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另一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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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跟蹤的男人叫柳德,三個人中最高最瘦的。以前是個開餐廳的,現在無業。”軒轅卓說。
“有名有姓就好找了,隻不過那個魯大慶實在狡猾,每天都呆在公司裏,出入都有保鏢跟著,想接近都難,昨天是好不容易才逮著他獨自出門。”軒轅良恨恨說,說完又想起什麽似的,拔高聲音說:“要不我幹脆去跟蹤柳德,看看他會不會再去跟魯大慶私下見麵。”
“我想是不會了。”軒轅卓皺眉,搖了搖頭,“他們已經知道有人跟蹤他們,絕對不會冒險再見一次麵。”
“也是。”軒轅良氣餒道,忽又想起了那個報警的“王八犢子”,氣得直拍桌子,“讓我抓到那個報警的王八犢子,非弄死他不可!真是氣死我了!”
“報警的王八犢子”吳空縮著脖子,一聲不敢吭。
軒轅良吃完飯也不回拳館,叫服務員打包了一份蟹黃炒飯,一份蒜泥青菜,開車帶著吳空和軒轅卓往老城區方向開。
吳空看著兩旁又是熟悉又是陌生的景色,忍不住問軒轅良,“良……哥,我們這是去哪兒?”
“去給阿卓送飯。”軒轅良開車也是一副土匪的架勢,跟原來的世界裏,那個處處講求的精致的軒轅良完全不是同一個人。而且他的車是中古的越野車,而那邊的軒轅良喜歡騷包的豔麗跑車,兩個人若是有機會見麵,看到對方的車,肯定都是一臉的不敢苟同。他開著車,打開收音機,聽起音樂來,美國鄉村音樂流派,“阿卓就喜歡吃蟹黃炒飯和蒜泥青菜,小時候每次生病,都吵著要吃。”
吳空弱弱問:“那個……他在昏迷中,吃不了飯吧……”
“萬一他醒了呢?萬一他在我們去開往醫院的路上醒了呢?”軒轅良暴怒地砸了下方向盤,不許任何人再有反駁意見。
吳空乖乖閉嘴,隻覺得難過。這邊的軒轅良雖然跟軒轅卓有過誤會,但是骨子裏還是十分疼愛他的。她相信,當他知道,軒轅卓是因為生病才沒有給他捐獻骨髓時,心裏一定特別懊惱。懊惱自己竟然生他的氣。
“他受傷住院的事,為什麽沒跟家裏說?”吳空又問。
“怎麽說?”軒轅良的聲音低了下來,帶著無限悲哀,“你讓我怎麽說?告訴他們,你的一個兒子剛從閻王殿爬回來,另一個又去奈何橋排隊了?”
吳空徹底不敢說話了,畢竟,麵對那麽善良的軒轅爸媽就算換了她,她也不忍心開口的。
車開了二十分鍾,來到老城區一片別墅區內,社區裏有棟五層的建築物,上麵寫著“鄭氏醫院”。
軒轅卓下車抬頭看著眼前的“鄭氏醫院”,臉色微變,似乎想到了什麽,又不敢相信。
“怎麽了?”吳空問,也抬頭看了眼巨大的招牌,“你來過這裏?”
“來過……”軒轅卓聲音暗啞,“這是他家的醫院……他大學讀的醫科,但是讀到一半就輟學成為專職的射擊運動員了。”
鄭義橋?吳空一驚,心想不會這麽巧吧?
