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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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島嶼南麵的那一天, 和安十分罕見的穿了正裝, 黑色的襯衫黑色的西裝長褲, 隻是襯衫袖子擼到了手肘,風紀扣是不可能扣得, 鬆開了兩三顆扣子, 一大清早買了早飯後就坐在廚房裏嚼奶糖。
    貝芷意喝小米粥的時候偷偷的看了和安一眼, 和安從善如流的又解開了一顆扣子, 衝她咧咧嘴。
    ……
    她覺得她臉皮已經慢慢的開始變厚了,起碼這一次沒有噎到, 而且趁著他解扣子的時候, 她還見縫插針的又偷瞄了一眼。
    這次終於成功的被小米粥噎到, 一陣咳嗽。
    “下次想看什麽就直接說,全脫了都行。”昨天晚上被順毛的和安一大早的騷包兮兮, 一嘴的奶味。
    “……老子喜歡的女人未成年, 你們兩個能不能做個人?”依坦咬牙切齒。
    “中午投資人過來的時候記得把衣服穿好,我房間裏還有發膠。”維克多嘮叨成了老媽子,“該有的牌麵還是應該要有, 你怎麽說也算是小半個投資人,不要弄得跟流氓一樣。”
    維克多的心情也很好,有種終於把和安托付出去的感慨。
    這是個曾經學開快艇隻是為了尋死的男人啊,四年時間, 終於隱隱的有鬆開眉頭的跡象。
    “你要不要再加一碗?”維克多越來越覺得貝芷意順眼, 低眉順目的樣子怎麽看怎麽招人疼。
    ……
    已經吃得快飽的貝芷意隻能又盛了一大碗小米粥, 紅著臉吃到撐。
    她被誇獎了。
    她給和安的方案, 被維克多誇張的稱之為世紀公關營銷案例,外向的外國人向來不惜讚美之詞,她在這個地方,連在雞腿裏麵多加了幾片香葉,都能被誇獎成靈性的東方美食。
    她知道她在這裏的參與感變得越來越強,不單單隻是因為和安,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她每天早上微笑著起床的原因。
    她有些明白為什麽那麽多心靈雞湯會一直鼓勵大家多走走多看看,走出自己熟悉的生活軌道,真的能看到一些從來沒看到過的風景,那些風景,可能可以改變你的一生。
    ***
    和安接待投資人的方法和貝芷意想的不太一樣,中午之後,小島上來了一艘船,船上除了出去接人的村長和特殊時期護航的海上巡警外,下來了一波人。
    西裝革履,貝芷意這段時間都快要刻意遺忘掉的都市裏的人。
    他們叫和安wilson先生,而和安,連握手寒暄的姿勢,都讓人覺得陌生。
    他把襯衫風紀扣扣上了,擼起來的袖子也放到了合適的位子,板寸頭抹上了維克多房間裏的發膠,他站在陽光下,藏好了自己身上的每一個棱角每一塊肌肉。
    他並沒有過多的介紹他的誌願者團隊,短暫的見麵後,他就領著那一行人直接去了島上村長用來接待外賓的會所。
    貝芷意站在沙灘上看著和安的背影,理了理自己被海風吹亂的頭發。
    “覺得陌生?”維克多善解人意,他以為貝芷意覺得自己被冷落了,“安有兩幅麵孔,現在這一幅,是假的。”
    貝芷意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友善而靦腆,她點了點頭,又理了理頭發。
    “我知道。”她細聲細氣的,沒有反駁也沒有發表意見。
    原來,和安姓wilson。
    她又看了一眼已經快要看不見的那一群西裝革履的資本大佬。
    和安真的有兩幅麵孔,但是她不覺得和安對著資本大佬的那一幅,是假的。
    她甚至覺得,那才是真正的他。
    他為了逃避才來到這片海域,在這片海域裏,用棱角和肌肉作為偽裝,而現在這樣陌生的、氣勢十足的生意人,才是真正的和安。
    和安身上一直有和維克多還有依坦不一樣的氣質。
    他在談正事的時候,總讓貝芷意有一種鋼筋水泥的感覺,他身上都市精英的氣場,比維克多和依坦多很多。
    可他明明是來這片海域最早的人,早在維克多沒來之前,他就已經在這裏建了一個簡陋的誌願者基地。
    每天吃著自己做的難吃的美式漢堡,用逃避的方式,慢慢的給自己穿上盔甲。
    他是想回去的吧,要不然不會還刻意留著那一身都市精英的氣質。
    他骨子裏溫柔而又紳士,他做事穩重,做方案成本計算的時候,熟練到貝芷意目瞪口呆。
    他一直維持著和誌願者總部每日匯報的方式,哪怕煩得不得不用掃雷來緩解情緒,但是他一直讓整個基地的運轉規律而有序。
