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莫名其妙的婚禮和詭異的街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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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不算太大,幾丈見方,用粗粗的鐵柵欄隔開了幾個小房間。
小房間內有個小小的窗,窗戶外麵的陽光照進來,泛著昏黃。
房間的地上鋪著蒿草,釋道安就坐在蒿草上,看著這牢房內的一切。
鐵柵欄對麵的牆上掛著各種各樣的刑具,地上也放著很多刑具。
刑具前麵是張桌子,桌子上放著幾碟菜,還有一壺酒。
釋道安看著桌子上酒菜開始流口水了,可卻隻能眼睜睜看著挨餓。
動不了,肚子餓,還中了毒,還有比這更慘的事情麽?
有,當然了,就是還得看著眼前的美酒佳肴卻不能食用。
釋道安就這麽一直坐著,可坐了一會就又躺下了。
因為他發現躺在蒿草上曬著太陽,比看著不能吃的酒菜要舒服的多。
釋道安覺得自己好像睡了一覺,卻不知道睡了多久。
他知道自己還沒睜開眼睛,就聞到了酒菜的味道。
是新鮮的酒菜的味道,新炒的菜,新端來的酒。
難道已經有人來過了?
可為什麽沒有人叫醒自己,也為什麽沒有人來詢問自己?
可為什麽又放好酒菜就走了呢?
難道一直就有人密切的監視著自己嗎?
可這到底怎麽回事呢?
釋道安想了想,嘴裏不知何時刁起了一根蒿草。
應該就是從收到請柬就開始了,然後去參加一場婚禮。
一個稱自己為表哥的胖胖的表弟王大戶的婚禮。
然後婚禮上卻看見了語嫣然,後來就被人綁了起來?
可語嫣然怎麽會在那兒?又為什麽要成親呢?
釋道安心想看來這次自己玩大了。
本來隻想看看究竟婚禮是個什麽樣的圈套,可沒想到自己還真的就進了人家的圈套。
可語嫣然會出賣自己嗎?
還是她另有苦衷呢?
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釋道安覺得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能吃上可口的飯菜,喝上美味的好酒。
再說已經等了許久許久,還是沒人搭理自己,在這樣堅持下去都是自己找罪受。
忽然釋道安手裏多了根細細的小刀,很細,細的隻有一根筷子那麽寬。
小刀不長,卻很鋒利,鋒利的隻見釋道安輕輕的一轉,身上的漁網就被割開了。
銀線,金繩,都被割開了,散落在蒿草上。
釋道安緩緩地站起了身,晃了晃,眼前有點花。
是餓的呢,還是中毒太深了。
釋道安走到鐵柵欄旁,發現鐵柵欄上有個鐵門,門上有把鐵索和一條粗粗的鐵鎖鏈。
怎麽出去呢?
難道鑽過去?
可是好像鐵柵欄的間隙不是很大,釋道安又不會縮骨功,怎麽鑽過去呢?
再說即便會縮骨功,現在也已經中毒,也使不出來。
難道變個戲法變出去?
釋道安到是會變些戲法,可那些都是騙人的玩意,哪能隨便就將人變出去。
可釋道安好像並不擔心,隻是仔細地看著鐵鎖鏈。
鐵鎖鏈環環相扣,幾乎沒有缺陷。
幾乎沒有並不代表沒有,凡事都有例外。
釋道安發現鐵鎖鏈在鑄造時所留下的最後的那條淺淺冶煉痕竟然還在。
隻見釋道安緩緩舉起手,手上有把細細的短短的閃著寒光的小刀。
忽然刀光一閃,手一揮,刀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砍向那條細細的冶煉痕。
就算釋道安中毒了,就算釋道安幾天沒吃東西了,可有刀的釋道安卻是完全不一樣的。
快。快到不可思議。
刀一閃,砍向冶煉痕,鐵鎖鏈應聲而斷。
無論多麽堅固的堡壘,無論多麽頑強的堅持,總有它先天存在的缺陷,我們所要做的僅僅隻是要找到這些缺陷罷了。
剩下的問題就簡單了,隻需一刀,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
釋道安走出自己待了不知多久的小小的牢房,來到桌子旁坐了下來。
小刀已經收了起來,不知道被釋道安放在什麽地方,就像從來沒有拿出來過一樣。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秘密,隻有自己知道。
有些保命的手段,也隻有自己知道,而外人永遠無法知曉。
現在既然有酒又有菜,所以釋道安吃的很好,也喝的很好。
酒足飯飽之後,做什麽呢?
