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神子(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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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咱們一條一條捋。首先,與道士勾結。”柳小姐分析道。
書棋接道:“這個,咱們可沒查出來。”
柳小姐笑道:“再想想。”
書棋雙手環抱,緊閉雙眼,仔細思考起來。
沒等他思考出結果,丁文書拍手道,“對啊。確實是有聯係的!”
柳小姐見他想了出來,示意他說。
“那個道士,說自己能洞察過去未來,還現場表演了一番。將藥鋪姚掌櫃之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而今天晚上咱們遇到的這個人,不就是藥鋪的夥計麽?他完全有可能與道士勾結,得知姚掌櫃要去看熱鬧。於是,在姚掌櫃出門之前,提前跑去現場,將姚掌櫃的行動都告訴了道士。”
“可是,”書棋說道,“丁叔,你不是說,那個道士在那裏坐了很久,沒人去跟他說話嗎?”
丁文書解釋道:“那是我們去得晚了。有可能沒有看到。而且,道士的凳子是哪裏來的?這就表示,道士肯定是與人交流過的。”
“那,”書棋還是不服氣。“姚掌櫃是因為那個生病的人提到了他,他才走出來的。要是那個生病的人沒來呢?”
柳小姐道:“這也不難。第一,那個生病的人,或許便是和道士合謀的人。這種情況,在江湖人中很常見。有些賣藥的,就讓自己人先來買藥,現場服下,然後一個勁說佩服,引得其他路人也開始信服;第二,即使沒有那個楊小七,道士到了要表演自己‘神功’的時候,照樣會把姚掌櫃主動拉出來。”
“沒錯。”丁文書道,“所以,這個藥鋪的夥計,確實可疑。”
柳小姐點頭,“道士在說姚掌櫃的故事時,專門提到一句——‘你今日比往常早起了半個時辰,因為家中的西洋表被人調快了半個時辰’。這個專門去調快了西洋表的人,很可能就是那個夥計。”
丁文書感到有些後怕。“若是真的……這群人的伏筆,實在埋得太深了……”
“好,這就是我說的第一個疑點。說完了這個,咱們說第二個推測——用孩子假扮神子。”柳小姐繼續捋下去。
“這個簡單。”丁文書道,“我初見十四的時候,就覺得這孩子靈氣逼人。剛才咱們出門找人打聽,大夥也覺得他長得‘像是畫裏的神仙’。十四來扮神子,再合適不過了。而且,這個名字……”
“當然。這是說得通的。”柳小姐點頭,“若是十四來扮,我覺得咱們西河口,第一個願意相信的,就是書棋了。對不對?”
書棋不好意思,點了點頭。
“最後一條,騙取錢財。這一點,其實是最難的。”柳小姐道,“因為所謂神子,必須要有神跡。到時候,會有怎樣的神跡出現呢?他們會怎麽表演呢?”
丁文書道:“前幾天,跟去查探道士們來曆的幾個差人,都回來了。因為道士比較多,所以他們幾人分兵幾路,去各地打聽,花費了幾天的光陰。最後的結果,也不盡人意。”
“怎樣?”柳小姐問。
“一開始,一個都查不出來。那天聽那個道士講話,你我都知道,是齊魯口音。其他幾個,他自己沒有介紹,隻說是一起拜師的師兄弟,想來也是濟南一帶過來的。但是具體籍貫何處,實在難查。後來,請了府裏一位多年走南闖北的老差人,假扮香客到廟裏,偷聽了他們說話。據他所說,這些道士,口音很雜。北平、天津、濟南、晉城、保定,都有,甚至還有關外口音。”
“晉、冀、京、津、關外……”柳小姐琢磨起這裏麵的道道來。
“這也平常。既然是在齊魯一帶修道,那自然是周圍臨近的幾個省份。總不能一個雲南人跑去北方拜師吧?南方人要出家,多是去龍虎山。”
柳小姐沒反駁。
“總之,關於這些道士到時候會怎麽表演,完全沒查出什麽。”
書棋問:“阿嬸,你剛才說,有兩個疑點。除了藥鋪的夥計有問題,還有什麽?”
