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夫妻(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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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散了眾人,丁文書直接回了家。
看到柳小姐與書棋正坐在桌邊等著他,他不禁笑了。
“餓了吧?”未婚妻問他。
“嗯,有點。”他答道。
“坐下吃。”
“不急,”他搖搖頭,“今天遇到個案子,要跟你聊聊。”
柳小姐站起身,將他按在凳子上。“邊吃邊說。”
一邊吃著飯,丁文書得意洋洋將自己今天的收獲說了一遍。
“有這麽幾點奇怪的地方。”他細細分析道,“第一,誰家看門的狗栓在後院呢?第二,他們家難道真的連誰用哪個碗都分得那麽仔細?至於第三嘛,他屋裏打掃得幹淨,卻不給神龕燒香,這很奇怪。”
“這一點都不奇怪——”柳小姐話剛出口,卻發現丁文書的眼裏有些失望的色彩,連忙話頭一轉,“當然這些都很重要。除了這些,還有別的嗎?”
“哦。”見未婚妻沒有完全否定自己,丁文書鬆了口氣,連忙把自己認為最重要的一點說出來。“我發現他屋子裏有個不對勁的地方。梳妝台上的脂粉,有兩份。”
“兩份?”
“對。我雖然不是很懂,但是也知道女人家都是隻用一種脂粉的。我娘還在世的時候,就隻擦一種。我記得她說過,要是混著用,對臉不好。”
柳小姐點點頭,“是這樣的。你確定那是兩種不同的脂粉嗎?”
“確定。很明顯。”
“那會不會是這樣。一份是他媳婦留下的;一份是現在這位女士帶來的?”柳小姐問。
“怎麽可能?”丁文書笑道,“想想就不會。”
柳小姐也笑,“自然是不會的。”
書棋聽了半天,沒聽懂。“為什麽?為什麽不會?”
兩人對視一笑,柳小姐拍拍他腦袋,“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了。”
書棋還是不依不饒,非要搞明白不可。
丁文書隻好隱晦解釋道:“一個男人呢,如果他要討好一個女人,就不會把別的女人的東西給那個女人看。懂嗎?”
“不懂。”書棋並不開竅。
“不懂就算了,好好吃飯。”
柳小姐笑了好一陣,好不容易平複了一下呼吸,問道:“你讓人盯著他們家了?”
“嗯。我始終懷疑這個姓熊的女子不簡單。擔心他會把這個人送走。如果能夠順藤摸瓜,發現點什麽,最好不過了。”丁文書點點頭,還是頗有些信心的,“另外我讓人去他媳婦的娘家查探,也許會有新的發現。”
“嗯。這是你做的最明智的決定了。”柳小姐很認同,“這個姓熊的固然可疑。但既然目前他那逃跑的妻子嫌疑最大,自然應該先去找她才對。哦,對了。明天你記得去查查另一件事。”
“什麽?”
“你不是說,他最近把自己泡在酒壇子裏,沒顧上生意了麽?你去查查看,現在他家裏的生意究竟怎麽樣。還有,他平時都跟哪些朋友來往。這些朋友現在還跟他要好嗎?”
柳小姐提出的問題似乎跟案子不沾邊。但丁文書對自己這個未婚妻早已佩服得五體投地,相信她這樣說自有道理。
次日,丁文書接到好幾個消息。匯總之後,他陷入了深思。
熊小姐沒有出門。這一點在他意料之中。就算她真有什麽問題,成英也不會讓她現在離開,否則就是此地無銀。
奇怪的是,武氏夫人的娘家傳來的消息,她並沒有回娘家。
而最關鍵的是,前去查訪的差人稟報,這個姓熊的女子,其實是武氏夫人娘家所在地的一戶人家的閨女。
中午時分,柳小姐領著書棋,來衙門裏給丁文書送飯——當然順便也帶了一份孫大人的。
聽了丁文書的匯報,柳小姐問道:“昨天讓你問的事呢?怎麽樣了?”
“已經派人出去打探了。下午應該會回來。”
柳小姐點頭,“先吃飯吧。下午大概能水落石出。”
丁文書雖然心中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勁,卻始終不明白怎麽就會水落石出了。見未婚妻不言明,他也沒好意思問。
吃過飯不久,差人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驚天大消息——武氏夫人死了!
“死了!”丁文書猶如被雷給炸了一般,胃裏酸味直冒。
柳小姐很鎮定。“屍體抬回來了嗎?”
