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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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盜章, 訂閱比率不夠時顯示, 補足訂閱刷新立即可看 段承宇一步步走到旋淵閣院中,聽到呼聲的小廝都聚集了過來, 圍住段承宇,他們一個個看著好似惡鬼附身的段承宇, 即不解又害怕,腳步怯怯的, 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夷洲城牆上雲依斐被懸屍的那一幕,太過觸目驚心, 段承宇受了極大的刺激。
他根本無力分神去留意自己身在何處, 發現雲依斐不見了, 他的腦中便隻剩下一個念頭——找回雲依斐。
被這個念頭支撐著,段承宇抬腳朝門外走去。眾人一見段承宇往外走, 不敢再耽擱, 強忍著心中的懼怕, 上前去攔段承宇。
忽地,段承宇感覺有人拽住了他的衣袖,隨即便見有無數虛晃的人影攔住了自己去路。
一股灼燒的怒火漫上他的心頭, 所有阻止他去找雲依斐的人, 都該死。
段承宇出手毫不留情,不消片刻,便有幾名小廝重傷在地, 甚至有兩人唇角已滲出鮮血。
旋淵閣裏人仰馬翻, 混亂中不知是誰驚叫一聲“去喊護院”, 便看到一名躲在角落裏的小婢女匆忙跑了出去。
不多時,手持棍棒的護院衝進了旋淵閣,段承宇見人就打,他們尚未來及弄清楚眼前的情形,便和段承宇交上了手。
身上有功夫的護院,比方才那些小廝強一些,倒是多拖了段承宇一會兒,但是也就一會兒功夫,眼瞧著護院們漸漸勢弱,就要攔不住段承宇了,就在這時,襄王和王妃趕到了旋淵閣。
襄王和王妃一進院中,便見滿院子的小廝護院躺在地上哀鳴,皆是鼻青臉腫,滿臉鮮血,還有幾個正在與段承宇交手。
王妃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兒子幹的,她看著瘋魔一般的段承宇,眼眶中瞬間噙滿了淚。
襄王則抄起護院掉落在地上的一根棍棒,快步朝段承宇走去。但見襄王腰身一彎,以棍做劍,朝著段承宇小腿橫掃過去。
段承宇隻覺腿下一疼,心中更是怒火中燒,出手更猛,幾拳便將剩下的幾個護院撂倒在地,襄王自也不是吃素的,趁著段承宇還在與護院糾纏的空蕩,手中棍子一轉,朝著段承宇的膝蓋彎兒就是狠狠一下。
襄王這一擊用了八分力,段承宇膝蓋一折跪倒在地,襄王又趁機用棍按住了段承宇肩頭,幾名受傷輕的護院,連忙爬起來,幫著襄王死死按住了跪在地上的段承宇。
段承宇見被牽製,身子無法動彈,心中的絕望到了極點,布滿血絲的雙眸中,漸漸氳上一層水氣。
她隻剩下一具冰冷的屍體,可他卻連她的屍體都留不住?她便是厭他到如此地步?死後連屍體都不願留給他?
是他錯了!是他錯了……為何過去十年,被鬼迷心竅一般要執迷於權勢?明明十年已過,他對鍾情早已無所謂愛不愛,為什麽要為了皇位答應鍾丞相的條件?
他憑什麽會以為,即便立後雲依斐也會理解他,憑什麽會以為,無論發生她都不會離開自己?
他不該一次又一次去衝破雲依斐的底線,他不該不去珍惜,更不該一次又一次的忽視她的感受。
為什麽直到她離開,他才看到雲依斐在他生命中的分量。
原來,不知不覺間,她早已占據了自己生命的全部,可他卻被權勢蒙了眼,居然沒有看到,害她一次一次的傷心失望。
兩行淚水,從段承宇布滿血絲的雙眸中落下,滴落在院中的石麵上。
傍晚殘陽昏黃的光線斜灑在地麵上,好似一片血色,他看著地上的水痕,低聲囈語:“你不該對我那麽好,我不配!”
