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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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 像裴時榿這樣自以為成熟的人, 是完全不可能參加這種幼稚園小朋友才喜歡的傻雕項目的。
    他甚至連觀看的興趣都沒有。
    但是女生睜著一雙清澈的杏眼,可憐又惆悵地看著他, 刻意放軟的聲音聽上去真摯無比。
    “裴時榿啊,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你這麽善良, 一定不忍心我們班成為全年級的笑柄對吧。”
    他太忍心了。
    少年嗤笑一聲,神情格外的不屑一顧。
    以為使苦肉計他就會答應嗎?
    想都不要想。
    然後不知道為什麽,他莫名其妙地就站在了起跑線上。
    人太聰明的弊端就是, 身體總是跟不上腦子的節奏,還總喜歡拖後腿。
    ——年輕的裴十七這樣覺得。
    誌願者過來給他們這一組綁腳時, 還震驚地瞅了他好幾眼,
    “十七哥,真的是你呀十七哥,你還好吧十七哥?”
    男生冷著一張臉,
    “不是我難道是鬼嗎?”
    “哦, 是你是你。沒想到十七哥你也會來參加這種項目,看來副校的鼠標真的很搶手啊!”
    “搶手個屁!”
    他暴躁地強調,
    “老子是為了班級的集體榮譽。”
    “.......”
    誌願者的嘴巴張成o型,
    “十七哥, 真的是你嗎十七哥,你還好吧十七哥?”
    “滾一邊兒去。”
    ......
    兩人三足這個項目, 要求沒有那麽規範, 所以在草坪上進行就可以了。
    一組八對, 高三不參加, 高一高二加起來總共五組,裴時榿他們排在了倒數第一組。
    超幸運的,還要站著被人圍觀十幾分鍾。
    蒔音在旁邊給他加油的時候,他就擰著眉毛問她,
    “這個項目沒有決賽吧?”
    “沒有沒有,就一場,按照到達時間來排名,加油加油哦!”
    男生麵無表情地轉回頭。
    此刻賽場周圍已經圍了很多很多人了。
    而且最裏麵兩層基本上都是女生。
    一個是因為,這個項目本來就比鉛球鐵餅啊那些有意思,大家都願意觀看。
    還有一個就是,裴時榿排隊的時候,“校草參加兩人三足啦”這個消息就跟長了翅膀似的迅速傳開,引來了一群又一群追星的青春少女。
    當然,她們也不一定真的對校草有什麽覬覦之心,她們就是來看帥哥的而已。
    所以導致的後果就是——
    裴大爺必須在好幾百號說不定還有熟人的圍觀下,進行這個他心目中“幼稚的不可理喻”的項目。
    這讓他的心情一直很不好。
    “老子他媽下次要是再心軟老子就把現代漢語詞典背一遍。”
    “什麽?”
    旁邊的寧詞以為他在跟自己說話,小心翼翼地抬頭,
    “我剛才沒有聽清楚。”
    “不是跟你說的。”
    少年因為還在生蒔音的氣,態度顯得非常不好。
    他垂眸對比了一下自己和寧詞的身高,不容置疑地下命令,
    “待會兒我提著你跑,你單腳跳過去就行了,明白嗎?”
    “這樣......會摔吧?”
    “不會。”
    他幼兒園的時候,他爸就是用這種方法帶著他拿了第一名。
    當年幼稚的裴十七還高興了好一陣呢。
    寧詞雖然覺得有些不靠譜,但是看男生陰沉的臉色和眼眸裏的煩躁,還是乖乖地“哦”了一聲。
    “那你別走太快行嗎?”
    對方沒回答他。
    因為裁判已經在喊下一組準備了。
    “嗶——”
    男生提著她就往前走。
    寧詞感覺自己的手腕都要被掐斷了。
    但是換回來的效果是顯著的——
    他們已經遙遙領先。
    .
    蒔音站在足球的球門旁觀看比賽。
    因為旁邊的人越來越多,而她站的位置又比較靠內,背後不斷地傳來往內推的力,她隻能牢牢地抱著球門的柱子,防止自己摔倒。
    說實話。
    裴時榿和寧詞的表現意料之外的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個人的身高差很大,男生抓著女生的手腕,幾乎是提著她在往前大邁步。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這邁步的動作,還隱隱帶著一種怒氣。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腦補過多了。
    而寧詞綁著的那隻腳看上去著地了,實際上重心完全就在另外一隻腳上,從頭至尾根本就是單腳跳著過去的。
    耳旁有小學妹羨慕地說了一聲,
    “我也想被裴學長提著走。”
    .......蒔音表示不能理解她這種癖好。
    不過她現在暫時沒有空去多想這個了,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前方的裴時榿和寧詞身上。
    本來其實她對這個項目沒有抱太大的期待的——應該說,她身為體委,對他們班所有的體育項目都沒有太大的期待。
    純粹隻是完美主義作祟,難以忍受項目空缺沒有人參加罷了。
    她最開始甚至都沒有期待過裴時榿會配合。
    所以當他們以小組最快的速度衝過終點線時,女生差點沒把手裏的礦泉水砸地上。
    終點處傳來誌願者興奮的喊聲,
    “42秒3,裴哥,你們是第一欸!”
