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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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依斐攏了攏身上的大氅,抱臂在胸前,將冰冷的手伸進胳膊底下捂起來,笑道:“這是實話, 就怕兩個人想不到一起。但是現在大部分世家小姐,都是你不喜歡的類型啊。”
唐義璋‘嘖’了一聲, 道:“是啊,我喜歡的那種人確實很少。對了,今日崇明樓唱的那出《三請樊梨花》還記得嗎?我喜歡的就是樊梨花那樣的。我聽我爹說,你娘就是個出色的女將, 可見,我喜歡的類型還是有的,得慢慢等。”
“咳……”雲依斐不慎被嗆了下, 語氣中微有些驚訝:“男人不都喜歡嬌柔一點兒的嗎?你口味怎麽那麽奇怪?”
“哈。”唐義璋笑了一聲:“奇怪嗎?我覺得人活在這世上, 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有權力去選擇更有意義的人生,但有些女子,會自己給自己套上枷鎖。你看樊梨花, 為國立功, 她的人生可比那些嬌小姐精彩多了,也更有意義。”
唐義璋頓一頓, 接著道:“再說了, 大部分男人喜歡嬌柔一點兒的, 比自己弱的,還不是因為自己不自信,怕被自己夫人超了去。我唐義璋,心懷大誌,本事又不差,當然要找個能一同實現心中理想的夫人。”
雲依斐聞言失笑,問道:“那你的理想是什麽?”
說起理想,唐義璋眸中閃起點點灼耀的光芒,他看著遠處的長安城,徐徐道:“我的理想就是輔佐明君。若為文官,便一心為民謀福祉。若為武將,便保家衛國,給百姓一個平安樂土。”
聽罷這話,雲依斐想起過去那十年發生的事,不由脫口道:“可如今,諸王爭權。有的人才能非凡,有的人卻剛愎自用。一旦日後登上皇位的,是一個剛愎自用的王爺,那麽你的理想,怕是……”
唐義璋聞言看向雲依斐,眸色更顯明亮,他身子朝雲依斐這邊靠一靠,說道:“實不相瞞,我也想到了。你說的那個剛愎自用的,怕是越王吧。”
雲依斐頓一頓,而後點點頭。
唐義璋抿唇一笑:“你果然跟我想得一樣。你是雲將軍的兒子,我也不瞞你了。我給跟你說,其實我爹和你爹一樣,都覺得襄王才是最適合皇位的人選。我也看好襄王,我日後想要輔佐的明君,就是王爺這樣的人,既有才華,又有胸襟。”
雲依斐聞言愣了,唐義璋不知曉未來之事,沒有騙她的理由,那也就是說,在王爺身死前,唐靖其實是王爺的人。
如此看來,當初越王登基後,唐靖被外派做了三洲刺史,明升暗降,焉知不是因為他是襄王黨羽之故。
忽地,雲依斐又想起一樁事來,當初唐靖造反的契機,便是越王一道降職的聖旨。如此這般看來,坐上皇位的越王,早就有拔除唐靖之心,唐靖當時若不造反,那便隻能仍人宰割。
雲依斐這才將唐靖造反的始末理明白。他並非一直都有反心,而是被越王逼反的,再兼當時越王已不得民心,時機萬分合適,順水推舟自立為王,乃是絕境之下的一次博弈。
想到此,雲依斐看向身邊的唐義璋。當初唐義璋的本事,她自是看在眼裏,這樣出色的人,與其日後為敵,不如現在加以籠絡,讓他和自己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且唐義璋本身,也有一顆為國為民的心,實在是和她一拍即合,若是日後能有唐義璋作為幫手,那麽扳倒越王和鍾丞相就多了一份助力。
等將襄王順利護上皇位,不僅他們雲家和唐家都有了保障,對天下萬民來說,亦是福祉,以王爺的治國才能,絕不會叫周朝分裂。
想通這些,雲依斐唇邊漫過一絲笑意,伸手拍了唐義璋一下,問道:“令儀兄,你簡直就是上天賜給我的至交好友!實不相瞞,我跟你想的一模一樣。我也覺得,隻有王爺登基,對天下萬民才是一大好事,對咱們兩家,也是好事。”
久逢知己,唐義璋心間自是激動,忙道:“是嗎?哎,那日後咱們兄弟聯手,豈不是能闖出一片天下?”