斯人已去,他再也無法彌補。
自己犯下的錯,想來她泉下有知也不會原諒自己。他也不敢再去求她原諒,隻盼著來生,讓他當牛做馬,能給雲依斐償還萬一。
想著,段承宇用盡全身力氣,從護院手裏掙脫自己的右臂,從小廝腰中抽出剔骨用的刀,朝自己脖頸抹去。
襄王見此,眸色一驚,一把扣住段承宇手腕,另一手用了十足十的力道,狠狠在段承宇手肘處的麻筋上墊了一下。
段承宇手臂頓失知覺,剔骨刀從他手裏掉下,“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他尚未來及再動尋死的念頭,便覺被人狠狠抽了一個耳光,臉上火辣辣的一陣疼,隨即,便隱約聽到有人在焦急地喚他:“承宇,承宇。”
一個男人的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且為何聽起來,那般的耳熟?
段承宇尋著聲音看去,方才眼前一直虛晃的人影,漸漸變得清晰起來,神色凝重的襄王,還有早已哭得梨花帶雨的王妃出現在眼前。
段承宇見到他們,眼睛不由瞪大,愣了好半晌,方才不可置信般地喚道:“父、父王?母、母妃?”
“醒了?”襄王語氣亦如往常般嚴厲,但眸色中卻能瞧見擔憂。
段承宇的神思這才慢慢回來,他忙去看周圍的環境,身邊是一片倒地呻.吟的小廝、護院,那個是李銘德,那個是張千,那個是錢軍……
越看,段承宇心中越是震驚,他居然在十年前的王府裏。
這怎麽可能?
不及他多想,王妃蹲在了他的麵前,伸手摸著他的臉,哭著問道:“承宇,你怎麽了?你到底是怎麽了?”
段承宇愣愣地看著王妃,任由她摸自己的臉。
母妃看起來,還是十年前死之前的模樣,一點兒也沒有變,而父王,也是十年前的樣子,除此之外,這院裏所有他熟悉、不熟悉的人,都是十年前的樣子。
莫非他已經死了,現在在地府裏,所以當年被越王殺害的家人們,才能得以重聚?
想著,段承宇忽而一笑,伸手一把緊緊將王妃攬進了懷裏。
段承宇抱著王妃,抬頭看向襄王,輕聲喚他:“父王!”
段承宇神色間流露出絲絲依戀,兒子與他素來關係疏離,襄王難得見到兒子對他如此神色,唇邊亦是露出少見的笑意,應了下來:“嗯,父王在。”
段承宇忽而想起,若是現在在地府,那麽雲依斐也應該在,他急忙將王妃從懷裏拉起來,捏著王妃的肩頭,匆忙問道:“娘,你見到依斐了嗎?她應該比我早下來,你見到她了嗎?”
王妃神色間流露出一絲茫然:“依斐?哪個依斐?”
段承宇急道:“雲依斐啊!就是雲將軍家,和我指腹為婚的雲依斐啊!”
王妃萬分狐疑地打量了段承宇兩眼,又抬頭看了看襄王,踟躕著說道:“雲依斐?她沒來過長安。十六年前,雲將軍去了朔州駐守,除了雲將軍每隔幾年回一趟長安述職,他們一家就沒回來過,母妃怎麽能見到她?”
段承宇聽聞此言,愈發的糊塗,鬆開王妃的肩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子,溫熱的體溫在掌心中傳來,還有一顆在胸腔內砰砰跳動的心髒。
他摸著自己的心口,疑道:“我沒死?”
王妃聞言失笑,神色間又是無奈又是擔憂,對段承宇道:“承宇,你到底怎麽了?你在王府裏呆得好好的,你怎麽會死?”
