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蒙麵魔術師(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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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尼給蘇夭當了一整天的小助理, 盡管嘴上一直說不累不累, 身體卻很誠實。入夜後他的眼皮就打起了架, 腦袋一點一點的。
    蘇夭提前收工, 把他抱到大木箱裏,脫掉衣服蓋上被子。
    她在旁邊靜靜地坐了會兒, 見時間差不多就關上門走出去, 直奔雜技團大門。
    天色黑了, 觀眾們紛紛回家吃晚飯, 團員們也都結束表演, 在收拾各自的舞台。
    隻有一個人不用收拾, 那就是小醜維安。他的小車就在他身邊,上麵的爆米花糖果和氣球等售賣一空。
    而他還在跟每個經過麵前的觀眾打招呼,告訴他們明天開場時間, 約定再來。
    蘇夭站在黑暗裏,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色彩濃豔的麵具和鮮豔的演出服,令她的身影看起來如同鬼魅一般。
    維安真的是個很奇怪的人。
    他總是默默地幫她,卻很少與她說話,見麵時總是冷淡無比,平日也經常一個人獨來獨往。
    可他麵對觀眾時又是那麽的耐心和溫柔, 所有小孩都喜愛他,他也很樂意免費送他們一點糖果吃。
    這到底是一個怎樣分裂的人?他又是從何而來?
    送走最後一個客人, 維安抹了把腦門的汗, 發現指腹上蹭下來一點油彩, 皺皺眉, 打算馬上回自己的房間。
    “維安。”
    蘇夭從黑暗中走出,看著他問:“我們能聊一聊嗎?”
    “聊什麽?”
    “都可以。我有點事情想問問你,相信你也一定對我有好奇,不是嗎?”
    維安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像是在考慮她的提議。
    雜技團的音樂已經停了,懸掛在樹枝上的燈光逐漸滅掉,最後僅剩下兩人頭頂的一盞,仿佛全世界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好,你要去哪裏聊?”
    維安歪了歪腦袋,臉上滑稽的油彩並未讓他顯得可笑,反而因為身形挺拔,有股奇特的帥氣。
    蘇夭轉過身道:“跟我來。”
    二人來到雜技團不遠處的一片小山坡,此地氣候幹燥,山坡上也沒什麽樹,遍地枯草。
    借著月光,蘇夭挑了一塊相對幹淨的石頭坐下,維安插兜站在她旁邊,白手套底下露出一小塊皮膚,光滑潔淨。
    “我知道你肯定好奇今天的事,這是我的秘密,沒有告訴過別人。但是你之前救了我,所以我也想選擇相信你。”
    維安淡漠道:“你可以不說。”
    “可是我也想知道你的秘密。”
    “秘密?”
    “你……從何而來?”
    蘇夭的眼中倒映著彎月,臉上其他部分被麵具遮擋,無從探查。
    兩人都戴著麵具,卻要分享彼此的秘密,場景有些可笑。
    維安也是這麽想的,輕嗤了一聲,“我隻是一個普通人。”
    “你的選擇不是這麽說的。”
    蘇夭經曆了那麽多世界的磨練,見過的人不計其數,他絕對不是城府最深的那一個。
    維安籲出一口氣,支著膝蓋也坐了下來。
    “好吧,你先說。”
    蘇夭既然來了就沒打算後悔,借著此刻四下無人,不急不緩地將計劃講了一遍。
    維安起初聽得心不在焉,後麵逐漸被她吸引,聽完後忍不住道:“你倒是有仇必報。”
    蘇夭道:“我們都是無父無母的人,被人欺負了隻能自己給自己出頭……我已經說了我的秘密,你的呢?你從哪兒來?”
    維安垂下眼簾,月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宛如兩片漆黑的蝶翼。
    “我是……為了完成一個人的願望而來。”
    “願望?”
    維安抬起頭,脖頸曲線修長漂亮,喉結滾動了一下。
    “我是滬城人,父親是個篾匠。他人很好,從小教我讀書識字和做人的道理,並且把我供上了警校。”
    “我很喜歡這個職業,也期盼著自己畢業出來後能成為一名警察,保護人民的生命安全和財產。”
    “可是就在我畢業那一年,父親得了重病,去世前告訴我一個秘密,說是他這輩子最悔恨的事。”
    “你是為了完成他的願望而來?”