雲依斐忙重重點點頭:“沒錯!對了令儀兄,咱們來做個假設。”
唐義璋問道:“什麽假設?”
雲依斐道:“假如越王登基,你說日後的周朝會是什麽情形?”
唐義璋擰眉想了片刻,分析道:“越王此人,剛愎自用,好大喜功。他若是登基,為了顯示自己的才幹,一定會開疆拓土,大肆征戰。但是他又才能不足,長久以往下去……”
說到這兒,唐義璋心底一寒,不敢往下說了,眸色有些驚懼地看向雲依斐。
雲依斐點點頭,示意他的猜想是對的,接過話道:“長久以往下去,勞民傷財,國力衰弱。朝廷為了充實國庫支持征戰,必會加重賦稅,還會廣抓壯丁,耕種之人減少,收成必會減少,再兼賦稅加重,民間就會出現饑荒,然後百姓怨聲迭起……令儀兄,你想想曆史上,但凡出現這種情形的王朝,後來都怎麽樣了?”
唐義璋這才覺出事情的嚴重性,囈語道:“但凡出現這種情形的王朝,百姓會揭竿而起,大臣會趁機造反,別國會趁火打劫,那麽這個國家就會分裂,陷進長達十幾年乃至幾十年的戰亂,就、就亡了……”
唐義璋說完這番話,眉心蹙得更緊,他看著地麵陷入了沉思。
過去,他隻是簡單的覺得,自己這一生不能辜負,定要像曆代那些名留青史的官員一樣,輔佐一位明君,然後為國為民做出一番偉大的事業來。
今天被雲依斐這麽一說,他才覺出事情的嚴重性,一旦越王登基,後果不堪設想。
這一刻,唐義璋看著遠處的長安城,心中漸漸燃起強烈的鬥誌,假如他能和雲依斐這個同心同德的兄弟聯手,阻止的不僅僅是越王登基,而是一場足以蔓延至天下每一個人的災難!
倘若這件事情做成,他們給天下萬民的,豈止是如襄王這樣一個明君,而是一個太平盛世!
越想,唐義璋心頭就越激動,他忽然轉身,一把扣住雲依斐雙肩,激動地說道:“疏清,我們結拜吧!”
“啊?”雲依斐一愣,身子不自主的後靠。
唐義璋也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了,急急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你說的簡直太對了!以前我心中空有個宏大的願望,卻不知具體該怎麽做,今天你給我指了一條路。咱們結拜,從今往後,你我兄弟聯手,一起實現心中的理想——輔佐襄王登基,給天下萬民一個天平盛世!”
結拜這種事,雲依斐覺得有點兒幼稚,但讓她心中又頗有一種“返老還童”的感覺。
麵對少年唐義璋的這一腔熱血,她似乎也被感染,結拜這種事,過去沒幹過,反正無傷大雅,何不體驗一番?
想著,雲依斐點頭:“好!”
唐義璋見她答應,展顏一笑,問道:“你今年多大,是幾月生的?”
雲依斐回道:“我十六,九月初三生的。”
唐義璋挑眉道:“我也十六,但我比你大幾個月,我是二月十七生的。那……在下不才,稱你一聲賢弟。”
雲依斐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行禮道:“給大哥問安!”
唐義璋亦是起身,而後兩人一同跪在雪地上,對著長安城那絕色美景、對著天地四海,一同說出結拜誓言。
說到“同年同月同日死”那句時,雲依斐忽然打斷唐義璋,找了個借口道:“不可。不能同年同月同日死,日後前途凶險,我們兩個一旦有人先走一步,另一個得留下,完成我們的理想。”
就在幾個月前,賀蘭山關外,她和唐義璋,就是同年同月同日死!
誰成想幾個月後的今天,他們又在這裏說著這個誓言,要不得!畢竟真這麽死過!
唐義璋笑笑道:“還沒開始呢,別死啊死的,放心吧,我武功那麽好,不會叫你死的。你也不能叫我死!”
