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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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安說:“我確實喜歡你。”
    貝芷意靠在門上, 捂住嘴巴用力呼吸, 好像這樣, 就可以把快要跳出來的心髒壓回去。
    親耳聽到,和知道, 是兩回事。
    他親口說出來, 和她心裏清楚, 是兩回事。
    他說, 他確實喜歡她。
    他說,他考慮過去中國找她。
    貝芷意靠著門赤著腳原地跺了兩下腳, 然後蹲在門邊雙手捂住了臉。
    她不知道應該怎麽形容她現在的心情, 她滿腦子都是和安低著頭看她的模樣。
    原來, 他也會緊張,他也會一邊麵無表情的強自鎮定, 一邊握著她的手死不撒手。
    他一個人, 坐在黑暗裏,想了無數種可能。
    沒有一個結局是好的。
    可她居然因為想象到了他一個人坐在那裏想了那麽久的畫麵,紅了眼眶。
    他應該很絕望。
    一個人孤獨的做了所有的假設, 可卻看不到任何希望。
    他向來是個隻做不說的人,隊裏四個人,他很清楚的記得每個人的誌願工時,除了他, 他不允許其他任何一個人一天工作超過八小時。
    除了對他自己, 他對所有人都盡心盡力。
    而今天, 他終於想對自己好一點的時候, 卻發現,毫無希望。
    他考慮的比她多、也比她遠。
    他甚至考慮過他們如果爭吵,她會有多孤立無援。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考慮完了,一片黑暗中,他隻能無助的拽緊了她的手。
    他說他不是好人,他說的時候,聲音都有些抖。
    原來萬能的和安,也會無助,也會緊張,也會害怕。
    貝芷意捂著自己的臉,靠在門上,很輕很輕的歎了口氣。
    她根本不用一個月,十幾分鍾,就足夠讓她解兵釋甲。
    和安啊……
    和他熱愛的鯊魚一樣……
    看起來凶猛異常,實際上,連一個沒有魚餌的魚鉤都鬥不過。
    無堅不摧的和安……
    說自己確實喜歡她的,無助的和安……
    ***
    那天的早餐仍然是和安去買的,當地的冰豆奶和法棍做的三明治。
    貝芷意的反射弧很長,害羞的時間很久,所以那天早上,她刻意睡了懶覺,起來的時候已經接近早上九點。
    和安他們天氣好的時候七點多就會出海,她起床了之後看了眼天氣再看了眼時間,鬆了口氣。
    這樣,她起碼可以再害羞一天的時間,想想該怎麽麵對和安。
    所以,當她一邊梳頭一邊打開門看到和安正對著她的房門坐著看書的時候,嚇得半張著嘴站在原地徹底卡住了。
    “早餐在桌上。”和安合上那本書,雙手環胸。
    “……”貝芷意有那麽一瞬間,想當著他的麵關上門假裝自己還在睡。
    可惜她不敢。
    她隻能挪到飯桌前,抓起那個巨大的法棍三明治,一口塞進嘴裏。
    “英語課會停課一周,現在這個時候他們也不敢送孩子來上課。”和安眼睜睜的看著貝芷意把自己塞成了一隻倉鼠,嘴角抽了抽。
    貝芷意使勁點了點頭。
    白天和晚上不一樣!
    沒有了夜幕遮掩的和安,現在看起來攻擊性好強……
    一點都不可憐不無助也不絕望……
    “你早上起來洗過澡沒有?”問得問題讓人猝不及防。
    貝芷意覺得他可能想要噎死她,因為她昨天晚上露了露牙就跑了。
    她隻能梗著脖子,更加使勁的點點頭。
    “一會換泳衣,我帶你去遊泳。”他麵無表情,用的是隊長的語氣。
    貝芷意下意識的點頭。
    點了一半又覺得有點不太對勁,拚命咽下了嘴裏麵的法棍,怯生生的開口:“維克多他們呢?”