釋道安先是在牢房內轉了一圈,仔細看了看各個角落。
然後才慢慢出了監牢。
可出了監牢之後釋道安卻傻眼了,根本就無法相信眼前的事情。
監牢外是一條寬寬的街道,街道上有著各種各樣的商品。
街兩旁是商店,賣著各種各樣的東西。
五金,饅頭,花布,文房四寶,糧米等等諸多門麵。
街上的小攤擺著很多,糖葫蘆,鹽水鴨,雨傘等等各樣小商品一樣俱全。
這根本就是繁華的街道。
可釋道安並不是因為街道的繁華而傻眼。
而是因為這如此繁華的街道,擁有如此琳琅滿目的商品的街道上竟然毫無一人。
這場景就像原本熱熱鬧鬧的街道,人來人來,熙熙攘攘。
卻忽然間人都消失了,而各種商品,攤位,買賣都在,都還是有人存在時的樣子。
釋道安進了一家酒館,發現茶壺裏的茶還是熱的,桌上的菜還是新鮮的,可人呢?
這條街發生了什麽?
這個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麽?
沒有人,街是空的,城是空的,隻有這人在時的東西存在。
釋道安沿著街道走著,一路上沒有見到一個人,隻有整齊的街道,和各種各樣的東西。
直到走到街道的盡頭,卻發現有間寺廟,名叫水月寺。
寺廟的大門敞開著,廟內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一個和尚,當然也沒有燒香的人了。
可是廟內的院子被打掃的幹幹淨淨,佛前的香還在燃著,焚香的煙緩緩地飄散在空中。
經書被翻到一半,木魚就放在坐前,就像剛剛還有人上香,叩頭,念經,敲木魚。
空寺,空街,空城。
釋道安幹脆就坐在了寺廟的門檻上,身後是這空空的寺廟,眼前是這空空的街道。
算了,先喝點酒再說吧,於是伸手摸向腰間的紅葫蘆。
卻發現什麽都沒摸著,這才想起,自己的刀和酒葫蘆早就被人取走了。
現在不知道在誰手裏或者在誰桌上呢。
有陣陣的微風吹過,在這暖暖的太陽下,使人昏昏欲睡。
釋道安就靠在大門上。
就這樣一直靠著,直到被寺廟的鍾聲吵醒,被廟內的誦經聲吵醒,被街上的吵鬧聲驚醒,被街上的吆喝聲驚醒,被這喧鬧的城池驚醒。
釋道安驀然睜開眼睛,又一次傻眼了。
街上不知何時有了這許多的人,大姑娘,小媳婦,壯實的小夥子,年邁的老頭,嬉笑的兒童,行乞的叫花子,賣藝的江湖藝人,走方的郎中,形形色色,各種各樣的人。
轉頭看看廟內,香火旺盛,僧人很多,正在誦經念佛。那些虔誠的香客很多,在恭心敬神地拜著,還有那些三三兩兩的遊客。
再轉頭來,街上還是那些眾多人的人群,就像其他熱鬧的街道沒什麽不同。
就好像這街道,這寺廟,這城池一直就是這樣,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麽事情。
就好像這些人就一直存在著,一直在這兒生活,一直就這樣生活下去。
釋道安忽然站起身來,仰著頭看著遠方的有些泛紅的太陽。
時間大概是已過辰時卻不到巳時,太陽掛在天上,很圓,很大,隻是有些泛紅。
太陽有什麽好看的,平常不就是這樣麽,難道太陽不是紅色的嗎?不是圓的嗎?