    蘇夭好奇地問。
    維安嗯了聲。
    “那你父親呢?”
    “在我決定出發的前一天,在醫院裏去世了。”
    維安低沉的聲音聽起來像某種哀悼詞,令人心情沉重,宛如壓了塊大石頭。
    蘇夭沒想到他的秘密居然是這樣,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問下去,沉默了很久。
    維安則久久地看著夜空,眸光閃爍,臉上的油彩已經斑駁。
    “那個……”蘇夭最後還是選擇轉移話題,看著他問:“你整天都化妝,臉上不會難受嗎?”
    “還行,習慣了就沒問題。”
    維安說出秘密後,話好像變多了些。
    蘇夭試探地說:“其實現在左右無人,你可以把妝先卸掉,讓皮膚透透氣。”
    “這裏沒有鏡子,我待會兒補不起來。”
    “沒關係,我可以幫你補。”
    維安遲疑,蘇夭怕他後悔,趁熱打鐵地問:“你的油彩在哪裏?”
    “這裏……”維安從連體服的大口袋裏摸出幾瓶顏料和一支筆。
    蘇夭道:“太好了,我現在幫你打水卸妝,你不許走啊。”
    她說完不等他回答,匆匆跑去打水,又提著水匆匆跑回來。
    見他還坐在原地,她鬆了口氣,放慢腳步走到他身邊,將水桶往地上一放。
    “來吧。”
    維安還沒碰見過這麽固執的人,心想秘密都被她知道了,那看見長相也無所謂,便自暴自棄地抬起臉。
    蘇夭打濕一條毛巾,左手托著他的下巴,右手拿著毛巾在他臉上輕輕擦拭。
    他的骨骼輪廓很完美,眉骨突出鼻梁高,有個小小的駝峰,顴骨窄臉頰瘦,下頜線條清晰而流暢。
    油彩太過頑固,很難擦幹淨。蘇夭不得不多使了點力氣,幾乎把他的皮都擦下來。
    維安吃痛皺起眉,雙眼愈發顯得深邃,眸光似星光。
    幾分鍾後,油彩清洗幹淨,維安摸著自己幹淨濕潤的臉,心中隱隱動容。
    除了父親,好像沒有人這麽關心過他。
    蘇夭卻抓著那條髒到分不出原本顏色的毛巾陷入沉默,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臉。
    他很英俊,劍眉星目,挺鼻薄唇。
    可他的長相分明與少昊有著五六分的相似。
    顯然,這又是一個“少昊”。
    “我這個世界絕對不會愛上你了,下個世界也是,下下個世界也是!”
    耳中回蕩著她離開前對少昊說得話。
    蘇夭捏緊毛巾,苦笑一聲。
    真是命中注定的羈絆。
    兩人對視幾秒,維安不大好意思地撇開臉。
    卸掉油彩的他像一個稚氣未脫的大男孩,明明很想看她,卻欲蓋彌彰地轉移了話題。
    “我聽人說,你是從小就跟在老金爹身邊的?”
    “嗯。”
    “為什麽?”
    蘇夭籲出一口氣,心不在焉地揪著毛巾,緩緩道來。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但他說我是被他撿來的孤兒……不光我,團裏絕大部分人都是這種出生。”
    “世上哪兒有那麽多流浪的孤兒可撿。”
    “你懷疑他騙了我們嗎?”
    維安道:“我隻是覺得,他對團裏的孩子談不上好……昨天我就看見他在打一個女孩,下手很狠。”
    蘇夭聳肩。
    “沒辦法,學本事就是這樣,錯一次打一次正常得很。”
    “蘇夭……”維安忽然回過頭,認真地看著她,“你對老金爹到底是怎樣的感情?真的把他當父親麽?”
    蘇夭心道怎麽可能,對方明明就是她的奪命仇人。
    這時雜技團的方向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音,她心下一動,知道自己的計劃快成功了,便沉默著側耳傾聽。
    在維安看來,她的沉默成了默認。他緊蹙雙眉,牽起她的一隻手說:
    “老金爹不是什麽好人,要是我有辦法的話,你願不願意跟我離開這裏?”