    為什麽基地裏隻有他們兩個人。
    “去紅樹林了。”他倒是有問必答。
    “……不出海了麽。”昨天半夜下了一場雨,今天白天的天氣真的是萬裏無雲,好得貝芷意看一眼都覺得熱。
    和安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讓貝芷意覺得她應該是問了個傻問題。
    “這一周,我們都不用出海。”出了那樣的事,基於安全因素,他也不會同意讓隊員出海。
    “……哦。”貝芷意訕訕的。
    不出海,你就沒有別的事了麽?
    昨天才袒露過心聲也算是告白過,今天就直接去遊泳麽?
    她不是美國人啊……
    再讓她進化一百年,她也進化不到那個階段啊……
    “我沒有泳衣……”她開始自救。
    法棍一小口一小口的咬,豆奶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和安是真的有點無語,“你來海邊不帶泳衣?”
    ……她又不會遊泳。
    ……她以為她來這裏是為了做誌願者的。
    ……她怎麽知道,這個地方會有和安。
    一個前一天晚上告白第二天一早就要教她遊泳的人。
    她昨天為什麽會覺得他很無助。
    “我去買吧。”和安站起身,很認命。
    既然沒有泳衣,那也別指望她會帶浮潛設備了。
    幸好這個島因為靠近潛點,其他東西沒有,下水設備倒是十分專業。
    “……”貝芷意鼓著腮幫子不知道該說什麽。
    “尺寸我知道。”出門之前,和安補充了一句,頭也不回的走了。
    ……
    …………
    他就是想要噎死她,貝芷意被嗆得眼淚汪汪。
    臉上的紅潮再也沒有消退下去過。
    他昨晚說過的,他會教他潛泳,會帶她去看鯊魚,這一個月的時間,他會讓她徹底舍不得離開這裏。
    所以,他想了一宿,還是決定用最簡單的方法麽。
    法棍裏麵的芝士明明鹹的要命,貝芷意卻硬是吃出了蜜的味道。
    他到底還是聽懂了,她昨天因為太害羞沒有說出口的話。
    如果,他一個人幻想的未來太絕望,那麽,試試兩個人的。
    沒有人需要為結果負責。
    他們都是竭盡全力做到最好的人,他們兩個人,都是尊重感情的人。
    他們比誰都知道,美好得來不易。
    既然上天多給了他們一個月的時間,那就試試吧。
    試試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他們能不能,真的用感情去戰勝現實。
    ***
    教遊泳的和安,就像是哥斯拉。
    貝芷意十分後悔,她為什麽會被粉紅泡泡衝昏頭腦,忘記了小櫻的苦口婆心。
    基地的泳池是為了潛水準備的,深的不像話,最深的地方有六米多深。
    和安就站在六米深的泳池裏,對她招手。
    “下來。”他居然還皺著眉頭。
    “我……不會遊泳。”貝芷意隻能咬著牙再次提醒他。
    她穿著和安給她買的潛水衣,很保守的款式,除了緊身其他所有的地方都裹住了。
    這說明和安是真的,認認真真的打算教她遊泳的。
    她很感激和安的紳士,但是並不代表,她敢跳到六米深的泳池裏。
    “你身上穿著救生衣,不會沉下去的。”她已經在泳池邊上站了半個小時了,不熱麽?
