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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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見雲依斐站在冒著熱氣的木桶前,將腰封解開, 脫下厚重的外衣, 搭在旁邊的架子上。
    段承宇望著屋裏的情形, 心隨即提上了嗓子眼兒。
    雲依斐伸手正準備去解中衣的係帶,忽地想起,新作的中衣和肚兜忘記拿進來, 總不能沐完浴, 還穿著帶汗水的舊衣服去王府過年。
    於是她便轉身出了房間門,去拿衣服。
    段承宇見她又出去了,心頭好似被貓爪撓了一下, 又急又癢癢。正在這時, 忽聽唐義璋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世子?”
    段承宇一慌, 緊張地麻了半個身子。
    他忙直起腰, 轉過身去, 正見唐義璋歪著頭, 一臉不解地看著他。段承宇努力擠出一個笑臉, 僵硬到不能更僵硬。
    唐義璋走到他麵前, 狐疑地看看他,問道:“你在幹什麽?”鬼鬼祟祟的。
    “嗬……”段承宇伸手搓了下鼻子, 掩飾道:“來接疏清去王府,剛看窗邊有蟲子……”
    唐義璋走上前, 蹙眉問道:“大冬天的, 哪兒來的蟲子?”
    這個借口委實牽強, 可這般慌亂的情況下, 段承宇實在想不出更合理的理由,來解釋自己詭異的行為,隻得道:“就是冬天見蟲子,才覺稀奇看了看。”
    段承宇眼神躲閃地看了唐義璋兩眼,匆忙撂下一句:“我去外麵馬車裏等。”然後慌不擇路地逃出了雲依斐居住的院落。
    唐義璋看著段承宇毫無章法的步伐,心頭愈發狐疑,有貓膩!
    他轉身,按照段承宇方才的姿勢,俯下身子去。誰知,蟲子沒有見到,卻見窗戶隱蔽的角落裏,被捅破了一個洞。
    唐義璋見此蹙眉,世子到底在看什麽?
    懷著好奇,唐義璋湊上前,往那個小洞裏看了進去。
    但見雲依斐正好拿了一套疊好的衣服進來,放在一旁的櫃子上。隨即她走到浴桶旁,取下了頭發上的簪冠,一頭順直的黑發如瀑布般垂下。
    唐義璋微微勾唇笑笑,疏清生得秀氣,放下頭發更像個姑娘。
    不過話說回來,男人沐浴有什麽好看的?世子不愛鍾小姐變斷袖了嗎?
    唐義璋心頭嘲笑著段承宇,正欲收回目光,卻見雲依斐解開了中衣的係帶……
    隨即,便見一件豔紅的,繡著白梅喜鵲的肚兜出現在眼前!
    唐義璋不由瞪大了眼睛,整個人身子如被灌了鉛一般怔在原地,那一刻,他感覺自己頭發都要飛起來了。
    那豔麗的紅,還有肚兜輕薄的絲綢下,那對精巧的……眼前強烈的視覺衝擊,叫他隻覺一股熱浪在身體裏橫衝直撞,最後往丹田之下湧去。
    他腦子半晌才轉過彎兒來——疏清、疏清是女人?
    不等他多想,便見雲依斐伸手解開了肚兜後麵的束繩,唐義璋忙在趁她取下肚兜前站直身子,避免看到更多不敢看的。
    他站在暖閣外,背靠著牆,望著院中一棵幹枯的桃樹,神色裏滿是震驚,胸膛起伏的厲害。
    心頭慌亂間,他似乎瞥見純熙的身影在走廊上一閃而過,唐義璋見此,就跟做了壞事的賊一樣,飛一般地逃出了雲依斐的院落,步子亂得比之前的段承宇更無章法。
    他一路跑到唐府花園的池塘邊,站在池邊的小亭裏,手扶著亭子的紅漆柱。
    雲依斐那件豔紅的肚兜,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一遍遍地在他心頭閃現,身體裏橫衝直撞的熱浪一波又一波的襲來,身下無法控製的起了反應。
    疏清怎麽會是女人?
