎能與本將軍攜手並肩?從頭到尾我對你從來就沒有動過任何真情,這一切也都隻是你的一廂情願!這一切,這一切,終究是個錯誤!!”
他的手狠狠地把桌上的一切擺設甩到了地板上,隨著“哐當!”的一聲,擊碎了不知誰的心。
穆顏希在這一聲聲中,恍恍惚惚地停下了舞步,她簡直不敢相信方才的那些話居然出自顧以辰的口中。屋外的蘇沐澤更是聽得心裏一陣一陣的。
就是這一陣一陣的麻木刺痛,在一刀刀割著穆顏希的心,她甚至不想對著顧以辰破口大罵,她甚至不想舉起她那“有氣無力”的手憤怒地指責顧以辰,她甚至不想再見到眼前的這個人!
“你,你,你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你最好再另尋高人,我與你之間,本就緣淺。你!最好不要再來這軍營!這裏不歡迎你!”
顧以辰毫不留情地甩開手,可能他以為這樣就可以與穆顏希做出一個了斷,可能這樣就可以讓穆顏希從此以後都不要再踏入軍營半步,可能這樣就可以讓自己和顏希都從這段情緣中解脫出來。
“難道就因為我是你仇人家的閨女,你就要如此自欺欺人下去嗎!!”
久久不一句話的穆顏希突然開口,顧以辰都沒有意識到,顏希,他最疼愛的穆顏希,眼眶已經血紅,滿布著密密麻麻的血絲,卻沒有一滴眼淚流淌出來。顧以辰好像緩了一口氣,繼續對穆顏希狠狠罵道。
“現在一廂情願的人是你!穆顏希!自欺欺人的也是你!...”
“就算是逞強,我也要把你從過去的苦痛中拯救出來!即使你哭著喊著說不願意。你應該早就知道的吧,我就是這麽個倔強到無可救藥的人!”
顧以辰已經說不出下一句話,在帳篷外的蘇沐澤的內心都開始顫抖,如果自己當初也有這般倔強,如果當初拉下了沈慕晗,可惜,沒有如果。
穆顏希的一番話,成功的鎖住了顧以辰的一番折騰,顧以辰蹣跚著腳步,一步一步走向穆顏希,他終於馱著沉重的腳步走到了穆顏希的跟前,“是誰,是誰允許你如此倔強的。哈?!”
顧以辰的唇齒間,吐露出來的都已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聲,他有點傻傻分不清現在的自己說出來的是謊言,還是真實的情感。
“我知道,一廂情願的不止我一個人,我知道,自欺欺人的不止我一個人,我還知道,能夠走出陰影的不止一個人。”
穆顏希想要把手搭在顧以辰的臉頰上,不料卻被顧以辰抓住了手腕,使勁甩開,“你,你怎麽還不走!我才不會跟你心心相惜,才不會跟你一樣的自欺欺人!你,不要再為我,犯傻了好不好!!”
“你快給我滾開!”顧以辰將手舉在胸前,高高往側邊一劃,“快點走!不要讓我再看見你!特別是,在這裏!!”
穆顏希好像做好了什麽覺悟,她往後撤出了一步,本來她想要做出一個大膽的嚐試,但是她不敢了。她生怕以辰會使勁的推開她,可是,可是,就在她內心無比糾結的時候,她還是去嚐試了。
想吻就吻,因為愛你的心如此急切,不扭捏,不羞澀。
這並不是顧以辰想要的結果,他想要穆顏希趕緊離開軍營,但是,現在,他想要這個吻。他能感覺到顏希緊緊摟住了自己的脖子,他能感覺到顏希刻在骨子裏的一種倔強,他能感覺到顏希的用情之深。
但是,他還是推開了她。
不知道是急切想要顏希離開這裏,還是接受不了現實的打擊。也許他還沒有準備好。但是如果隻是想要穆顏希離開,又何必出口傷人呢?
“你走吧,不要再來找我。”
顧以辰轉身了,穆顏希鬆手了。
“既然你都不會全力以赴地保護我,那麽我自行了斷便是。”
踏出門了,顧以辰驀然回首,好像穆顏希又被自己弄丟了,他嘴裏淺淺念叨道:“除非,是我去找你。”
蘇沐澤看著頭也不回就離開的穆顏希,腳上還什麽都沒穿,帳篷外全是石子,她的腳早已經被劃開一道道傷口。蘇沐澤用手掀開帳篷,隻見顧以辰雙膝跪地,雙眼無神地看著帳篷外,這一次,好像又是自己做錯了什麽。還來不來的及去彌補啊!