    蒔音瞪大眼睛。
    前方少年倒沒有多關注這個成績,一到終點就彎腰去解腳上的身子。
    不過寧詞還是挺高興的,聽到排名後下意識地就揚唇笑起來。
    蒔音認識她這麽久,第一次看見她這麽大幅度的笑容。
    她忽然發現,寧詞笑起來還是挺好看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再加上以前顯得沉悶的劉海梳了上去,露出彎彎的眉眼,整個人看上去就是一個甜妞兒。
    跟身旁高大的男生站在一起,顯得......很般配。
    蒔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會有這種想法。
    但就是突然冒出了這種想法。
    高大英俊的少年,笑容甜甜的矮個子女生,完全就是最萌身高差的典範。
    畫麵呈現在視線裏壓根不能更和諧。
    她莫名其妙的,竟然有些悵然。
    你到底在想什麽呢,蒔音。
    女生在心底輕歎了一聲。
    然後鬆開握柱的手,打算到一個寬闊點的地方吸口新鮮空氣。
    “別擠啊,有病啊!”
    後方傳來一個氣急敗壞的女聲。
    蒔音隻覺得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倒,整個人直接摔在了球門的鐵杠上。
    手臂不知道勾到了什麽,“刺啦”一聲,是血肉割裂的聲音。
    痛感過了兩秒才遲鈍地傳到腦子裏,女生下意識去看自己的手臂——
    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緩慢又誇張地從傷口處滲出來,匯成線,跌落在翠綠的草坪裏。
    “天哪。”
    有人捂住了嘴巴。
    “都說不要推不要推,腦子有病吧!”
    “是啊,到底是誰啊這麽沒素質!一直往裏擠,是沒看過比賽還是怎麽樣啊。”
    “快去叫老師!”
    ......
    周圍人群非常混亂,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撞了自己。
    而且大概是怕攤上責任,都下意識地往外退了退,雖然一直在言辭激烈地指責著沒素質的犯罪者,卻一直沒有人敢上前來扶她。
    畢竟高二學生早已過了那股觀賽的激情,大多數興致勃勃跑來觀看的都是高一的小學妹們。
    既不太認識蒔音,又害怕惹事。
    女生坐在地上,因為衝擊太大,除了手臂,屁股也疼,一時站不起來。
    這麽慘烈的時刻,她腦子裏想到的卻是今天上午楊柳停被人群避開的那一幕,覺得跟自己現在這幅景象和其相似。
    真是,要不要這麽現世報哦。
    她苦笑著垂眸。
    然後不受控製地紅了眼眶。
    “你不是這麽脆弱的人。”
    蒔音在心底這樣警告自己。
    但是怎麽辦呢。
    那個瞬間,幾乎要擊垮她的不是疼痛,不是脆弱,也並非懊惱和沮喪。
    而是莫名其妙就湧上來的孤獨感。
    在心口處匯聚成軍,幾乎要把她撕裂。
    明明周圍的人都在關注著她,仿佛自己是全世界的焦點。
    心裏卻有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
    果然——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神明在上,它把一切罪惡和偽善都看的太清楚。
    而你永遠不會是被赦免的那一個。
    .......
    裴時榿一到終點就解開腳上的綁帶,寧詞在背後喊,
    “那個,獎品。”
    “給你吧,不要了。”
    他急著去找蒔音。
    因為這個姑娘賊的很,萬一不快點把承諾確定的話,她說不準就痛快地食言了。
    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
    “什麽通訊稿?我說過這種鬼話嗎?”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然而走回到起點,他才發現不對勁。
    要找的人不見蹤影,而人群熙熙攘攘的在球門架旁圍成了一個圈。
    這又是在搞什麽?
    男生蹙蹙眉,拔開人群走到最裏麵——
    蒔音正靠著足球門坐在地上,低著頭不知道在幹什麽。
    很嚇人的是,一滴血從手臂上滑下來,滴在草叢裏。
    裴時榿被唬了一跳,走過去,
    “喂,你怎麽了?”
    “......手不小心被割傷了。”
    女生稍稍抬了抬手臂。
    白皙的皮膚上,躺著一道絕對不算短的口子,鮮血四淌,景象簡直觸目驚心。
    “你到底在搞什麽。”
    少年不知道為什麽居然更暴躁了,撐起她沒受傷的那隻胳膊拉她起來,語氣比表情更不好,
    “不去醫務室是打算坐在這裏等死嗎。”
    蒔音怔怔地抬起頭,被他生氣地拽著往場邊走。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就好像是趙敏領著張無忌義無反顧地往外走。
    .
    神明啊神明。
    如果你真的一報還一報,所有願望都對等交易。
    那麽請讓通往醫務室的路更長一點吧。
    再用一道傷來換,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