    貝芷意堅決搖頭,到了這種時候,她就很懂得拒絕了。
    不說話,就是搖頭。
    她平時的立場要有那麽堅定,就也不用他一個人暗地裏瞎操心那麽久了。
    “潛水不一定要會遊泳,但是一定不能怕水。”和安忍住了想過去把她丟下水的衝動,“你先下來,今天我們隻要學會在水裏浮起來就可以了。”
    “……”貝芷意瞪大眼。
    “你不下來我就把你丟下去。”耐心耗盡的和安終於露出了獠牙。
    ……
    貝芷意最終還是下水了。
    委委屈屈的坐在泳池邊放下兩隻腳,然後被和安一把舉起來丟進了水裏。
    穿著救生衣倒是完全沒有嗆水,可突然入水後,胸腔被水包圍的壓迫感仍然讓已經很害怕的貝芷意慌了神,抓著遊泳池邊緣的欄杆無論如何都不撒手。
    “我其實……也沒那麽想潛泳。”那都是臨死前的胡說八道。
    “我想。”和安在她身後托著她手,斬釘截鐵。
    貝芷意回頭。
    和安臉上濕漉漉的,微蹙著眉頭,胡子刮得很幹淨,幹幹淨淨的一張臉,幹幹淨淨的一雙眼睛。
    “我想帶你去海底看看,不用學會遊泳,我拉著你。”他握著她死拽著欄杆的手。
    第一步,隻要先學會不怕水。
    貝芷意覺得自己被和安蠱惑了,她鬆開欄杆,兩隻手緊緊的拽著和安的手。
    兩腳離地,身體漂浮在水中,唯一的支撐就隻有和安的那雙手。
    “放鬆。”和安微笑,乘著貝芷意愣神的功夫,慢慢的把貝芷意帶離泳池邊。
    水裏很涼快。
    和安的動作讓貝芷意跟著他晃動了兩下懸空在水裏的腳。
    她在水裏浮起來了,而且,她還晃動了兩下腳。
    貝芷意有點驚喜,抓著和安的手變得沒有那麽用力,然後,她很快地就發現她的腳開始不聽使喚,越用力就越往上浮,整個人在水麵上搖搖欲墜。
    她完全不能放鬆。
    慌亂間她把和安的胳膊當成了救命稻草,基於本能的把和安當成了用泳池邊的欄杆,並且手腳利索的往上爬。
    ……
    和安很冷靜的摟緊她的腰。
    他是一個合格的潛水教練,他偶爾會上大島去教課賺外快,不會遊泳想學潛泳的人挺多,大部分讓他們嗆幾口水,冷著臉讓他們學會在水上放鬆就可以了。
    挺簡單的。
    兩三天時間就絕對能讓他們帶著氧氣瓶做體驗性潛水。
    但是他沒辦法讓貝芷意嗆水,也沒辦法在她把他抱的那麽緊的情況下讓她放鬆。
    他甚至在給她穿上了救生衣之後還不太敢鬆手,明知道她絕對不可能沉下去。
    潛水衣太緊身,他目測的尺寸很準。
    真是要命……
    “……你從來都沒有下過水麽?”他開始覺得他有可能勝任不了這個工作。
    “沒有。”她因為害怕,聲音有些抖,她父母從小就教育她,淹死的人都是會遊泳的。
    “對不起。”覺得自己給人添了麻煩,她又下意識的先道歉。
    她的有些習慣,真的是深入到骨髓了。
    “……”和安又被噎住了。
    “為什麽那麽喜歡道歉?”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相反,她雖然內向沉默,但是看人很準。
    否則不會那麽快就收服了島上來學英文的熊孩子,也不會那麽迅速的就發現他們兩個之間有點什麽。
    可她真的喜歡說這三個字,哪怕有時候那件事根本和對錯無關。
    貝芷意看了一眼和安。
    他表情很平和,所以剛才那句話應該不是嫌棄。
    “我很害怕給人添麻煩,也很害怕爭執。”她細聲細氣的,臉上都是水珠,麵容白皙,嘴唇粉嫩。
    “所以覺得自己很累贅或者氣氛不太對的時候,就會下意識的道歉。”她大半個身子還在水裏,因為害怕,四肢還掛在和安身上。
    遊泳池裏冰冷的池水讓她暫時忽略了肢體接觸,和安的問題讓她微微蹙起了眉,很專心的回答問題。
    所以她根本沒注意到,和安正摟著她在水裏晃來晃去。