可釋道安還是仰著頭,背負著雙手,一動不動的看著。
忽然釋道安收回了目光,晃了晃腦袋,摁了摁有些發酸的脖子,笑了笑。
這事情,的確很有趣,有趣到竟然有人真的肯花費如此大精力來建造此城。
雖然不知道這件事情的究竟是如何發生的,也不知道是何人將自己弄到這個地方來,更不知道這件事情到底該如何解決,但釋道安卻一點也不像擔心的樣子。
釋道安先是找了家小酒館,點了幾碟菜,要了兩壺酒。
邊吃邊喝,直到日上中天,午正二刻。
釋道安來到街上進了家木材店,買了半截竹片,就出來了。
然後走到街上的那對石獅子旁停了下來,開始用那把割斷鐵鎖鏈小刀開始雕刻。
不多時就將竹片雕刻完了,竹片變成了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
像虎像獅又像犼,上麵小圓,下麵大圓,看起來不像中原天朝的東西。
釋道安收起了小刀,然後拿著竹片雕刻成的奇怪令牌在街上走著。
街道的一側的一個小巷子旁邊,開著一家鏢局,名叫太平局。
鏢局很小,卻也有著那麽幾個人在院子裏練功。
見釋道安走進來,幾人連忙停了,將釋道安讓到屋內。
釋道安並沒有多言,而是將那個奇怪的令牌遞給幾個夥計,讓他們交給鏢局的負責人。
於是過了有盞茶時間,裏麵出來了一個很瘦小的老者,一身白衣。
老者見到釋道安後,疾走幾步,將奇怪的令牌低遞了過來,並且嘴裏一直嚷著什麽。
直到近前,釋道安拿過令牌後,才聽清老者在說什麽。
原來這老者一直在說著:“不知安哥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希望安哥不要怪罪。”
釋道安倒沒什麽在意,而是問道:“我過來隻是有些事想打聽下。”
白衣老者連忙說道:“安哥請說,我等一定將知道的說出來。”
於是釋道安開始問問題,可是隨著問題越多白衣老者的麵色就越來越奇怪了。
不是因為問的問題白衣老者不能解答,也不是問題越來越多,更不是因為這些問題有關這個小城的鏢局的生意,更不是這座小城究竟是怎麽回事。
而是因為釋道安問的問題有些奇怪,千奇百怪。
比如小城內哪個酒館的酒菜好吃,哪個客棧的環境比較好,誰家的豆腐做得好,哪家的染料上乘,哪個地方的乞丐多,哪兒卻是生意人愛去的地方,哪家的姑娘美,誰家的小夥讀書用功,根本就是怪的不得了,可白衣老者卻不得不答。
這一問一答,幾乎進行了小半個時辰,白衣老者說的口幹舌燥,卻搞不懂釋道安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腦袋裏到底還裝著什麽樣的奇怪問題。
可釋道安卻說道:“最後一個問題,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應該問這些問題?”
白衣老者一愣,卻不知道如何回答,雖然他心裏是這樣想的,可他卻不敢這樣說。那塊奇怪的令牌可不是假的,那可不是鬧著玩的。雖然他不知道令牌究竟代表何意,可自己背後的老板不是說了嗎,這是太平局特有的令牌,自己雖未見過,可依然不敢怠慢。否則不僅會被趕出鏢局,甚至有可能性命不保,誰叫釋道安在太平局的地位特殊呢。
白衣老者正想著如何回答,釋道安卻已經起身,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然後留下愣愣的白衣老者,和幾個愣愣的夥計杵在那兒。
可釋道安卻仿佛沒事人似的在街上閑逛著,悠哉樂哉的不知道在找些什麽。
太陽在向西方轉去,時間大概已到申初三刻。
釋道安看了看天上的太陽,然後轉身進了一間私塾。
私塾不大,隻有一個老先生在教四五個小孩子在讀書。
可釋道安走進去之後,幾人也不搭理他,繼續在那兒之乎者也。
釋道安找了個座位也在那兒聽書,老先生正好講到墨子中的《迎敵祠》一篇。
老先生講的津津有味,釋道安聽得也津津有味。
沒過半個時辰,老先生結束今天的課程,私塾就下學了。
於是私塾裏隻剩下釋道安一個人坐在那兒。
夕陽繼續西行,漸進西山,時間大概已到酉正初刻。
釋道安忽然起身走進私塾後麵的一間房間,房間內滿是諸子百家的學說書籍。
可釋道安卻偏偏走到墨家學說的那一排書架,然後就在《迎敵祠》一書上一推。
忽然右麵的牆壁上出現了一道暗門,門後是一條暗道,不知通向何方。
可釋道安卻直接進入了暗道中,仿佛從未擔心這條暗道是否危險。
暗門緩緩的地關上了,私塾內一片寂靜。
街上的行人,生意人也忽然不見了蹤影,整個街道又變的寂靜而冷清。
整座城池也在即將降臨的夜幕裏變得安靜而詭異。
沒有人,沒有生物,沒有活著的東西,隻有那些死物。
原來城中的人不知何來,不知何去,就像從不存在。
可釋道安並不擔心這些,也不管這些,而是在那條暗道中前進。
現在他的眼裏隻有那條不知道通向何方,不知道是否充滿危險的暗道。
釋道安一直沿著暗道向前走著,直到暗道忽然向下,出現了很多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