    忽地,他又想起自己是怎麽看到雲依斐沐浴的,是他娘的世子先戳破窗戶在偷看!他不過就是見他鬼鬼祟祟,出於好奇才一探究竟的!
    唐義璋手握成拳,在柱子上重砸了一下,厲聲罵道:“下流!”
    罵罷,唐義璋又發現說不通的地方,世子是怎麽知道疏清是女人?還特地跑來偷看?
    以世子的身份,不缺女人,完全沒必要做這種下流事,而且,以他對世子的了解,他素來清高,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那他為什麽要偷看?
    被這些疑惑分了神,唐義璋體內的熱浪漸漸散去,身子也跟著平靜了下來。他擰著眉,在亭子的木凳上坐了下來。
    前一個問題沒想明白,另一個問題又蹦上了他的心間——疏清為什麽要女扮男裝?
    問題越來越多,唐義璋眉心漫上一絲痛苦,伸手狠搓了幾把腦袋,待自己心緒平靜了些,他方才理了理思緒,一件一件的分析起來。
    先說世子為什麽要偷看。
    既然偷看,在他沒有斷袖之癖的情況下,應該隻會偷看女人,那麽,他早就知道疏清是女人,所以跑來偷看,那他就是名副其實的下流,以後這個朋友就可以滾蛋了。
    但是,以他和世子這麽多年的交情,他怎麽都覺得世子不是這種人,他又不是斷袖,那他偷看……難道是因為懷疑疏清的身份?想確定一下?
    這個念頭落,唐義璋皺眉望天,他忽地想起,世子之前急著約他倆去莊子裏泡溫泉,如果他知道疏清是女人,應該不會故意提這種過分的要求,那麽……他就是想確定疏清的身份。
    難怪之前自己搭疏清一下,世子都要把他手打掉,原來是早有懷疑。
    所以……打掉他的手,他自己跑來偷看人家沐浴?無恥!卑鄙!
    那疏清為什麽又要女扮男裝呢?
    唐義璋蹙眉思考,想著想著,他眉心漸漸舒展,唇邊漫上一個笑意。她心有天下,心有理想,要實現這一切,女扮男裝進入朝堂是極好不過的選擇。
    不僅如此,還跟他成了結拜兄弟,要一同努力實現理想。
    “哈哈……”唐義璋沒忍住望著天笑了兩聲。
    難怪她說輔佐王爺順利登基後,要辭官歸隱,她可不是不能一直留在朝堂嗎?
    笑著笑著,唐義璋的笑容漸漸凝固,複又蹙眉,不對……如果她是女人,那她和世子有婚約啊!
    那天陪她去送雲將軍,王妃還說婚約取消了,她一女扮男裝,取消的可是和世子的婚約啊,多高的門第,想來她自己心裏,對此也很清楚。
    再聯想之前在崇明樓,疏清慫恿他丟下世子兩個人跑掉,還有當時,他提出讓她來唐府住時,她沒有立馬答應,但是當世子提出讓他們搬去王府時,她主動要來住他們府上。
    根據種種跡象,唐義璋基本上就可以確定,疏清不僅不喜歡世子,可能還有點兒討厭。
    可她從前分明沒見過世子,何來討厭呢?這緣故他想不出來,看來這事兒,他得旁敲側擊的問問。
    他看得出來,疏清這次來長安,心中是懷中一番抱負的,她女扮男裝瞞過身邊這麽多人委實不易。
    唐義璋歎了口氣,既然如此,那他能做的,就是幫疏清維護身份,不叫人發現。不然她的辛苦努力,不就白費了嗎?