    他期待而熱切地看著她,她卻在傾聽隨風傳來的聲音。
    終於,雜技團裏爆開一陣陣衝天的火光,在尖銳的呼嘯聲中,煙花不受控製的衝撞著,最後鑽出帳篷衝上雲霄,綻放出漫天的火樹銀花。
    金色流星緩緩落下,煙花在這個漆黑的夜空表現出最極致耀眼的美。
    可地上那些沒衝出來的就不一樣了,雜技團響起高昂的尖叫聲,仿佛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蘇夭扭頭一看,發現有火苗在搖曳。
    “著火了,去看看!”
    她甩開維安的手,拔腿就朝團裏跑。
    維安看著自己空空的手掌,心中莫名湧出一股失落感。這時團裏的嘈雜聲越來越多,火光衝天,他壓下思緒也跟著跑了回去。
    二人衝進團裏,隻見所有團員都像無頭蒼蠅似的亂撞,懷裏抱著水盆水桶等物,打了水朝同一個方向衝,甚至還有拿杯子的。
    他們跟著人群往前衝,最後來到一個熊熊燃燒的帳篷前,裏麵有女人在不停的尖叫哭泣,求他們救她出去。
    叫聲淒厲,宛如惡鬼。
    蘇夭距離帳篷還有個五六米,熱浪卻撲麵而來。她輕輕側臉,看見在東南方向,老金爹正背後站在自己的帳篷前,麵無表情地看著這邊。
    雜技團裏隻有兩頂帳篷,一頂是老金爹的,一頂是莉莉的。
    老金爹的帳篷大,活像一棟小房子。莉莉的帳篷小,隻比木箱大一些。
    入夜了,她把暖爐燒旺了些,準備舒舒服服的入睡,沒成想藍色盒子裏裝得是煙花,經高溫一烘烤,在她的帳篷裏炸開了鍋,不僅橫衝直撞,還引燃了所有的易燃物。
    好在煙花威力遠遠比不上炸藥,帳篷也小,在眾人的齊心協力下,總算撲滅火苗將莉莉救了出來。
    隻是到了那時候,裏麵能燒的東西基本已經燒光,包括莉莉身上的衣服。
    她裹著一床燒出洞的被子坐在外麵的草地上,臉上糊滿漆黑的煙灰,發尾焦灼,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燃燒後的糊味兒,幸而並未受重傷。
    眾人開始收拾那片狼藉,一直冷眼旁觀的老金爹走了過來,垂眼問莉莉:
    “這是怎麽回事?”
    莉莉自己也被燒懵了,冷靜下來細細思索,認為肯定是那藍色盒子引發的火災。
    蘇夭說紅盒子裏裝煙花,於是玲玲把紅盒子放進老金爹的帳篷裏,等著他勃然大怒嫁禍給蘇夭。
    藍色盒子怕被人發現,就放在了她自己的帳篷裏,等找到機會再帶出去扔掉。
    可是現在,老金爹安然無恙,她倒被燒成了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這隻能說明一件事——她們被那個小婊-子給耍了!
    莉莉在雜技團裏混了那麽多年,跟著老金爹走南闖北,早就練出無數心眼。
    既然蘇夭陷害她,那她也決不能束手就擒!
    “是蘇夭害我的!”
    當著眾人的麵,她衝正在幫忙撲滅餘火的蘇夭用力一指。
    蘇夭有所預料,丟掉手裏的臉盆站起來,靜靜地看著他們。
    “是蘇夭,她偷偷從村民手裏買了煙花,放在我的帳篷裏害我。”
    老金爹問:“有誰能證明?”
    “玲玲,還有尼尼,他們都看見了她買煙花!”
    老金爹走到蘇夭麵前,表情不怒自威。
    “她說得是真的嗎?”
    蘇夭鎮定自若,“我買了煙花沒錯,可那隻是魔術道具。”
    “你放屁!隻是道具怎麽會出現在我的帳篷裏?”
    莉莉叫嚷起來,企圖先聲奪人。
    蘇夭輕嗤了聲,走到她麵前,微微俯低身體。
    “盒子為什麽會出現在你的帳篷裏,難道不是因為你將另外一個放到了老金爹的帳篷裏麽?”
