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象牙白(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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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家的老宅坐落在老市區,是幾棟小洋樓組成的別墅,從外麵看起來並不豪華,卻有種古舊的年代感。
圍牆邊的紫藤花開得正豔,從鐵柵欄上倒垂下來,仿佛流瀑,將整棟別墅點綴成了一片花海;草地綠得能掐出一把油來,一簇簇的嫩草使勁地往上抽條,卻又被園丁修剪得整整齊齊,以至於一眼望去,地麵上好像鋪了一層絨毯似的,分外漂亮。
別墅裏靜悄悄的,應紫跟在肖一墨身後,屏氣凝神一路進了客廳。
初夏的傍晚已經有了點暑氣,客廳裏卻別有洞天似的,一股沁涼襲來。
有傭人迎了上來,遞上了一杯水果茶,坐在沙發上的中年美婦也站了起來,笑著招呼:“一墨回來了。”
她看上去約莫五六十歲,氣質優雅,雖然眼角、脖頸有了皺紋,卻依然能看出年輕時候的妍麗容貌。
肖一墨回了一個笑容:“陳姨,這是小紫。”
陳姨打量了應紫幾眼,輕歎了一聲,麵帶憂色地道:“快上去吧,你爸很生氣。”
肖一墨是昨天剛剛通知肖寧東結婚這件事情的,肖寧東不生氣才怪呢。
兩個人一起上了樓,書房的門虛掩著,肖一墨一邊推門一邊叫了一聲“爸”,隻聽得“哐啷”一聲,有東西砸過來落在門前碎了。
應紫整個人都被嚇得顫了顫,本能地像兔子一樣地竄進了肖一墨的懷裏,臉色蒼白。
肖一墨趕緊握住了她的手,那手指冰涼,看起來被嚇得不輕。
女人,真是膽小。
“你先在這裏呆著,我叫你了再進來。”他安慰道,“沒事,我爸不會拿我怎麽樣的,而且,他也不是對你生氣。”
肖一墨進去了,還特意關上了門。應紫屏息站了一會兒,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把耳朵貼在了門上聽了一會兒。
裏麵沒什麽大動靜,她剛剛鬆了一口氣,門被拉開了,她一下子失了倚靠,整個人都往前衝了進去。
腰被肖一墨攬住了,止住了應紫前衝的去勢。她狼狽地站在原地,滿臉通紅地朝房間裏一看,正中間的書桌前坐著一個神情嚴厲的老人,頭發已經花白了,精神卻依然矍鑠,眼神淩厲地朝她看了過來,目光所到之處,皮膚上有種灼傷的感覺。
應紫噤若寒蟬,一動都不敢動。
肖一墨無奈地笑了:“爸,你別這樣,她膽子小。”
肖寧東氣得不打一處來。
兒子太優秀了,有好處,也有壞處。
好處就是長麵子,走到外麵,一提起他肖寧東的幺子,個個都羨慕得不行,紛紛討教這個兒子是怎麽培養的,老肖家真是祖墳上冒了青煙。
壞處就是這個兒子由不得他掌控,時不時地就給他來個意外的驚嚇。
“過來。”他沉聲道,努力克製著胸口的怒氣。
應紫怯怯地往前走了兩步,張了張嘴,一聲“爸”卻卡在喉嚨裏怎麽也叫不出來。她的爸爸,從小就疼她,別說對她摔東西了,連罵都不舍得罵她一句。
肖寧東氣結。
這麽一個膽小的女孩,就算再漂亮,怎麽能配得上肖一墨?
他的眉頭重重地擰起審視著眼前的這個女孩,越看越不順眼。
長得還這麽瘦弱,大風一吹可能就吹走了,一點都不富態。
“怎麽挑了這麽一個?”他強壓著怒意,“玉苒看著都比她強。”
應紫的臉白了白。
腰上的手緊了緊,肖一墨一臉的矜傲:“爸,我挑人的眼光可不比你差,你說的那些女人都很麻煩,到時候粘著我不放才心煩。”
“你就那麽自信,你挑的人她就不會粘著你不放?”肖寧東冷冷地問。
“不會的。”應紫終於鼓起勇氣,顫聲回答,“你放心,隻要一墨能順利繼承古堡,他什麽時候讓我離開,我一定會走。”
她的聲音輕卻堅決,落在肖一墨的耳朵裏,莫名的,一股淺淺的不悅從心底泛起。
這句話應該是由他來說才對,被應紫搶了。
“爸,你就別操心我的事了,”他淡淡地道,“家裏的事就夠你心煩了,別老那麽大火氣,你都一把年紀了,該退休了。”
“你還有臉提?”肖寧東厲聲喝道,“讓你進公司幫我,怎麽就連影子都沒一個?反倒把心思放在那個破古堡上,你要古堡,我替你買兩個,行不行?”
肖一墨沉默不語,好一會兒才道:“爸,我為什麽想要那個古堡,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傻?”