    那他看見了她……穿那麽少衣服的模樣,是不是該對她負責?唐義璋臉頰微微泛紅,伸手搓搓鼻頭,她既然女扮男裝,自然不願旁人知道她是女人,那自己跑去說,大抵隻會給她徒增煩惱。
    她一個女人,為了心中這份宏願,付出的遠比他這個男人更多,不僅不能穿好看的衣裙,還得處處小心。想想自己妹妹,成日裏想得,不是朱釵就是絲綢。
    女人都愛美,她這一女扮男裝,恐怕就是幾年的光景,為了給百姓一個太平的周朝,她的犧牲,叫他一個男人都覺汗顏。
    能遇到一個有共同理想的人,已是難得,可是如今……他知道了她是女人,便更覺難得!
    唐義璋唇邊,漫上一個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
    世子他倒是不太擔心,畢竟世子滿心裏鍾小姐,要是叫他知道疏清是女人,估計比疏清更苦惱。
    說不定,世子要弄清楚疏清身份,就是怕王爺逼著他娶不喜歡的人呢。
    念及此,唐義璋聳聳肩,神色間一派輕鬆自在。他站起身,拉一拉肩上大氅,抿唇一笑,去找疏清。
    再次來到雲依斐居住的院落,唐義璋的靴子剛踩上台階,腳步忽地頓住,心不自主地顫了起來,方才所見的畫麵複又在他眼前出現,他忽就有些不敢進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在院門外徘徊半晌,嘲笑了自己兩聲,深吸一口氣,抬起腳跨進了院門。
    雲依斐也正好收拾妥當,和純熙一起從屋裏走了出來。迎上雲依斐目光的刹那,也不知是受方才所見的影響還是怎麽回事,唐義璋的心砰砰跳起。
    眼前的雲依斐,發上銀質簪冠高聳,身著一套月白直裰,肩上披著寶藍色暗蝠紋流光緞大氅,毛領圍在她的脖子上,襯得她愈發貴氣。
    雲依斐高瘦挺拔的身姿,向他走來的模樣,分明就是個生得秀氣的俊公子。
    唐義璋的目光陷在她的英姿颯爽中,無法自拔,他心頭不由起了好奇,若她穿上女裝,會是什麽模樣?
    猜想間,雲依斐已經走到了他的麵前,衝他笑笑道:“我聽純熙說世子來了,怎麽又不在院裏?”
    唐義璋扯著嘴角笑笑,遮掩道:“哦……剛見他又出去了。”
    雲依斐微微蹙眉:“其實他不必過來,畢竟是世子身份。我又不是缺腳少腿,自己能去。”
    若是從前,唐義璋肯定會說和兩句,但是現在知他們之間有過婚約的尷尬,便沒再說和,趁此機會問道:“對了,以前你在朔州時,有沒有聽說過關於世子的事?”
    他不明白,沒見過世子的雲依斐為何會討厭他,這幾日沒見世子做什麽惹她厭煩的事,那大抵就是從前聽說過什麽。
    雲依斐看看唐義璋,順口道:“之前我爹擔心取消婚約不好,便問過王爺派來的人,得知世子有心屬之人。隻聽過這一件,其餘一概不知。”
    唐義璋聞言了然,隻這一件就夠了,沒人願意聽到與自己有婚約的喜歡旁人,那她女扮男裝,既能避免嫁給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人,還能實現心中的理想,一舉兩得。
    這樣也好。唐義璋側頭看著雲依斐,唇邊掛上一絲笑意。若她以女子身份回來,婚約勢必不能取消,世子心中又有旁人,雲依斐又不喜他,硬湊在一起,定是一對怨偶,對誰都不好。
    忽地,唐義璋想起一件事來,對雲依斐道:“你先走,我很快就來。”
    雲依斐以為他忘了什麽東西,便點點頭先行離開。唐義璋目送她走遠,複又回到雲依斐的院落裏,叫來院裏負責灑掃的小廝,指著暖閣交代道:
    “那間暖閣的窗紙破了,在我們回來前,記得補好。窗下再多放一些盆栽,要盆子大一些、重一些的那種。”
