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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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時榿, 有時候我覺得你有點兒討厭。”
    生物課的代班實習老師走上講台上課後,女生沉默了足足半分鍾,而後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被討厭的裴十七剛才把習題冊丟還給她之後,很快又重新趴下去睡覺了。
    這會兒聽到她的話, 也沒生氣,從臂彎裏傳出懶洋洋的聲音, 還帶幾分困倦,
    “人總是會有失心瘋的時候, 你不用放在心上。”
    “......裴時榿。”
    “說。”
    “這習題冊是你自己的不是我的, 你拿錯了。”
    “我懶得找了, 你將就看吧。”
    “這怎麽將就?這一講是上周末寫的, 我都不記得我自己的答案了。”
    “那就別聽了。”
    少年語氣慵懶,用十分樂於助人的態度拒絕她,
    “不會的等我醒了我給你講。”
    “......”
    蒔音看著他囂張的發頂, 沉默了一會兒, 還是認命地抱著他的習題冊轉回身。
    算了算了, 拿錯了就拿錯了吧。
    有時候看看理科大佬的解題過程,也是一種知識麵的拓展。
    小黃人也就小黃人吧。
    往積極的方麵想, 不是還挺可愛的麽。
    她心寬地翻開習題冊,扶著眼鏡照看投影儀對答案。
    第三題錯了。
    第十八題錯了。
    最後一個大題也錯了。
    天啦嚕啦。
    蒔音又震驚又愉悅地確認了第二次。
    ——沒想到啊沒想到, 一向在理科上傲視群雄還天天嘲笑她的裴時榿,居然也有錯誤率這麽高的時候。
    畢竟開學第一個星期, 他就壓著一張滿分的理綜卷, 冷笑一聲,
    “我裴時榿做的題,就沒有錯的。”
    姿態輕慢又狂妄自大,然而居然沒有人敢反駁。
    旁邊許集安還把草稿紙卷成煙妝遞給他,生動形象地詮釋著“給大佬遞煙”的狗腿表情包。
    到現在,這句話幾乎都成了一中少女言及校草必提的名人名言了。
    嘖嘖嘖嘖嘖。
    今天可算是讓她發現了破綻。
    女生撕下草稿紙的一角:
    “錯了三、道!還是這麽簡單的題——裴時榿,你太遜了!”
    然後揉成團,往後隨手一丟。
    發出輕巧的鈍響。
    “操......”
    身後傳來一聲帶著怒氣的低罵。
    應該是被砸到頭了。
    不過蒔音毫無愧疚之心。
    她甚至快樂地想,對方看見紙團裏寫的內容時,應該會更憤怒。
    結果沒過半分鍾,就聽見身後男生愉悅的低笑。
    ??
    咦咦,他居然還笑?
    是被氣笑的嗎?
    蹙眉疑惑了幾十秒,校服後麵的帽子忽然被一隻大手提起,輕輕鬆鬆就地蓋住了她的腦袋。
    有個小紙團從帽子裏掉下來,落在桌麵的習題冊上。
    ——裴時榿傳紙條時的一貫作風。
    女生翻了個白眼,熟練地放下自己的帽子。
    然後懷著懷疑和謹慎,撿起紙團打開來。
    隻見皺巴巴的草稿紙上,安靜地躺著兩句話——
    上麵一句字跡清秀工整,但是充滿了跳脫的符號,甚至結尾還畫了一個嫌棄臉的小表情。
    “錯了三!道!這麽簡單的題——裴時榿,你太遜了!”
    是她自己寫的。
    下麵一句字跡剛勁,筆鋒和連寫都很有感覺,一看就是練過毛筆的人。
    ——這裏忍不住岔開一句題外話。
    事實上,裴時榿這麽多技能裏,唯一讓蒔音著迷的就是他的字了。
    有一回班主任罰他在辦公室裏默寫必背課文,蒔音正好坐在一邊,還借給了他一支筆。
    少年握著粉紅色的中性筆,一句一句慢悠悠地默著屈原的《離騷》。
    “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攝提貞於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皇覽揆餘初度兮,肇錫餘以嘉名:
    名餘曰正則兮,字餘曰靈均。
    ......”
    一筆一劃,字形筆鋒疏密,完全戳中蒔音的審美。
    如果說字如其人這句話是真的的話,她覺得裴時榿就是自己的理想型。
    .......好了,題外話說完。
    現在再回來看紙條上寫的話。
    下麵一句字跡剛勁。
    不跳脫,不張揚,就這麽靜靜地躺在她的嘲笑下方:
    “我抄的你的。”
    隻有短短五個字。
    卻給了蒔音狠狠一擊。
    而後又一張紙條被囂張地塞進帽子裏。
    這一回沒有文字了。
    隻有一個簡筆畫小姑娘。
    圓圓的腦袋,黃黃的皮膚,穿著藍色的背帶褲,和小黃人的造型一模一樣。
    臉上架了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頭上紮了兩個小啾啾,咧著嘴巴傻笑,並且嘴巴裏還缺了一顆門牙。
    也不知道他簡筆畫怎麽就畫的這麽好,明明這小姑娘看上去傻的不行,卻莫名其妙透著蒔音的神韻。
    最過分的是,他還在小姑娘的腳下畫了一片沙漠。
    女生瞬間就想到他的那句名言——
    “傻逼來自撒哈拉,哈哈哈哈哈。”
    ......真是氣都要被氣死了。
    “蒔音。”
    講台上老師正在寫化學方程式,粉筆敲在黑板上嗒嗒嗒地響。
    腦後傳來男生懶散的聲音,
    “不要妄想質疑我。”
    他的語氣裏帶著篤定的笑意,
    “對於你這種連二十四點都算不好的笨蛋來說,我就是權威。”
    ......