    “你喜歡用道歉來解決尷尬。”和安懂了。
    貝芷意歪頭。
    她覺得這個總結的角度是她沒有想過的,她大部分時候的道歉其實是因為不喜歡當時的氛圍,想要通過道歉單方麵結束這個話題。
    就像小時候考試考砸了,她總是會在父母發脾氣前搶先道歉一樣。
    如果按照這個邏輯,那麽她大部分時間的道歉,並不是因為卑微退讓,而是為了解決問題。
    她又歪了歪頭。
    “我沒有從這個角度考慮過問題。”她眼裏有些困惑。
    和安笑了,拍拍她的頭。
    “你讀書的時候成績很好?”他換了個話題,這麽乖的女孩子,總覺得應該是學霸。
    中國人在美國人眼裏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學霸。
    “很差。”貝芷意搖頭,看到和安出乎意料的表情,下意識的又想道歉,硬生生的噎回去,“我永遠進不了全校前十。”
    “……”和安覺得他們開始產生代溝。
    貝芷意有點不好意思。
    “我們是重點高中,考進前十的人都特別厲害,我哪怕每天晚上不睡覺,都沒辦法考進去。”很真誠,很挫敗。
    和安有點想把她從懷裏丟出去。
    所以他摟得更緊了一點。
    他在考慮要不要告訴她,他已經摟著她在遊泳池裏遊了一大圈了,她完全沒有怕水的跡象,甚至因為一直聊天,慢慢的鬆開了手。
    “你為什麽會選擇這個島做誌願者?”他繼續轉移話題,問的都是這段時間他一直想問一直憋著的問題。
    誌願者之間保護隱私是誌願者的基本,昨天晚上之後,他再也不想遵循這個基本。
    貝芷意紅這臉推開他的那個瞬間,在他的記憶裏變成了永恒。
    他的母親是個相信宿命的人,她覺得他父親是她的宿命,所以背井離鄉遠隔萬水千山的嫁到了美國。
    他在昨天晚上,非常深刻的發現,他真的是他母親的親兒子。
    兩情相悅其實隻需要一秒鍾,那種感覺和心動無關。那是一種安穩感,一種隻能是她的安穩感。
    除了她之外,不可能再有別人的安穩感。
    他終於相信了他母親說的宿命論。
    這個喪喪的姑娘,低眉順目,膽小如鼠,傻傻的,並不懂得怎麽珍惜自己。
    可是她真的就是那個人,那個遇到了之後,就知道的人。
    就像現在這樣,她很認真的想著他的問題,下意識的把自己完全的交給了他,任憑他在水裏帶著她一圈一圈的遊,偷偷摸摸的鬆開手讓她劃拉兩下然後又摟回去。
    “我其實申請了好幾家地球誌願者。”貝芷意老老實實的,“除了這一家之外,還有其他幾家也同意了。”
    “但是這家的人最少。”她抿著嘴笑了。
    其他地方都是熱門旅遊點,光看圖片上那一群一群的人,她就覺得頭暈。
    和安斜了她一眼,也柔和了眉眼。
    他不再問問題,隻是漫無目的的在清涼的泳池裏帶著貝芷意遊來遊去。
    “和安。”貝芷意沉默了一會,突然轉個身——她就在這樣的閑聊中學會了踩水和轉身,自己卻毫無所覺。
    和安挑挑眉。
    “昨天晚上……”她臉又開始紅了。
    昨天晚上的話題沒有說完,她心裏很清楚。
    和安沒有再提,是因為他是行動派,考慮了一晚上,他給的答案很明確。
    和安不說,她當然沒有勇氣再開口問。
    他們一直都挺有默契,很了解心照不宣的分寸。
    但是今天的氣氛太好了。
    和安那麽溫柔,泳池裏的水那麽清涼。
    她被水托著漂浮在水中,聽著和安一點點的詢問她的事情,她不在這個小島上的事情。
    和安親口說的,他喜歡她。
    所以她鼓起勇氣,轉身,主動的提起了昨天半夜。
    那一段因為她過於害羞還沒有完全說完的話。
    她想要在今天說完,在水裏,在和安溫柔的快要滴出水的眼眸裏。
    “我們……”她結結巴巴的,用盡了全身的勇氣,“是要在一起試一試的對麽?”