差人回道:“是。丁先生讓我們去查成英的幾位朋友。我們問了街坊,說這幾位都在別的地方。那裏正好是成家做生意的所在。我們幾個猜想,可能是成英將生意托付給這幾個朋友了。好在離著西河口不遠,我們就便去了。”
“然後呢?”丁文書急問。
“我們去了之後,發現那裏死了人。他那幾個朋友在料理。我們問誰死了。他們說武氏夫人死了,就是昨天死的。問怎麽死的,他們也答不上來。”差人答道:“我們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把死人裝進棺材裏了。我們猜想,丁先生肯定會驗屍,所以就把棺材抬了回來。”
“武氏夫人怎麽會出現在那邊?你們問過沒有?”丁文書額上冒汗,心裏原本不安的地方,似乎越來越明顯……
“沒問。之前聽丁先生說了這裏麵的情況,我們猜……可能這個女人確實跟別的男人……所以沒有細問。”
“胡鬧!怎麽不問清楚!”丁文書很生氣。
柳小姐倒是異常淡然,“屍體抬回來就好。開棺吧。”
差人問道:“要不要把驗屍官找來?”
柳小姐道:“不必。你們現在去成英家裏,把成英與那個姓熊的女子抓來。”然後她又轉向丁文書,“文書,下麵要麻煩你了。”
“我?”
“對。”柳小姐點頭,“把棺材打開,把屍體的褲子褪下來。”
柳小姐覺得這個案子稀鬆平常。如果屋子裏有兩份脂粉,那很有可能武氏夫人的一份也在其中。為什麽不扔掉或者藏起來?因為沒有必要。而熊小姐既然來自武氏夫人的家鄉,更驗證了這一點。她當然不是成英的親戚,而是武氏夫人的親戚。
成英幾個狐朋狗友看了屍體,也都把實情說了出來。他們與成英之間,本就有一些不齒為外人道的關係。成英答應家裏成婚,隻不過是掩蓋自己的癖好罷了。成婚之後,他更明目張膽去外麵胡搞,根本不在意家中如何。對他來說,這次結婚,除了給母親一個交代以外,最大的收獲,是他與自己的老婆竟然長得如此相似!為防鄉親們說他不回家盡孝,幹脆讓老婆扮做自己的模樣,每天守在家裏。
而武氏夫人竟然答應了他這個要求。跪在堂下的武氏夫人解釋道,她也是一點都不喜歡男人。早在未出嫁的時候,便與自己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熊小姐有些過於親密的關係。成英提出這樣的要求,對她來說是求之不得的。而且成英許諾,自己在外做生意賺的錢,每個月自然會拿出一部分寄給她養家,絕不會在吃喝上有所克扣。
孫大人問:“那為何你要提出休……這個……離婚啊?”
“他雖生了一副男兒身,卻一點沒有男子漢的擔當。”武氏夫人冷笑道,“據我所知,他那些狐朋狗友,也從不把他當男人看的,嗬嗬……成家的生意他更是從沒掛在心上,遲早讓他這些狗屁朋友揮霍得一幹二淨。最近幾個月,他也很少往家裏寄錢了。”
停了停,她又接著說道:“我犯了法紀,自然該受罰。但若說我錯在哪裏,怕是錯在自己偏偏生了一副女兒身子。我心裏想著,隻要和他斷了,我還以他的身份,把生意接管過來,定能做得大一些。隻是沒想到要‘休妻’竟這麽難。所以我便把下毒殺他母親的事推在了他頭上——嗬,他這個做兒子的都不管自己母親,我又怎會心疼?我也料想到你們會去追查他的下落,所以之後也殺了他。為什麽不怕他的那些朋友說出實情?這種肮髒齷齪的事,他們打死也不會說出來的。你們去的時候,他們不也說死的是我麽?”
自然,丁文書在得知真相後,覺得這位武氏夫人還是將一切想的太簡單了。這案子真是往後查,水落石出是一點問題也沒有的。最壞的可能是武氏夫人帶著姓熊的女子逃跑。他想,或許是自己老是推脫孫大人有病,讓她產生了官府不會細查的錯覺,才使她如此大膽吧。
原本夫妻間達成了協議,卻因為成英荒廢了生意,不往家裏寄錢,使武氏夫人心中生恨,毒死了老太太。為了“休妻”,武氏夫人將老太太之死推脫到“自己”頭上。考慮到官府要追查,派熊小姐前去毒殺了成英。成英的朋友見出了意外,非趕緊埋葬這個醜聞不可,便依然以武氏夫人的身份給他下葬。隻有在這裏,武氏夫人威脅過他們——如果以成英的身份下葬,她就會供出一切。
看似天衣無縫,其實破綻太多。這是柳小姐對這起案子的評價。
回家的路上,丁文書看著柳小姐英姿颯爽的步伐,不禁想道:自己的未婚妻,是不是也投錯了胎?
柳小姐看丁文書一直盯著自己,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若我真是男子,你就該是個女子了。不過我並不懊惱自己是個女子。你呢?可有後悔?”
丁文書也笑。“當然。你要是個男子,我一定做個女人。誰叫我這輩子非跟你在一塊不可呢?”
一旁的書棋假裝什麽都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