肖寧東的臉色頓時變了。
書房裏的氣氛一下子詭異了起來,仿佛有根看不見的弦在壓抑沉悶的氣氛中緊繃了起來。
應紫驚懼不已,指尖不自覺地就用勁,抓在了肖一墨的衣服上;眼睛則死死地盯著肖寧東的手,深怕他下一秒又扔過來什麽東西來砸人。
良久,肖寧東往後靠了靠,倒在了椅背上,疲憊地揮了揮手:“行,我知道了,你們倆的事情就這樣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省得以後麻煩。”
兩人退出了書房,肖一墨鬆開了攬著應紫的手,徑自往走廊裏走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爭執的緣故,他的臉色不太好。
最東頭的房間敞開著,有傭人在裏麵收拾,肖一墨示意她們出去,轉頭在躺椅上躺了下來,閉上了眼睛,任憑腦中的思緒飛舞。
胸口被輕輕碰觸了一下,旋即,一雙小手撫上了他的太陽穴,指腹輕輕地揉捏打轉,力道恰到好處,有些脹痛的腦袋漸漸舒適了起來。
“你還好嗎?”應紫輕聲問。
肖一墨“唔”了一聲:“繼續,別停。”
應紫的手指一滑,到了他的頭頂,在幾個穴道處按摩了一會兒,旋即五指張開呈爪子狀,在頭蓋骨那裏抓了起來。就這樣來回往複了好幾次,紛雜的思緒好像被她抓了不見了蹤影。
肖一墨很滿意,索性按住了她的手輕輕一帶,應紫輕呼了一聲,大半個人倒在了肖一墨的身上。這個姿勢太過親密,應紫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緊繃的肌肉放鬆下來。
“別動,讓我抱一會兒。”肖一墨把下巴扣在了她的發旋上。
應紫輕嗯了一聲,柔順地往肖一墨身上靠了靠。
零碎的發絲輕拂在臉頰上,軟軟的,癢癢的,發絲間的清香襲來,是一股很好聞的柑橘淺香。
在書房中防禦全開的狀態至此徹底消除了,肖一墨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輕聲問:“剛才被嚇到了沒有?”
應紫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你在還好。”
“我爸……他就是個紙老虎,”肖一墨輕笑了一聲。
應紫不信,看肖寧東那模樣,赫然就是稱霸一方的霸主,也就隻有肖一墨這個兒子敢在他麵前捋虎須。
“真的,他很疼我的,幾乎算是有求必應,”肖一墨像是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眼神有些虛幻了起來,“最生氣的一次就是我打定主意去留學,辦好了學校和簽證才告訴他,他對著我吼了一個晚上,後來還是送我去了機場。”
應紫有點無語,看來,肖一墨先斬後奏早就有了無數次先例,怪不得剛才一點都不怵。
“那你以後就好好和他商量不行嗎?”她軟語勸道,“你看,他不高興了,你也沒法開心,兩敗俱傷,何必呢?”
肖一墨不說話了。
應紫趕緊反思,她是不是太聒噪了,像肖一墨這樣人,一定很討厭別人教育。
“對不起,我……”
“那棟古堡曾經是我們一家三口居住過的地方,我在那裏度過了幸福的少年時期,”肖一墨靜靜地道,“回國以後第二年,我上初三的時候,我媽和我爸分手了,折騰兩年辦了離婚手續,後來再也沒有往來過。所以,如果我事先告訴他,他也隻是會往我臉上砸兩棟房子,而不會同意我繼承遺產。”
這一刹那,應紫從那安靜的口吻中聽出了幾分悵然。
她的心緊抽了一下,笨拙地想要安慰:“你別難過了,你媽媽肯定也一直在想念你,她一定不希望你這麽難過……”
肖一墨的眼神冰涼:“不,她才不會呢,這麽多年了,她從來沒有回來看過我,她愛事業勝過愛我和我爸。”
應紫瞠目結舌,這怎麽可能?一個母親,怎麽可能這樣決絕地扔下了自己的骨肉?
肖一墨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輕笑了起來,捏了捏她的鼻尖:“你這是什麽眼神?在同情我嗎?”
應紫趕緊搖了搖頭。
她說不上是什麽感覺,就覺得有點心疼。
原來,就算像肖一墨這樣的天之驕子,心底也有那麽幾個求而不得的遺憾。
臉頰上被猝不及防地親了一下,柔軟的唇在肌膚上輕輕摩挲著,轉而到了嬌嫩的耳根,這裏是她的癢癢肉,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求饒道:“別……我癢……”
“別動。”肖一墨啞聲道。
應紫不敢動了。
肖一墨索性扣住了她的脖子,用舌尖在她的耳垂上吮了兩下,那耳垂特別軟,含在在嘴裏好像要化了似的,他意猶未盡,鬆開的時候在又輕輕咬了一口,隨後雙掌捧住了應紫的臉頰,迎視著她似水的眼波。
“那就好,我討厭泛濫的同情心。我想要那個古堡,隻是想留作個紀念而已,提醒我少年時候的愚蠢和軟弱。”他的嘴角勾了勾,“好了,你聽話一點,我不會虧待你的。”
肖一墨的口吻像從前一樣,傲慢而涼薄。
可不知怎麽,應紫忽然不怎麽怕他了,就連他的親密接觸,好像也一下子沒了心理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