    用這一個月時間,試試能不能繞過和安昨天晚上說的那些絕望的可能。
    “那如果……失敗了呢?”她看著和安,哪怕害羞,哪怕怕水,她也努力的仰著頭。
    和安的眼睛眯了起來。
    “我、我的意思是說……”貝芷意又開始結巴,“如果失敗了,也不用難過的。”
    “就是,不用太難過的。”
    他們本來的可能性就為零,現在多了一個月的機會,他們又都是會全力以赴的人。
    這個機會,簡直就像是撿來的。
    所以哪怕失敗了,也不應該太難過。
    她想說的,就是這個。
    她昨天晚上的意思,也就是這個。
    既然和安一個人做不到,那麽就兩個人試試。
    昨天晚上她說的那些話,多少都有些決絕,她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雖然鼓足了所有的勇氣,但是其實內心深入,她仍然知道,和安是對的。
    他的那些考量,是深思熟慮的,他們這兩個月來的克製,都源自於這些現實考量。
    她隻是,太心疼,太心疼和安在黑暗中的樣子。
    她昨天晚上的回答也並不理智。
    所以她不願意當他們用盡全力努力了一個月失敗之後,和安又回到那個樣子。
    他們隻是多出來了一個月。
    和安不應該為了這多出來的一個月,再多更多的痛苦。
    “我們努力過了,就……不用太難過的。”她囁囁的。
    和安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之前還挺溫柔的表情一點點的凝了下去,恢複到貝芷意熟悉的、隊長的樣子。
    “我現在可以脫了你的救生衣,讓你沉下去喝兩口水再撈你上來。”
    “這樣來回兩三次,你應該就不會怕水了。”
    “我就不用摟著你遊了兩三圈遊泳池,結果你現在還是把我當成了救生圈。”
    “……我沒有……”把你當成救生圈啊。
    “那你鬆手。”和安仍然麵無表情,兩手舉高,低著頭看著又一次扒著他不放的貝芷意。
    貝芷意:“……”
    和安兩手舉高,在水裏來回遊了兩下。
    貝芷意狼狽的抱著他,這回終於不小心嗆到了水,剛剛開始嗆咳,和安就停下了動作,把她重新摟回來,讓她可以不用著力就浮在水麵上。
    他生氣了……
    貝芷意隻能在咳嗽的間隙領悟到這件事。
    他生氣了,手臂的肌肉硬的跟鐵塊一樣。
    “對……”她下意識的又想道歉。
    和安綠色的眼眸瞪了一下,貝芷意很慫的立刻閉上了嘴。
    “你昨天晚上,明明不是試試的意思。”發泄完看到貝芷意很狼狽結果更氣的和安咬牙切齒。
    她昨天晚上要是隻是想試試,他才不可能今天立刻就把她丟下水。
    她昨天晚上明明就是答應的意思!