段承宇對王妃的話恍如未聞,自顧自地伸手,又去摸王妃臉頰,當他感受到王妃身體的溫度,方才慢慢撤回手,恍惚道:“你也沒死。”
王妃聞言,徹底沒話了,隻好轉頭看向襄王,襄王亦是與王妃對視。
段承宇複又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一切確確實實都是十年前的模樣。
忽地,他腦中冒出一個異常瘋狂的想法——莫非,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說著雲依斐站起身,雲從願叮囑道:“若是實在難受,就請大夫。”
純熙忙道:“不如我陪公子回房。”
雲依斐搖搖頭:“這幾日你也累了,我還沒難受到需要人照看,你好好吃飯。”
說罷,雲依斐衝純熙笑笑,拉開門離去,回了自己房間,早早洗漱睡了。
第二日卯時未到,雲從願便先帶著寫好的戰功冊,進宮上朝麵聖。雲從願下朝回來,直接去了雲依斐房裏找她。
來開門的是純熙,一打照麵,就對上純熙麵上的一層愁雲,雲從願邊往裏麵走,邊疑惑道:“怎麽了?瞧著不大高興。”
純熙給雲從願行個禮,說道:“回稟將軍。公子昨晚就不舒服,怎知今早起來非但沒好,反而更嚴重了。”
雲從願一聽,忙繞過屏風進到裏間,但見雲依斐側靠在榻上,唇上沒有半點血色。
雲從願眉心一蹙,走過去在雲依斐身邊坐下,用手背貼了一下雲依斐的額頭,關懷道:“不見燒,是哪兒不舒服?”
雲依斐道:“許是有些水土不服,腸胃裏不大舒服。我已經讓小二去幫忙請大夫,爹你放心。隻是……今日沒法兒陪你去王府了。”
雲從願擺擺手:“小事,你的身體要緊。一會兒大夫來讓好好瞧瞧,爹早點兒回來陪你。”
雲依斐乖巧地點點頭:“嗯,我有純熙陪著呢,你盡管去忙。”
雲從願陪著雲依斐坐了會兒,等時辰差不多,帶上在朔州采買的特產,去王府拜見襄王。
雲從願走後,雲依斐從榻上坐了起來,讓純熙給她拿濕綿巾過來。
純熙邊給雲依斐遞綿巾,邊不解道:“小姐為何不去王府?還裝病騙將軍。”
雲依斐接過綿巾擦去抹在唇上的珍珠粉,說道:“不是不去王府,而是不想現在去。我自有主意,你聽我的便是。”
純熙撇撇嘴,無奈的“哦”了一聲。
休養了一個秋季,段承宇的腿傷,基本已經好全。
清晨的陽光,透過院中幾棵柏樹,在王府會客廳內灑下斑駁的光影,落在段承宇那套黛青的衣擺上。
他手捏著椅子扶手,時鬆時緊,眼睛一直看著大門處影壁的方向。
打昨日聽到雲將軍要來府上,他便坐立難安,昨夜更是一宿沒睡,今日天剛見點兒亮,便從榻上爬了起來。
聽聞這次,雲將軍是舉家同來長安,想來,雲依斐也和他一起來了。
從昨日收到消息到現在,他腦中想了幾百回兩個人見麵的情形。
說實在的,從前她隻是個世家小姐,和別家的小姐沒有區別,可十年磨煉之後的她,周身上下,宛如綻放著炫目的光彩。再兼自己後來的失敗,和她站在一起,就好似鴻鵠與燕雀,他不知自己該以怎樣的狀態去見她。
雖知在十年前的雲依斐看來,現在他們是第一次見麵,但他心中全然是雲依斐過去的模樣,他委實不知所措。太熱情,生怕雲依斐會以為他是個輕浮之徒,太平靜,他卻又怕讓雲依斐覺得自己不喜歡她,從而撇下他。
就在這般心緒煩亂的煎熬中,段承宇終於聽到影壁外傳來說話的聲音,手下忽地捏緊椅子扶手,背離靠背坐了起來,身子前傾朝影壁處看去。
不多時,便見王府小廝,引著一位身形高瘦挺拔,身披藏青色大氅的男子走了進來,他步伐沉穩,周身上下的武將殺伐之氣,直逼得段承宇頗覺重壓。
想來,他就是人稱二郎將的雲從願,雲依斐的生父。雲從願與他幼年記憶中的樣子完全不同,他隻記得雲從願曾來過府上小住,但樣貌什麽的,早就忘記。不成想,雲從願竟是這般出眾的武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