    他和維克多他們其實不一樣。
    他隻是,回不去了。
    貝芷意低頭抿嘴,壓下了越來越堵的情緒。
    和安的那些過往,他自己說不出口,她又不忍心問。
    維克多和依坦這兩個人,平日裏看起來打打鬧鬧說話亂七八糟,可不該說的話,他們從來都不會多說一個字。
    她本來就不是急性子,曾經一度以為這樣也挺好,她不去揭開和安過去的傷疤,等和安沒那麽排斥的時候,他一定會告訴她。
    但是今天,她看著和安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她視線裏的時候,心裏突然揪痛的難受。
    和安,他考慮過所有人在這個島上的舒適度,唯獨從來不考慮他自己的。
    他們開始戀愛的這十幾天,他考慮的都是基於她的立場,他應該要做些什麽,而她這樣被動的個性,對和安對她的好接受的理所當然,也很自然的忘記了她應該要為和安做些什麽。
    這兩個多月,這個島已經給予她很多她過去連想都不敢想的東西,而她一直到今天,才意識到,戀愛應該是要雙向的,和安並不介意她被動,但是她介意。
    主動一點,並不是主動對和安笑一笑,或者主動的等和安晚上回來陪他做日報。
    戀愛的幸福,應該是雙向的。
    而不是像她這樣,認識兩個多月,戀愛十幾天,才終於從別人的嘴裏知道,和安,姓wilson。
    ***
    生態酒店的方案在南麵談得出乎意料的順利,和安事先提供的資料和安置島民們的拆遷費讓雙方都非常滿意,和安想象中可能會被刁難的劍拔弩張的場麵並沒有出現。
    吃完晚飯後兩個小時不到,一份他為之努力了兩年多的合同,終於正式敲定。
    簽字的時候,和安的筆微微停頓了一秒,簽上自己大名的時候,站在他身邊的投資人,看到和安閉了閉眼。
    “回來吧。”投資人在上船前,在同和安握手告別的時候,拍了拍和安的肩膀。
    他曾經以為和安是他們那一代裏麵最有可能脫穎而出的孩子,他知道,很多同行都非常看好和安。
    但是誰又想到世事會無常成這種樣子。
    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孩子,淪落到這樣的小島上幾乎變成野人。
    “回來吧,這裏總歸不是你的家。”他忍不住再次多嘴。
    和安低頭,笑了。
    “有時間的話,我會回去看看的。”他看起來禮貌而又得體,說的理由冠冕堂皇,“我在這裏還抽不開身。”
    快要六十歲的投資人又歎了一口氣。
    他想到了和安小時候的樣子,那時候他發色還沒有那麽深,小小年紀穿著燕尾服,板板正正的坐在會客大廳裏。
    他又恍惚想起了那一年,頭發淩亂的和安衝破媒體的圍追堵截,跪在家門口的樣子。
    他最終,什麽都說不出口,隻能拍了拍和安的肩膀,上了船。
    “我們始終在等你回來。”他但願他這句話並不是客套,他們曾經私下裏說過,和安這個人,應該是徹底被毀了。
    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能從那樣的打擊下站起來的人幾乎沒有。
    曾經有好幾年,社交圈裏已經沒有wilson這個姓,因為也不再有人提起那個被鮮血覆蓋的傍晚。
    有很多人甚至以為,和安應該已經死了。
    和wilson這個姓一起,銷聲匿跡了。
    誰都沒想到,an wilson會再次出現,並且帶著生態環保酒店的方案。
    他不否認,最開始他同意看這個方案,是因為他還是想賣老wilson一個麵子,一個避世了五年的孩子,他並不覺得他的方案能讓人眼前一亮。
    但是最終,他還是被這個孩子忽悠到了這個專機都沒有停機坪的小島上,不遠萬裏。
    看到了wilson家的孩子。
    壯了、黑了,眼神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他應該還能再回來的,投資人站在甲板上看著和安和他漸行漸遠。
    五年的消磨都沒有讓這年輕人眼底的東西動搖過。
    老wilson家能留下這樣一個孩子,那老家夥,應該可以瞑目了。
    “那是an wilson麽?”他年輕的助理在憋了一天之後終於忍不住了,看投資人心情很不錯,偷偷的問了一句。
    “是。”投資人笑了,“那是他。”
    五年前那個滿身狼狽,把幾個主流媒體打的雞飛蛋打,第二天徹底消失在公眾視線裏的年輕人。
    真是……許久未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