    這樣人就沒法兒靠近,看誰再敢偷看她沐浴。交代完這些,唐義璋方才出門去追雲依斐。
    出了唐府的門,唐靖和唐夫人已經坐著前一輛馬車去了王府。而段承宇站在馬車邊,正等著他們。
    段承宇見到唐義璋,想想自己方才被他逮了個正著,神色有些躲閃。
    果然人不能幹虧心事,幹了虧心事就心虛,心虛就會怕什麽來什麽,這不,才看兩眼,就被他逮到了。
    唐義璋自是注意到了段承宇眼裏的躲閃之色,但念及雲依斐在,對此事暫且按下不提。
    且他尚不知,段承宇究竟是已經知道雲依斐是女子,還是單純的想確認,如果他還不知道,自己跑去質問,豈不是此地無銀,分明是告訴他雲依斐是女子,那雲依斐的苦心經營無疑白費。
    唐義璋半晌沒有動作,段承宇才稍稍放心,左右唐義璋不知道他在幹什麽,沒什麽好心虛的。段承宇整理了下情緒,看向雲依斐,笑著道:“我來接你,上車吧。”
    雲依斐行禮道了聲謝,禮貌疏離地說道:“世子身份貴重,日後萬不可再親自前來,被旁人瞧見,難免議論。”
    段承宇微怔,而後說道:“我素來朋友少,難得多你這麽個朋友,不想怠慢。如有思慮不周,還請……見諒。”
    雲依斐低低眉,不成想他對朋友這麽上心。之前唐義璋說他重情,大抵是對朋友吧,左右對她沒有重情過。
    雲依斐沒再多說,衝他笑笑,做出請的姿勢,示意段承宇先上馬車。段承宇回以一笑,轉身上了馬車,雲依斐和唐義璋跟上。
    馬車裏放了小碳爐,坐進去便覺暖和,三人坐在一起,氣氛格外的尷尬。
    段承宇被唐義璋逮到,正是最無法麵對他的時候,心裏又惦記著雲依斐對他的態度,不知該怎麽跟他們倆開口說話。
    唐義璋剛知道雲依斐是女人,又惦記著世子今兒幹得下流事兒,麵對一個是緊張,另一個是撒不出去的窩囊氣,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雲依斐是壓根不想跟段承宇說話。
    三個人尷尬地坐了一會兒,唐義璋看向雲依斐,開口問道:“你之前說,年後要進軍營,從尋常士兵做起?”
    雲依斐點點頭:“嗯,不然還得再等三年。”
    可她一個姑娘家,軍營裏全是男人,若是沒有個知情人護著,豈非舉步維艱,處處都不方便?
    唐義璋看著她神色漸漸堅定,好似下了什麽決心。既然他跟雲依斐已經結拜,立下同進同退的誓言,那他就不該自己先行進入朝堂,應該陪著她才是。
    左右沒人害他爹,不著急進入朝堂,且他爹本也希望他再多曆練兩年。
    想著,唐義璋對雲依斐道:“等我參加完會試、殿試,如果名次好,我就跟皇上請旨下軍營,再讓我爹活動活動,把我安排進你在的營裏。這樣也好有個照看。”
    雲依斐愣了下,而後問道:“你做什麽?你會拿到很好的名次,你這麽做不是自降官職了嗎?”
    唐義璋聳聳肩,神色間滿是無所謂:“既然說好同進同退,我就不能看你自己去吃苦。身為大哥,我會陪著你,不管在哪裏,兩個人都也好有個照應,說不定,到時候我還是你的頂頭上司。”
    雲依斐聽他這般天真的話,不由失笑,勸道:“不可。你順其自然,若是殿試過後,皇上給你的官位高,對我也更有助力。是不是?”
    唐義璋看著她眨巴眨巴眼睛,話是沒錯,但初入軍營的小兵,都是睡通鋪,讓她和一堆男人睡在一起怎麽行?包括沐浴方便什麽的,都及其不妥。
    唐義璋衝她挑挑眉,坐直身子:“到時候再說吧。”他一定得想法子做她的頂頭上司,這樣才能保證她的計劃,順利無憂。
    雲依斐見他沒再堅持,便也收了話。
    段承宇在一旁聽完了全程,心頭微微驚訝,他們兩人之間,關係已經這麽好了嗎?