雲依斐側頭看看身邊的唐義璋,唇邊漸漸漫上笑意,說來奇怪,幾個月前,在賀蘭山關外的那一夜,也是下著這般大雪,今天又下著雪。
若是唐義璋知道,她曾經要過他的性命,他怕是不會再和他結拜。不過無所謂,往事已矣,今後,她絕不叫周朝分裂,她與唐義璋,再無對立之時!
雲依斐和唐義璋相視一笑,轉回身子,他們兩個人一起,對著天地拜了三拜。
他不動聲色地將目光移開,與起身相迎的眾人見了禮,唐靖請了他入座,溫和笑問:“世子怎麽過來了?可是王爺有事吩咐?”
段承宇笑笑道:“父王讓我給您和雲將軍送帖子,知道今日雲將軍要來府上,我就直接過來了。”
說著,段承宇將兩份請帖拿出來,分別遞給雲從願和唐靖,說道:“後日就是大年三十,雲將軍許久未在京中過年,又隻有父子兩人,父王的意思是,年三十將軍和侍郎大人兩家同來王府,咱們一起過,也熱鬧些。”
雲從願不由展顏:“還是王爺想得周道。”
唐靖將帖子遞給唐夫人收好,對段承宇道:“既然王爺發話了,我哪兒敢不應。那就三十晚上,同去王府。”
段承宇看了看雲依斐,又對雲從願說道:“將軍,父王的意思是,既然疏清身子已經無礙,今晚將軍就搬去王府住吧,總住在客棧不是辦法。將軍此番回來,難免有人虎視眈眈,還是王府安全些,畢竟有親兵。”
雲從願點點頭:“叫王爺費心了。”
雲從願轉而對雲依斐道:“那咱們從唐府回去,就搬去王府。等日後皇上旨意下來,再做打算。”
說罷,雲從願便和唐靖等人說起了別的。
雲依斐端起酒盞抿了一口,蹙眉想了一會兒,身子傾向唐義璋,在他耳畔低聲問道:“令儀兄,昨晚你說讓我來你家住,這事兒你能做主嗎?”
唐義璋忙點點頭:“自然可以。怎麽?你不想去王府啊?”
雲依斐看了看段承宇,收回目光:“嗯,要是能住你家的話,我今晚送爹過去,給王爺和王妃請個安,就來你這兒。”
唐義璋道:“沒問題,左右王爺要請的是你爹,你住哪裏都無所謂。晚上我陪你去,不然長安你不熟,別回來時找不到我家了。”
雲依斐展顏一笑,低語道:“多謝了。”
段承宇手裏握著酒盞,在桌子對麵看著,也不知雲依斐在和唐義璋說些什麽,倆人麵上皆是笑意盎然。
她才來長安幾日,就與唐義璋如此熟悉,好像認識許久的朋友。反觀他和雲依斐見麵的幾次,她都是客套禮貌,連對唐義璋的一半都沒有。
如果她沒有前世記憶,隻是個尋常男子,實在不該對他如此淡漠,按照雲將軍和父王的交情,她怎麽也該和自己更親近些。
念頭到此,段承宇不敢再往下想下去,握著酒杯的手忽地抖了下,灑出幾滴酒來。
他忙將杯子放好,將手拿到桌子低下,擦去了滴在手上的酒漬,半晌後,段承宇抬頭對雲依斐道:“疏清身子剛好些,但服水土也不是一兩日的事,我父王在城外有座莊園,園裏有溫泉,護院的人平時往裏放了不少藥材,多泡泡對身子有好處,不如年後,咱們三人同去。”
唐義璋想都沒想便應下了:“好啊。”
雲依斐萬沒想到段承宇會有此一提,心頭不由一緊,但怕露出破綻,隻好先行答應了下來:“好,到時候同去。”
段承宇沒在她麵上尋出破綻,隻得衝她笑笑,端起酒盞抿了一口。
雲依斐夾了菜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當下犯了難,這該如何是好?到時候該找個什麽借口?總不能又裝病,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正在犯愁間,忽聽雲從願幹咳了一聲,雲依斐抬頭看過去,但見雲從願衝她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她別擔心。