“也許他不在呢?而且……也並不是那個他。”吳空寬慰他,“你要是實在介意,我們就不上去,就在下麵等。”
軒轅卓搖搖頭,臉色微微恢複了一些,“你說的沒錯,就算見到了,也不是原來的那個人。而且……我不能總是活在他的陰影下。”
吳空點點頭,小手包住他的大手,衝他笑嘻嘻:“我會保護你的。他要是欺負你,我就揍他。”
軒轅卓看著她的笑臉,臉色一瞬間變得柔軟起來,反手握住她的手,點了點頭。
走在前麵的軒轅良早已等得不耐煩,提著外賣盒,回頭衝他們喊:“別在我麵前秀恩愛,我現在最看不得你們兩個秀恩愛。”
是啊,他的親弟弟還在醫院躺著呢,外麵就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好胳膊好腿到處跑,還談戀愛,換誰都會心裏不平衡。
吳空吐了吐舌頭,拉著軒轅良趕緊跟上。
不愧是私家醫院,跟公立醫院的環境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大堂裝修得五星級酒店,有穿著粉色合體護士裝的護士忙碌地穿梭其中,既然是來去匆匆,也不忘給每一位到訪者送去最得體的微笑。
軒轅良來得次數多了,剛踏進大堂,就有護士上前,禮貌地將他引到電梯前,微笑道:“鄭醫生正等著您。”
軒轅良點了點頭,走進打開的電梯,軒轅卓和吳空也跟了進去。
電梯直上五樓,還在祈禱“鄭醫生”,是別的鄭姓醫生,不是鄭義橋的吳空,在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就失望了。
電梯門口正在跟幾個醫生輕聲談論的那名男青年不是鄭義橋還能是誰?
隻是眼前的鄭義橋,跟他們記憶中的鄭義橋不太一樣,微卷黑發,金邊眼鏡,皮膚白皙,不苟言笑,一身白大褂裏麵襯衣領帶一絲不苟,看起來莊重而冷酷。
鄭義橋當然也看到了他們,朝幾名醫生點點頭,便朝這邊走來。
他的視線落在了軒轅卓臉上,略帶幾分審視,然後便移開了,麵無表情對軒轅良說:“看來你是堅決地要挑戰一個唯物主義者的信仰。”
軒轅良挑眉,“我家阿卓要是在說謊,這個人要怎麽解釋?阿卓可沒有雙胞胎兄弟。我也沒有第二個弟弟。”
鄭義橋雙手環胸,上上下下打量著軒轅卓,過了許久才搖搖頭,十分頭疼地說:“我的世界觀要崩塌了。”
相較於他的一臉痛苦,軒轅卓反倒輕鬆了許多,麵前這個嚴謹刻板的鄭義橋,跟他印象中的那個人相差太大了,以至於他完全沒有靠近他時的那種厭惡感,反倒能夠鎮定自若地麵對他的目光,甚至能夠抽離出來,好好審視自己和鄭義橋之間的恩怨。
也並不是什麽過不去的坎。
他笑了起來,心中似乎突然照進了一縷陽光。
鄭義橋還在糾結,軒轅良卻已經不耐煩了,拍了下他的肩問:“我家阿卓今天怎麽樣?醒了沒?”
“醒了我能不給你打電話?”鄭義橋冷臉,看到他手裏的食盒,一臉“饒了我”吧的表情,“等醒了再送飯行不行?”
軒轅良失望地朝病房張望,順手將飯菜扔進了垃圾桶。
鄭義橋咬牙:“天天這樣。來我這裏浪費糧食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你要肯吃,就不用浪費了。”軒轅良聳肩。
鄭義橋似乎終於受不了他了,崩潰吼了起來,“我對蟹黃過敏!”
“哦哦,知道了,你說了一百遍了。”軒轅良拍拍他的肩膀,走去了軒轅卓的病房。
吳空看著似乎快被氣死的鄭醫生,好心安慰道:“醫生,別生氣了。良哥向來不拘小節。”
“他不是不拘小節,他是腦子裏缺根弦。”鄭義橋恨恨說著,冷著臉跟進了病房。
望著鄭義橋的背影,軒轅卓心裏的那縷光亮越來越盛,撕開他內心角落裏的黑暗,終於照見了,他最最不願意看見的那些東西。
那個被玩弄、被背叛,信仰被摧毀的小小少年,還在那裏,從來都沒有站起來過。
他走到那個少年麵前,朝他伸出一隻手,堅定決絕地說:“一切都過去了,出來吧。”
少年抬起臉,迷茫而冰冷的眸子裏滿是彷徨,他不起身不伸手,就那麽看著他。
他們便那樣僵持著。在他心裏。
“想什麽呢?”
一個聲音將他從這個幻境中喚醒,吳空在前麵衝他招手,又跑了過來,抓住他的胳膊,拉著他走,“快來,見見另外一個你。”
迷茫彷徨的少年不見了,軒轅卓又看到了自己,胳膊上被一隻小手抓著的感覺是那麽清晰溫暖,他知道這才是自己,此刻的他,才是真實的他。而困在過去的那個自己,也終將解脫,因為他早已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