    想當初,唐靖造反後,唐義璋就跟他成了敵人。
    為了避免戰場上對戰昔日好友,每逢唐義璋出戰,都是雲依斐去,畢竟他們過去不認識,久而久之,反倒是他倆成了勢同水火的仇人。
    現如今看他們坐在自己麵前談笑風生,當對方是摯友,一心為對方好,真是覺得人生如那方士手裏變幻莫測的戲法,奇幻無窮。
    兩年之內,越王就會登基,到時候襄王府會被滅門,且當時叫父王送去的解藥,順利救下了雲將軍,那麽越王登基後,雲將軍必然也會深受其害。
    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襄王府、還有雲依斐陷入前世那般的境遇裏,無論她是男是女,都不能叫她受傷害,更不能再叫周朝四分五裂。
    他會勸說雲將軍,不讓雲依斐去軍營,讓她安心等三年後的武舉,而他自會在兩年之內,助父王奪下皇位。
    就在這般各自的打算中,馬車到了襄王府,一行人下了馬車。
    襄王府早已張燈結彩,新帖的對聯、門神,新換的大紅燈籠,處處都是年味兒。
    進了襄王所居的院落,長輩們都在,三個晚輩挨個跪地給長輩們行禮拜年,並奉上早前準備好的禮物,長輩自然也分發了紅包。
    雲從願自然也是給了純熙一份,純熙開心地接過,將紅包貼身收好。
    大家坐在一起,邊聊天,邊自己動手包餃子。一屋子的人,素日裏都是被人伺候慣了的,包出來餃子,一個賽一個的醜,但每個人卻都很高興,你嘲笑我,我嘲笑你,歡歡喜喜的過了一日。
    到了晚上,王妃命人將大家包了一日的醜餃子都去煮了,又命人擺上年夜飯,聽著外麵陸續響起爆竹聲響,眾人坐在一起,舉杯同慶。
    剛喝下去三杯酒,便見下人進來通報:“回稟王爺,皇上賜菜。”
    眾人起身相迎,本以為來送禦菜的是宮裏的小公公,誰知進來的卻是總管太監。
    總管太監手裏還舉著一道聖旨,他進屋後,先命人將賜菜放下,而後笑著道:“皇上口諭,今日新年,不必啟中門擺香案,隨意就好。”
    說罷,總管太監攤開手中聖旨,念道:“駐北大將軍雲從願接旨。”
    一屋子的人齊刷刷地跪下,但聽總管太監朗聲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駐北大將軍雲從願,安定邊境,屢立奇功,為朕分憂,為民固本,朕心甚慰。著封定邊侯,撤駐北大將軍之職,改任北衙六軍統帥大將軍,賜定邊侯府,良田百畝。欽此!”
    雲從願跪地行禮,雙手接過聖旨:“臣,雲從願謝主隆恩!”
    雲依斐唇邊漫上笑意,側頭看向雲從願,爹不僅可以和她一起留在京城,還封了定邊侯,北衙六軍更是護衛長安京畿之地的要職,真好。
    雲從願接了聖旨,眾人正欲起身,誰知總管太監又道:“慢著……”
    眾人不解,但見總管太監又從身後的小太監手裏接過一道聖旨,笑著道:“還有呢。”
    眾人微愣,總管太監攤開聖旨,再次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定邊侯之子雲依斐,天資聰穎,年少有為。於雁鳴關外斬殺敵方大將,又隨父征戰,平定雁鳴關之亂,有此青年才俊,乃我朝之幸,百姓之福,朕心甚慰。有功當賞,朕念雲依斐年少,前程正好,故不賜金玉,以免少年心性,耽於享樂。著,特許雲依斐免童試、鄉試,年後與同科武舉人,參選會試、殿試。”
    雲依斐聽罷聖旨愣住,這麽說,她不必進入軍營,從最底層做起了?