    他很生氣,貝芷意偷偷的看了一眼他比小櫻頭還大的二頭肌。
    “我絕對不會想要隻是試試。”他繼續咬牙切齒。
    貝芷意在他懷裏動了動。
    “誰他媽要跟你試試。”京片子又出來了,他恨的牙癢癢。
    貝芷意被他摟得悶頭悶腦的。
    “你昨天晚上,明明就是答應了在一起的意思。”他的下巴擱在她頭頂,兩隻手鐵鉗子一樣箍著她的腰。
    ……
    他又……開始耍賴了。
    貝芷意突然就福靈心至了。
    他明明很想做一件事,卻又因為現實原因無法做到或者可能性很低的時候,就會像現在這樣。
    昨天晚上是死拽著她的手,今天就開始死摟著她的腰。
    快要被掐到窒息的貝芷意腦子裏又亂七八糟的飄過一句進度好快。
    ……
    …………
    在被自己不合時宜的腦補臊死之前,貝芷意鼓起勇氣按住了和安的二頭肌。
    “……我也隻是,害怕會失敗。”她聲音被悶在他懷裏,悶聲悶氣。
    他們之間的那些問題,畢竟是真實存在的。
    沒有挑明之前分開,惆悵會大於傷心,挑明之後如果還無法成功……
    她可能,會在每場相親會上痛哭失聲。
    “我昨天晚上說的那些可能,你覺得最不能接受的是哪一個。”和安維持著那樣的姿勢,貝芷意沒辦法看到他的臉,但是從他的語氣猜測,他仍然還在皺著眉頭。
    “吵架。”她悶著頭,“還有感情變淡。”
    在現實生活中消磨掉曾經的心動,然後互相怨恨。
    這比所有的結局都可怕,甚至可怕過他們一個月嚐試後以失敗告終。
    “那我們就盡力避開這一個。”和安終於鬆開了她,讓她看到了他的表情。
    “我們不能一開始就用試試的心態。”
    “這件事情已經很難了,如果隻是試試的心態,一定會失敗。”
    “如果注定要失敗,我不如申請這一個月去別的海島,大青鯊的數據不在這個島上也能做。”
    “你昨天晚上踏出了半步,我很歡喜。”
    “你不能在冷靜下來之後,又告訴我你縮回去了。”
    “我真的會把你丟到海裏喂鯊魚。”他惡狠狠地放狠話,假裝要鬆手,然後在貝芷意瞪大了眼睛的時候,又拽回她。
    “我很喜歡做你的救生圈,但是前提條件是,你必須要知道這個救生圈是我。”
    不是因為快要溺死了,抓救命稻草一樣隨便抓一個,試一試,覺得不稱手就丟掉的。
    他是認真的。
    所以才會拋棄原則,在這麽危險的關頭告訴她他的真心話。
    她昨天踏出那半步,讓他欣喜若狂,所以他不允許她再縮回去。
    那些肯定就會走向悲劇的現實,他突然想走走看。
    不是試著走走看,而是真的走到底。
    避開貝芷意最怕的那個結局,在那對現實裏麵,找到最好的哪一個。
    這才是真實的和安。
    而不是昨天晚上那個精疲力盡到開始絕望的男人。
    他是個理想主義者,他是個瘋子。
    貝芷意在那天的泳池裏,突然徹底的懂了,維克多曾經說過的那些話。
    在她還在糾結這件事失敗的話應該怎麽辦,這一個月他們應該怎麽努力的時候,和安早就已經跨過了這個坎。
    和安的糾結,隻有她。
    她跨出來了,他立刻就接住了。
    哪怕後麵的路全是死路,他也毫不猶豫的接住了。
    十二分的努力,絕不考慮會失敗的可能。
    而他努力的第一步,就是逐步了解她之前逃避的生活,然後帶她走入他熱愛的世界。
    他說,他想帶她去看海底。
    她還在捂著臉害羞原地跺腳的時候,和安,已經在計劃鋪路。
    “我們的節奏……差得很多。”貝芷意呐呐的。
    “我們可以協調。”和安抿著嘴皺著眉。
    “如果……我昨天晚上沒有說那些話呢。”貝芷意覺得她這句話一旦問出口,就一定會被和安丟到海裏喂鯊魚。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向來慫包的她,居然問出口了,不但問出口了,她問完之後還一直盯著和安的臉。
    他確實生氣了。
    但是他也很快忍住了。
    “後悔了?”他問。
    表情語氣都沒有太大的變化。
    貝芷意隻是看著他,不說話。