雲依斐心下當即舒展,看來到時候,爹會幫自己遮掩過去,這可真是太好了。
有了爹的許諾,雲依斐再無擔心,專心地喝酒吃飯。
唐府一席宴畢,唐靖送了雲從願和段承宇出門,唐義璋則趁機將唐夫人拉到一邊兒,將雲依斐要暫來自家小住的事兒說了,唐夫人自然是一百個樂意,當下就答應了下來。
唐義璋展顏一笑,跟娘親道了謝,跑去追雲依斐,雲依斐因要等唐義璋,本就落在後麵,唐義璋很快追上了她。
用自己肩頭輕輕撞了雲依斐一下,說道:“我娘答應了,一會兒你去跟你爹說。”
雲依斐自是高興,伸手一拍唐義璋的肩膀:“好大哥!”隻要能不住王爺家,不用整天對著段承宇就行,且當年王府的日子,王爺和王妃雖對她不曾有半點虧待,但因著段承宇的緣故,終究不是什麽好回憶,一旦去了,難免觸景生情,她不喜歡那時的自己。
段承宇騎馬而來,唐義璋亦命人牽了馬出來,雲依斐則和雲從願一起上了馬車。
坐在馬車裏,雲依斐將要住唐義璋家的事兒說了。
雲從願蹙眉想了想,道:“不妥,你一個姑娘家,沒有爹在身邊護著,多有不便。”
雲依斐湊到雲從願身邊,抱著雲從願手臂搖一搖,懇求道:“爹,女兒和唐公子更有話說,我們已結拜為兄弟,要一起實現心中理想,和他在一起,女兒更自在些。”
雲從願聞言,側頭看向雲依斐,昭斕走得早,有些話,也隻能他這個爹來說了。雲從願默了半晌,終是開口道:“你到底是姑娘家,一旦日久生情,他卻以為你是男子,你豈不是會很難過。”
一聽日久生情四個字,雲依斐頗有些無奈的笑了,解釋道:“爹,既然唐公子拿我當男子,行為處事,自然也會向對待男子一樣對我,有怎麽會日久生情?”
自當初雁鳴關外,雲依斐初露鋒芒,他便知自己的女兒,再也不是從前那個需要他處處維護的姑娘,她就像快要展翅高飛的雄鷹,無論他做多少管束,終免不了她一飛衝天的那一日。
想到此,雲從願輕歎一聲:“爹隻想你過得高興。你到底年輕,若是相處久了,自己心裏有什麽迷惑,大可來找爹說。爹怎麽也是過來人,總比你自己瞎捉摸要好。”
畢竟唐義璋是那般出眾的青年才俊,斐兒雖性子男孩子氣一點兒,但容貌隨了她娘,自是出挑,倆人又能說到一起去,這苗頭,怎麽看都像他和昭斕的當初。
雲依斐明白爹的意思,是怕她日後對唐義璋動情,自己心裏別扭。
當初是她親手殺得唐義璋,即便日後他們不為敵,她也過不去心裏那道坎兒去對他動情。做朋友尚好,若做夫妻,她見到唐義璋,怕是時時都會想起自己殺他時的情形。
雲依斐將頭枕在雲從願肩頭,輕聲道:“爹,你放心。女兒會處理好自己的事,不叫你擔心。”
雲從願看看她,敷衍著笑笑,眸色中隱上一層憂慮。
不多時,便回到了客棧,雲從願和雲依斐下了馬車,段承宇將馬匹的韁繩交給小二,對雲依斐道:“疏清,我去你房裏,幫你收拾東西。”
雲從願神色為難:“我也奇怪來著,診出的是女兒,生下來卻是兒子。”
襄王看了看雲從願,覺得他沒有理由不願與自己結親,便沒有過多懷疑。
幾個月前趙廉從朔州回來,曾說起雲從願問過承宇是否心有所屬一事,本以為他是擔心女兒嫁不好,現在看來,約莫是想心裏的負罪少些。
段承宇尚保持著行禮的姿勢,雲從願的男胎二字,就好似一記重拳重重打在頭上,震得他有些發蒙。
怎麽可能?明明回到了十年前,身邊的一切都沒有變,可是雲依斐怎會是男的?
段承宇忙問雲從願:“敢問……將軍的兒子,是不是還有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