    唐義璋麵上亦是露出欣喜之色,皇上的聖旨,可真是及時雨啊!疏清能和他們一起參加會試殿試,可真是太好了!
    段承宇聽罷,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憂,喜得是她願望達成,憂得是怕什麽都不知道的她,日後身陷險境。
    雲依斐看了看身邊的雲從願,謝恩後接過聖旨。
    眾人這才起來,總管太監抱拳向雲從願道喜:“那就恭喜侯爺了。皇上賜給您的侯府,開春才能修建,還得些時日,先委屈您和小侯爺在別處住著。”
    雲從願笑笑道:“聖上恩典,何來委屈?勞煩公公辛苦傳旨。”說著示意侍從給前來的公公們都奉了表禮。
    襄王本想請總管太監坐坐,可總管太監說還要跟著去越王府上賜禦菜,這方才作罷,送了宮裏的人離開。
    等太監們走後,襄王這才開懷地笑了起來,拉了雲從願和唐靖在左右兩邊坐下,笑道:“翰飛這回不僅封侯留在了京城,還是北衙六軍統帥大將軍。從今往後,京畿之地的十五萬大軍,就是咱們的囊中之物!日後朝堂之爭,誰不忌憚本王三分?”
    雲從願倒了一杯酒,敬向襄王:“朝中有不少人對我虎視眈眈,能順利得此職位,少不了王爺的一番苦心。王爺提拔之恩,翰飛銘記於心。”
    襄王喝了雲從願敬得酒,眉心中有些愁意,說道:“助你,也是助我自己。隻是如今,明止還隻是兵部侍郎之職,尚顯薄弱。”
    唐靖笑笑道:“兵部尚書是越王的人,是我的頂頭上司,明裏暗裏受了不少打壓,我這邊兒要進,怕是很難,好在王爺有侯爺,我倒也可以偷些閑。”
    襄王和雲從願聞言沉默,眉宇間皆有愁意。
    雲依斐心裏清楚,爹能得爵位,又能成為北衙六軍統帥大將軍,其中自然少不了王爺的活動,但是王爺能夠活動來的本錢,卻是爹實實在在立下的戰功。
    唐靖被兵部尚書壓著,即便他能力如何出眾,擁有多少功勞,都無法上達天聽,皇上看不到唐靖的功勞,王爺就是說破嘴,也沒法讓他得到升遷。
    且唐靖當年和爹一樣,是同科武進士出身,合該征戰沙場,大展身手。但這些年在兵部,唐靖掌管兵部戶籍、馬匹、兵器等物的事宜。
    除了有個兵部的名頭,做的所有事,卻都類似於文官,他的心裏,大抵也不暢快。
    唐靖見兩位都陷入了沉默,舉起酒杯笑著道:“王爺,莫要在意。我不在乎眼前,王爺成大事之時,便是我唐靖翻身之時。我雖隻是兵部侍郎,但絕非無用,自會竭盡全力,助王爺成大業。”
    唐靖的本事,襄王自是清楚,他笑著點點頭,拿起酒杯與唐靖對碰一下,一飲而盡。
    在長安的第一個新年,就在這樣的半悲半喜中度過,這一晚,都歇在了王府。
    大年初一的早上,雲從願、襄王、唐靖三人進宮拜見皇上,雲依斐合該去謝恩,但身無官職,委實沒資格麵聖,便沒有去。
    雲從願他們進宮後,雲依斐便準備跟著唐義璋和唐夫人回去。
    誰知剛出門,卻見段承宇牽了三匹馬等在王府門外,見他們出來,笑笑道:“你們推辭了兩回,今日不可在推辭,咱們同去莊園。”
    雲依斐聞言蹙眉,這下完了,爹不在,誰給她解圍?總不能真的去跟他們泡溫泉。
    就在她煩惱之際,卻聽唐義璋說道:“世子你怎麽還不死心?昨晚的聖旨,疏清馬上就要和我們一起參加會試。但是她沒參加過前兩次,很多規則都不清楚,這些時日得抓緊補起來,哪有功夫再去泡溫泉?”