    二十四點。
    是一種益智類的計算遊戲。
    小朋友們通常都會用撲克牌當作工具來玩這個遊戲。
    蒔音不怎麽會打撲克,二十四點卻玩得很溜,從小到大戰無敵手。
    然後在昨天,遭遇了她人生中最大的滑鐵盧。
    就在昨天,因為下個月就要進行的話劇比賽,班主任把組織的任務交給了蒔音和文娛委員郭漫臻。
    郭漫臻對蒔音說:“如果你能說動裴時榿來演一個主角,我就可以負責處理其他的所有瑣事。”
    這條件誘惑太大,蒔音無法不動心。
    於是——
    “在最青春的年少時光,錯過了這些本該成為美好記憶的活動,是什麽體驗?等你......”
    “謝邀,不了。”
    “這樣吧,這個月的英語課文......”
    “書我要背,作業我也要做,學習是替自己學的,你不要引我走歪路。”
    “裴時榿,我......”
    “求我也沒有用,我是不會答應的,你死心吧。”
    “......”
    女生看著他不為所動的冷漠表情,眨了眨眼,
    “到底要怎麽樣你才會答應出演?”
    “怎麽樣都不可能。”
    她揪著眉毛,坐在位置上繼續沉思。
    沉思了很久。
    發現自己居然貧窮的沒有任何可以打動裴時榿的條件。
    並且江妙寧詞許集安也沒有。
    “平時我總覺得十七哥什麽都缺,但每當我要求他的時候,就會突然發現,他其實是一個沒有弱點刀槍不入的鐵人。”
    ——這是許集安的原話。
    “這樣吧。”
    估計是少年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太可憐了,主動退了一步,眼尾一挑,就撿過一張季威他們正在玩的撲克,
    “我們用二十四點來解決。如果你輸了,就不要再跟我提這件事了。”
    “我贏了你就參演?......那還是算了,難度係數太高,完全沒有可行性。”
    蒔音對此很有自知之明。
    “不用。”
    他漫不經心地晃著手裏的紅桃k,
    “一副牌總共54張,你贏我一局,就算你贏。”
    ......
    “好!來!”
    女生在那一瞬間被他懶散的態度激怒,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擼起袖子就是幹!
    ——然後智商就被人家扔在地上蹂、躪了十七遍。
    沒有數字的牌全部當成是“1”,算出來了就拍桌不能喊,無法算的那幾局重新洗牌。
    最後總共玩了十七局,她一次都沒有贏過。
    4x6x1x1這種一眼式簡單計算,她比不上人家的手速。
    5x(5-1/5)這種稍微複雜一點的呢,她又比不上人家的腦速。
    圍觀人群越來越多,最後甚至連幾個實習老師也站在一邊看。
    “8加9,乘2,減10,等於24。”
    隨著人群的哄聲,少年懶洋洋地把最後四張牌劃到一邊,
    “行了,願賭服輸,以後禁聊話劇相關的話題。”
    “臥槽,蒔音居然全場被ko。”
    “真的一局都沒贏?”
    “是啊,我一直看著呢,蒔音太可憐了。”
    “我裴哥可以啊!”
    ......
    他看著女生抱著一堆牌倍受打擊的臉,勾了勾唇,
    “小紅帽,外麵的世界太凶險,就你這腦瓜子,還是少出來送餅幹了。”
    ——二十四點小公主蒔音覺得自己世界觀都崩塌了。
    最後的結果就是,她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僅沒有說動裴時榿參加班級活動,又光榮地收獲了“常敗將軍”的稱號。
    成為了傳聞裏那個“一局未勝全場坐著發呆的可憐小紅帽”。
    ......
    但是就像最有經驗的許集安說的,跟十七哥一起玩,你得習慣這樣的打擊。
    十七哥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證明老天爺對一個人可以有多偏愛。
    .
    化學課下課之後,蒔音找回了自己的習題冊,拿著兩本書的答案對了一下。
    ——果然,一模一樣。
    “別白費勁兒了,就是你自己寫的。”
    男生靠著椅背,翹著二郎腿看漫畫,
    “我寫的生物題隻有兩種結果:空白和正確,但永遠都不會做錯。”
    “裴時榿,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有點兒討厭。”
    “你這不是討厭,是嫉妒。是腦子不好的小可憐對天才的一種仰慕。”
    “我......”
    好吧就是嫉妒。
    “如果。”
    女生瞅了他一眼,垂下眼眸,
    “如果你能看在我這麽可憐的份上,參加話劇表演就好了。”
    “嗒。”
    一顆奶糖被丟到她麵前的桌上。
    少年翻過一頁漫畫,看也不看她,
    “別說話,吃糖。”
    ......
    “那我吃了糖,你就會參加話劇表演嗎?”
    “go to dream.”
    .......雖然真的很扯,但是在裴時榿的字典裏,估計這應該就是“做夢”的正確翻譯。
    她想了想,
    “那......”
    “蒔音!”
    後門口忽然響起的喊聲打斷了她的話。
    語文課代表抱著一疊試卷回來,氣喘籲籲的,
    “老楊讓你去辦公室一趟,”
    女生猶豫了一下,
    “......那等我回來,我們再說話劇表演的事哦。”
    “不用說了老子不參加。”
    他用牙咬開糖紙,奶香味在舌尖漫開,含糊不清,
    “再說就絕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