    “你可以後悔,我可以再給你一次縮回去的機會。”和安終於鬆開了貝芷意的手,改成了一開始教練的姿勢,涇渭分明。
    貝芷意笑了。
    在和安徹底發火之前,拉回了他的手。
    “沒有。”她細聲細氣的,眉眼彎彎。
    她居然可以在和安明顯暴怒邊緣的時候,火上澆油,而和安,居然忍下來了。
    和安和她的節奏完全不同,和安的侵略性太過明顯,剛才有那麽一瞬間,她是真的有些害怕的。
    她怕她趕不上和安的進度。
    所以她鼓起勇氣問了那句話。
    問出口之後,發現自己居然還有剩餘的勇氣和他對視。
    她從來沒有這樣過,能有這樣的勇氣,無非就是相信麵前這個男人,絕對不可能會傷害她。
    完全不會遊泳的她,在泳池裏點著了和安的暴脾氣,甚至還敢再往裏麵丟一把柴。
    她對他的信任,早就已經不是試試那麽簡單。
    就像現在這樣,和安被她弄得七上八下,京片子又快要冒出來的時候,不可置信的看著向來內向被動的貝芷意居然主動的拉起了他的手。
    不是因為在水裏害怕。
    而是安撫性的拍了拍,笑嘻嘻的。
    “……”他可能忽略了貝芷意的攻擊性。
    他居然被她磨得一點脾氣都沒有。
    說可以一起開始的人是她,睡了一個晚上翻臉不認人的人是她,試圖軟磨硬泡跟他調整節奏的也是她。
    在他徹底火大,差點想要把她丟出去自己去其他海島的時候,她居然還握著他的手彎了彎眉眼。
    然後他就沒火氣了。
    “你最好跟我解釋一下剛才那一通折騰是為了什麽。”他仍然惡聲惡氣的,卻開始摟著貝芷意往岸邊遊。
    她在水裏泡得時間太久,皮膚都有點起皺了。
    “我……有點害怕。”她跟在他身邊,仍然是細聲細氣的。
    “對不起。”她拽拽他的潛水衣,軟綿綿的道歉。
    ……
    …………
    媽的。
    和安在心裏罵了一句髒話。
    就這樣,不氣了。
    隨她折騰吧,為了她的安全感。
    她本來就不容易有安全感。
    “不要再有下次了。”警告還是應該要有的,剛才那一通折騰,他氣的都想把她摁到水裏去。
    “嗯。”女人乖乖巧巧的跟著他。
    “你今天學會浮了,明天可以學浮潛。”他把她領到淺水區,語氣仍然不太好。
    “好。”女人的聲音軟得出奇。
    “……”和安不說話了。
    他昨天說什麽來著,他們兩個人吵架,她絕對吵不過他。
    他們今天還沒吵架呢……
    他有點頭疼。
    “我下次不這樣了……”她特別自覺地爬上岸,特別自覺地給他拿了一塊浴巾。
    結果被他很粗魯的用那塊浴巾裹成了木乃伊。
    “你自己擦。”給他浴巾幹什麽,比較容易冷熱交叉感冒的人明明是她,“感冒了就不能潛泳了。”
    “哦。”貝芷意乖乖的,坐在遊泳池邊擦頭發。
    她看起來心情很好。
    眉眼彎彎的,像是解決了一件大事。
    和安一個人更加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為什麽他們兩次談談,都沒有結果?
    第一次是她跑了,第二次是她投降了。
    可是兩次,不舒服的那個人都是他。
    昨天為了揣測她是不是真的願意踏出這一步,他失眠到天亮才迷迷瞪瞪的睡了一會,今天她隻開了一個頭,說話的那個人就一直是他,她到最後隻回了一句好。
    雖然這句好,讓他心頭無比妥帖。
    他在泳池邊來回走了兩步,然後走到貝芷意麵前蹲好。
    貝芷意擦頭發的動作停住,看了他一眼。
    “你頭發很濕。”她拿浴巾給他,小小的皺著眉頭。
    他直接在貝芷意麵前的那塊地板上坐好,低下頭,不說話,一動不動。
    貝芷意抓著浴巾的手指開始泛紅。
    一個人天人交戰了半天,很輕很輕的把浴巾放在和安腦袋上,兩手揉著擦了兩下。
    和安的板寸被她揉來揉去,濕噠噠的水珠子慢慢的消失在浴巾裏。
    值了……
    和安閉上眼睛。
    雖然有點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