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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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中的時候,父親身體已經好多了。
    看到文書公的書,父親點點頭,“文書公的文筆還是不錯的。想必寫的故事也耐人尋味。”
    “何止耐人尋味,簡直就是……光怪陸離。”我答道。
    “哦?都是虛構的吧?”
    “那不一定。”我不敢斷言,“你不是研究曆史麽?當初紅軍的地下工作者的資料有沒有?”
    “這個……不太好找。怎麽,文書公跟紅軍還有來往?”
    我苦笑一聲,“何止有來往,他老婆就是紅軍。”
    “哦?這倒是第一次聽說。不過據我所知,文書公始終沒有參加紅軍。所以要翻閱當年的資料,應該找不到他的名字。對了,他夫人叫什麽名字?”
    “族譜裏沒有嗎?他因為老婆是紅軍,肯定不敢把名字往書裏寫。你自己看吧,裏麵全篇都是‘吾妻柳氏’。”
    “是。這是他慎重的地方。不過既然如此慎重,族譜裏就更不會有了。我們家到他那一代的時候,就隻剩下他一個人了。記錄族譜的工作也是他在經手,想必不會有妻子的名諱。”父親認真分析道:“到他下一代,是丹青公。也就是我的爺爺,你的太爺爺。丹青公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繼承了祖產,還住在西河口;小兒子嘛,就來到了四川。不過你爺爺去世也早,恐怕你都沒什麽印象了。”
    “嗬嗬,”我笑道:“那你就有所不知了。文書公還有個兒子。”
    “還有個兒子?來來,細說。”
    我擺擺手,“等說完了,天都要黑了。還是您慢慢看吧。”不過,既然提到了這“另一位兒子”,我倒想起來了。“爸爸,斧頭幫的資料你有嗎?還有一些什麽民國時期的邪教的資料,有沒有?”
    “這個嘛,有點印象。家裏雖然有點資料,但始終比較少。如果你要查,可以去圖書館或者曆史研究所。”
    “您跟我說說,民國二十四發生的事。”
    “二十四年,我算算……哦,那是1935年了。”
    “對,那一年,斧頭幫可有刺殺什麽人嗎?”
    誰知父親一敲我腦門,“你自己不也讀曆史嗎?這麽重要的事都忘了?”
    我揉揉腦袋,“您給提個醒。”
    “十一月一日,汪兆銘遇刺。”
    我猛然間想起來,“對。但是汪兆銘沒死吧?”
    “當時是沒死,但是傷口一直礙事。脊椎裏的子彈沒取出來,又活了九年,1944年死的。”
    “刺客叫什麽名字?”
    “孫鳳鳴。”
    “有沒有可能,王亞樵當初是派另一個人去刺殺汪兆銘,但臨時換了個?”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要告訴你的是,這孫鳳鳴是斧頭幫的骨幹人物,他當時的任務是刺殺蔣。不過蔣不在,他才朝汪兆銘開的槍。”
    我聽得有些發冷汗,難道當初“他”的任務是去刺殺……
    和父親談過之後的第二天,我去了家鄉的一個曆史研究所。說明來意之後,接待人員很熱情。他們聽聞有這樣一本書,顯得很激動,認為這是一個填補曆史空白的機會。我有些不好意思,告訴他們那本書更像是誌異小說,希望他們不要太在意。他們搖搖頭,表示專業人士有辨別真偽的能力。
    聊了一會,我進入主題,想要借閱斧頭幫當年的資料,並明確告訴他我要查閱一個叫“楚荊”的人的資料。
    “楚荊?這隻能翻翻看了。卷宗太多,你突然這樣問,我也記不起來。”
    “他曾經是斧頭幫的人,後來應該是參加紅軍了。而且很可能是參與了一些打擊邪教勢力的戰鬥。”
    “斧頭幫當年確實有一些義士加入了紅軍。如果範圍縮小到這裏,我該能找到。”
    我和他們都很激動,頗有點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氣概。
    翻閱了整整一天,總算找到一份資料。
    研究人員解釋道:“這些都不是原稿。原稿在國家曆史研究院。我們當初也隻能借閱,然後拍照留念。不過你知道,照相機的閃光會破壞老舊的文件紙,因此你看到的,也都是當年我們慎重拍下來的照片了。”
    資料裏有“他”的主要經曆,講述了“他”的人生軌跡。其中大多數,我都早已熟知。不過,資料裏的他,是另一個名字。
    可能是當初研究人員拍照的時候角度沒有掌握好,這份資料裏應該夾帶的一張照片沒拍全。
    可是上麵的字還能看得清。上麵寫著:“三十六年春節,延安。與父母、弟弟、妹妹、妻十九合影留念。”
    照片透著昏黃。四十四歲的他站在文書公身後,與妻子微微笑著。而弟弟和妹妹靠在母親一側。那一側,正好是研究人員沒有拍到的地方。時至今日,我都不知道自己這位“老祖奶奶”長什麽樣。
    後來我沒再去尋找別的資料了。
    因為那份屬於“他”的資料上,明明白白寫著:“……民國三十六年,於孟良崮戰役犧牲,享年四十四周歲。妻子紀十九亦在同年犧牲,未有子嗣。”
    這便是那個人的故事。這便是他選擇的路。
    悲傷而又甜蜜。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