    莉莉形貌狼狽,她渾身幹幹淨淨,誰輸誰贏已經高下立判。加上居高臨下的姿勢帶來無形的壓力,竟然壓得莉莉不太敢與她直視。
    可她的話分明在將她往死路上推,要是老金爹信了,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莉莉惱羞成怒,抬手掀掉她的麵具,蹭得一下站起來罵道:
    “你個醜八怪!憑什麽這麽汙蔑我!”
    蘇夭隻覺得臉上一涼,那塊巨大的胎記便顯露在眾人眼中。
    她平時能戴麵具就戴麵具,極少讓人看到自己的臉。圍觀的團員們看清之後,不由得發出聲低低的驚呼。
    維安就站在她身後,看到這一幕當即要衝過去。
    蘇夭攔住他,衝他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無所謂自己的胎記暴露在外,坦蕩蕩地說:“你說我汙蔑你是麽?我有證據。”
    老金爹眯起眼睛,“什麽證據?”
    蘇夭抬手一指,“就在你的帳篷裏。”
    老金爹派人進去搜索,不一會兒果然有人抱著個紅色的盒子跑出來。
    蘇夭解釋道:“我買了兩個盒子,一個裏麵裝棉花,一個裏麵裝煙花。讓尼尼抱到木箱裏去,結果半路被人給騙走了。我以為是觀眾們騙的,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出了內鬼。”
    老金爹打開那個紅色的盒子,裏麵果然裝著棉花。
    “莉莉,這是怎麽回事?”
    莉莉愕然地看著這一幕,心底冰涼,身體瑟瑟發起抖來。
    老金爹現在雖然不表演了,可團裏的所有大事還是一手抓的。
    今天的火災燒毀了一頂帳篷就算了,還扯出來這麽一件勾心鬥角的事,他誰也不相信,聽了兩人的辯解後,就把玲玲找到帳篷裏單獨問話。
    剩下的團員們都站在外麵等,時不時就聽見裏麵傳來玲玲的哭聲,背脊發寒。
    蘇夭仍和維安站在一起,莉莉憤怒地瞪著她,她頭都不低一下,因為對方在她看來,已經是一枚棄子。
    過了將近半個小時,門簾終於被掀開。
    老金爹率先走出來,玲玲跟在他身後,走路一拐一拐的,臉上一左一右印著兩個巴掌印,捂著嘴小聲啜泣。
    “莉莉,你太讓我失望了。”
    “老金爹……”
    “你是最早進團的人,我以為你可以成為我的左膀右臂,幫忙我把團裏管理好,卻用這種陰險毒辣的辦法欺負團員,還陷害到我頭上。”
    “老金爹……不是這樣的老金爹……”
    “事已至此,我是留不住你了,你走吧。”
    莉莉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難以相信他的話。
    她以為老金爹會揍自己一頓,會餓她兩天,或者罰她的工錢,沒想到他居然趕她走……
    她從記事起就待在雜技團,唯一會的工作就是雜技,從來就沒有離開團裏一步過。
    他讓她走,她怎麽活?
    這不僅僅隻是被開除的羞恥,更是毀天滅地的打擊!
    幾秒之後,莉莉大哭起來,用力抱住老金爹的腿。
    “老金爹……你別趕我走!我什麽也不會,去外麵怎麽活呀……我還為咱們團摔斷了腿不是嗎?你不能趕我走!老金爹,求求你了……隻要你肯留下我,就算當牛做馬也可以啊……”
    莉莉的哭聲讓所有團員的心情變得沉重,因為她的今天很可能就是他們的明天。
    不過隨即又生出慶幸——她是因為做事太惡毒,差點害了老金爹才被趕走的,隻要他們乖乖聽話,永遠不做出和她一樣愚蠢的事,老金爹就不會趕他們走。
    想到這裏,他們看向莉莉的眼神變成了嫌棄和厭惡,主動上前幫忙老金爹將她拽開,重重推到地上,用最惡毒的話辱罵她。
    “你這個陰險的女人,快滾吧!”
    “我以前居然覺得你好,真是瞎了眼!”
    “滾啊,這裏不歡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