    雲依斐萬沒想到,唐義璋竟然說出這麽一番如此合她心意的話來,她忙順杆兒爬道:“令儀兄所言甚是,我什麽都不懂,我得抓緊學。而且還得參加文試,我功課都荒廢好久了,餘下的時日,我必須足不出戶,爭分奪秒的補上!”
    說罷,雲依斐做出一副及其惋惜的神色,對段承宇道:“實在是辜負世子一番好意。早就聽聞王爺莊園上的溫泉極好,看來我是無福消受。等日後!考完之後咱們再去,可好?”
    等會試、殿試全部考完,那都是幾個月之後的事兒了,考完之後她隻會更忙,誰還有功夫陪他去溫泉?
    “可……”段承宇欲言又止地看向雲依斐,找不到更合適的理由帶她去。
    唐義璋見他還不死心,走上前,攔住段承宇的肩膀,將他拉到了一旁,低聲說道:“我看到你捅破窗戶了。不管世子你為什麽叫疏清去莊園,也不管你為什麽要偷窺她,總而言之,從今往後不要在做這種事,否則,我便再也沒有你這個朋友。”
    段承宇聞言,回頭看向唐義璋,眸中漫過一絲厲色,問道:“你看到什麽了?”
    唐義璋聳聳肩:“什麽也沒看。就是覺得你這兩件事,做得都有貓膩。我認識的你,從來不會做這種事。我的朋友,隻有那個重情重義,光明磊落的襄王世子。”
    看著唐義璋坦然的神色,段承宇眸中厲色漸漸散去,他將目光從他麵上移開,說道:“你不明白……”
    唐義璋笑笑:“我有什麽不明白?既然你喜歡的人是鍾小姐,那便不要再盯著旁人,你擔心的事,旁人未必在意。”
    段承宇聽了個糊塗,回頭問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唐義璋道:“沒什麽意思。還望世子日後注意言行。疏清現在住我家,是我的客人,我便有護她周全的責任。這件事就說到這兒,翻篇兒吧,日後我不會再提。也請世子不要再沒事戳窗紙。告辭!”
    唐義璋行了個禮,回到雲依斐身邊,安排唐夫人和雲依斐上了馬車,自己也上去,一行人往唐府而去。
    獨留段承宇在王府門外,他看著漸行漸遠的馬車,心頭忽地竄上一股子無名火。
    始終確認不了雲依斐的身份也就罷了,怎麽還突然被朋友當成了無恥之徒,要被這般忠告?
    段承宇心內愈發煩亂,他癱坐在王府門口冰冷的台階上,十指插.進頭發裏。
    唐義璋的話雖然不大好聽,卻像一麵鏡子般,照出他的行為。
    他這才漸漸覺出自己不大對勁,好像自目睹雲依斐被懸屍城門後,他心裏有一根弦就斷了,怎麽也接不上,為了尋回那根斷掉的弦,他總會做些匪夷所思的事。
    當初在夷洲瘋了一般殺人不說,還跳崖自絕,回來後又險些血洗王府。現在為了確認她的身份,他居然連偷看她沐浴這種下流事都做了。
    雲依斐依舊不明的身份,還有自己那些顛三倒四的行為,都擠在他的腦海裏,化作無數雙手,朝不同的方向來回撕扯,幾欲將他撕成碎片,每時每刻,他的心間都是混亂不清的痛苦。
    段承宇放下手,看著地麵深吸一口氣,脫力地靠在石獅子的底座上,望著清晨灰蒙蒙的天空,眸色空洞。
    不能確定雲依斐的身份,他就無法對自己的下一步,做出正確的判斷。
    這樣不明不白的折磨,到底何時才是個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