“別管我,去看好顏希。”
這是顧以辰在今晚對蘇沐澤最後的囑咐,蘇沐澤憐惜著顧以辰,但他沒有踏進帳篷裏:“你也照顧好自己。”話音剛落,蘇沐澤便離開了。
顧以辰恍然間倒在了地上,這般模樣,又是似曾相識啊。為何愛,總是在心裏口難開。
蘇沐澤趕緊來到自己的帳篷裏,發現穆顏希並不在,他敲敲自己的木魚腦袋,這個時候了穆顏子怎麽可能會回帳篷,那麽她會去哪裏呢?蘇沐澤好像想到了什麽,他立刻向當初前來此處紮營的小路,維遲維娟聽聞聲響,很快就趕了過來。
“蘇長!蘇長!發生什麽事了!”維遲維娟兩人非常急切地說道。
“不要管我,你們一個人去顧將軍的帳篷外守著,一個人去準備好敷傷口的藥草,給我迅速!!”蘇沐澤頭也不回地跑向小路,並且命令著二人。見這情勢,維遲維娟吩咐好官兵,協同蘇沐澤一同去尋人,看守顧以辰,熬草藥。
“穆顏希!”蘇沐澤沒有叫出來,他知道,這樣隻會驚動躲藏在某處的穆顏希,現在的穆顏希一定雙腳被鮮血染紅,就算她再有力氣跑,這傷勢,也隻能爬著走了。要是沒有力氣了,就一定靠在那棵樹邊上在休息著。
“真是個傻子。”蘇沐澤好像發現了穆顏希的蹤影,他一直順著血痕尋找,很快就找到了,但是他卻沒有著急上前去安撫穆顏希。
“你不要過來!”
好吧,這句話早就被蘇沐澤猜透了,這就是他沒有著急上前安撫她的原因。
“顏希,你不會了斷你們之間的情誼,事後他一定會後悔死跑去找你的。”蘇沐澤站在離穆顏希的不遠處,看著坐在草地上,靠著樹邊的穆顏希。
“既然你都知道,為何還要像看戲一樣站在旁邊不聲不響。”穆顏希望著自己一路跑來的血跡,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小腳丫。
“如果我跟晗兒也能像你們二人一樣,打不走,罵不開該多好。當初是我的錯,是我沒有足夠的勇氣去麵對現實,是我沒有拉住晗兒。”
“誰說打不走罵不走啦!我告訴你,就這件事,我跟他沒完!我倒要看看他顧以辰頭上是摘了顆什麽草,居然敢對著本小姐破口大罵!你不說,我差點真把他說的話當真了...”穆顏希很直接的就打斷了蘇沐澤自顧自的煽情。
“如果他說的話真的是真心話呢,你會怎麽做?”蘇沐澤這個問題還真是問到點上了,穆顏希下意識捂緊了自己的雙膝,眼中乏起了漣漪:“如果都是真的,那就是我穆顏希良心喂了狗!”
蘇沐澤麵對這個丫頭都不禁啞然失笑,更別說慕晗了,“你倒是挺有趣。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行嗎?”
眼下穆顏希沒有任何反抗,她唯一害怕的是蘇沐澤在處理傷口的時候那種痛感。蘇沐澤蹲下,用手扶住穆顏希的腳腕慢慢抬起,天呐!這丫頭的腳丫子已經是皮開肉綻,鮮血直流。那緩緩流出的血液,一點一滴的落在草地上,隨著顏希的一句“疼!”
蘇沐澤才放下了穆顏希的小腳丫,“我必須幫你簡單處理一下,要是你執意想要回城,明日一早我會吩咐我的兩個徒弟護送你。”
“你跟他要去那個什麽,楊丞相的寒舍去和談是不是?”穆顏希這番話讓蘇沐澤感到無比詫異,但是仔細想想,也沒有什麽值得驚訝的,穆顏希躲在床後邊的時候應該都聽到了。
“沒錯,君子之道,講究誠信,楊丞相若是知道我送走了維遲維娟兩兄妹,若真是想要下手,也會臉頰一紅。”沒想到蘇沐澤說的如此流利,雖然他正在幫顏希簡單地處理傷口,但是顏希還是想打他。
“好啊!你還真是什麽都算計好!事事都不難為你是不是?”顏希高高舉起子的拳頭,卻遲遲沒有砸下去,因為她發現沐澤的神情有些不對經。;
“哪是任何事都不為難,她不就走了嗎。與我分離,嫁給謝楚容,這就是她的成長,也是她的選擇,也怪我。怪我醒悟的太晚,雖然我擁有人們口中過人的才智,但是終究還是敗給了“情”字。不是嗎...”
如果是沈慕晗,這個時候一定毫無顧慮地親吻他的額頭了吧。不管是蘇沐澤是不是這麽想的,穆顏希是這麽想的。
“好了,我帶你回去吧。”
蘇沐澤抱起穆顏希,左手在她的雙膝下,右手護住她的背部,穆顏希將手死死摟住蘇沐澤的脖子,她可不想雙腳離地,再經受那般骨肉之痛。
“你對慕晗,是不是也是這般好?”
“不,比你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