“哦,”聽書棋這麽問,柳小姐打斷了自己的思緒,說道:“第二個嘛,很簡單。你丁叔剛才說,一開始懷疑十四是他們拐來的孩子。而我一開始並沒有這樣懷疑。不過……現在我已經改變自己的想法了。”
“哦?”丁文書問:“怎麽呢?”
“因為……”柳小姐想了想,轉而看向書棋,“書棋,我問你。在你心裏,十四是個怎樣的孩子?”
書棋想了想,“嗯……看得書很多,明白很多道理,懂禮貌……嗯……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還有……還有……”
柳小姐點頭,“這就對了。今晚你也看到他的父母了。這像是有錢人家嗎?”
丁文書不認同,“這就笑話了。書棋的印象,隻是從衣著和言行來看的,就不許窮人家的孩子知書達理?而且,人家家裏確實是做生意的,即使穿得好點,也不是問題。”
柳小姐反駁道:“那是兩碼事。一個人,可以靠突然的財富來掩蓋自己的貧窮,卻絕不可能靠金錢來提升自己的修養。而且,十來歲的孩子,正像一張正在被書畫的紙張。他的一言一行,受父母影響極大。今天我看那對夫妻,男的,一副低頭哈腰的精明小生意人模樣;女的,畏畏縮縮,更像是個普通農婦。這樣的一對父母,卻教出了十四這樣的孩子。我很難相信——”見丁書文還要反對,柳小姐立刻打斷,“而且!我還有別的證據。”
“說來聽聽?”
“你看那個男的,是什麽打扮?”
“生意人打扮啊。怎麽了?”
柳小姐怒目一瞪,“沒問衣服,我問的是頭發!”
“頭發?不就是大辮子……啊!”丁文書嚇了一跳。“是這樣!”
“一個留著辮子的父親,卻有一個自小不留辮子的兒子?”
書棋這回質疑道:“會不會是這樣。你們看,你們平時總說,皇帝沒有了,應該把辮子剪掉。我們先生也和你們說的一樣,說什麽漢族人不要留辮子。十四的爹爹,會不會也是這樣想,於是從小就不讓十四留辮子?”
“那他為什麽自己不剪掉呢?”柳小姐反問。
丁文書點頭:“沒錯,沒錯。若是痛恨滿清,從小就不讓自己的兒子留辮子,而自己又因為法度,不得不留。那清朝已經被推翻,他該第一個剪去辮子才對。怪我怪我,這些日子在西河口盡看到周圍的人都留著辮子了,已然習慣。”
柳小姐笑道,“嗬,又是習慣。總之,這就是我第二點懷疑的地方。”
見柳小姐這麽說,書棋又擔心起來:“那這樣說的話,十四果真不是他們的兒子了……那可怎麽辦……”
柳小姐笑著安慰道:“不要著急。剛才不是說過嗎,這些都是猜測而已。我們都隻是靠著常理去猜測一些事物。但是天底下很多事都不是常理能說得通的。我知道你擔心十四,這是你的善意。那阿嬸就再說一種讓你不那麽擔心的可能,好不好?”
書棋點點頭。
“你看。十四對你說過,他家裏兄弟姐妹很多。這說明,那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家族。而十四就在這個家族長大。可是呢,十四的父母是生意人,他們是經常在外做生意的。於是呢,十四就被托付給家中其他長輩照顧。也許,他的家族裏,有專門的教書的先生。所以十四就跟著學,也變得知書達理起來。”
書棋轉念一想,還真有可能是這樣,瞬間笑了起來。“嗯嗯!這個說得通!”
丁文書也笑,拍拍他腦袋,“好了,不早了,睡覺去吧。”
書棋答應一聲,起身朝房間走去。
柳小姐也說困了,丁文書便與她一同吹滅了燈,回屋休息。
關上門,丁文書小聲說道:“……你自然是在騙他安心了。以前在家鄉做生意不把孩子帶在身邊,偏偏在出遠門的時候帶在一起?而且,還在孩子的外婆生重病的時候……”
柳小姐歎氣,“……他與十四,自然是真感情。若是真讓他著急起來,十來歲的孩子,幹出點什麽出格的事,都不奇怪。我若是不這樣說,怎麽能讓他安心?”
兩人相對無言,都寬衣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