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35章 入政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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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張太後沒有問。
也許正因為彼此都曾寂寂無名, 她才更明白賀卿如今的變化有多大。在張太後看來, 賀卿身上是有些神異的。但這種神異既然對自己沒有壞處,她自然不會多問。這世上許多事,不能對人言。
她順著賀卿的方向想了想,問起了另一個疑惑, “是要假托太-祖入夢?”
賀卿點點頭, 低聲道, “你身懷龍子, 有先祖入夢也說得過去。而太-祖皇帝保佑大楚江山,提前示警,更沒人敢怠慢。隻是此事要做得真, 還需要一樣道具。這幅畫是太-祖自畫像,藏在乾光宮中從未示人。你記下來,到時候帶人去尋, 以為佐證。”
張太後微微頷首, 並不問從未示人的畫像她是怎麽知曉,隻用心記著畫像上的幾處特征。
賀卿指點著張太後將整幅畫記住, 便打開香爐,引炭火將之點燃燒了, 餘下的灰燼匯入香灰之中, 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兩人又商議了一番細節, 賀卿告辭離開,張太後則由身邊的人伺候著開始午睡。
這一天悄無聲息的過去,但夜裏張太後便因夢驚醒,睡得並不安穩。邱姑姑詢問夢中景象,卻被她胡亂搪塞過去,心下不免存了幾分疑惑。
接下來的幾天,隻要睡覺,張太後都必然會驚醒一次。而且夢醒時臉上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驚疑不定,變成惶恐畏懼、欲言又止。
邱姑姑私底下稟報了太皇太後,甚至還拜托過賀卿,讓她去問問究竟是怎麽回事,安撫一番,隻是也不見成效。
眼看問題越來越嚴重,太皇太後不得不抽空過來看望她。既然來了,少不得要詢問一下她到底夢見了什麽。
直到此時,張太後才屏退了所有人,對太皇太後道,“這事說出來煞是荒唐,臣妾原也不敢信,隻是近來屢屢做這同一個夢,夢中一字一句都記得清楚,所說征兆也一一應驗,實在不得不信。”
“究竟夢見了什麽?”
“臣妾夢見一峨冠老者,自稱是太-祖皇帝英靈,言說大楚災禍將至,須得於五月十五這一日,往南郊舉行大祭,文武百官、宗室權貴盡數到場,並詔命全城百姓出城,方得化解。”張太後道。
太皇太後聞言,不由微微皺眉,明白張太後為何如此顧慮了。
若隻是普通的預言,不論真假,說出來都無礙。但這樣的大事,自然不能隨意置喙,因此她才不提。
張太後察言觀色,又道,“這話聽著著實荒誕不經,妾之前並未當真。這幾日夢中之人便指點了一些日常小事,如衣裳會被樹枝刮破之類,都應驗了。昨兒夜裏,更是拿出了一張自畫像自證,說是此畫藏於乾光宮某處,至今未曾被發現。”
“當真?”太皇太後立刻站起身,“那畫藏在何處,哀家命人……不,你與哀家同去,親自將之取出!”
張太後自然無有不應。
乾光宮自從獻帝駕崩之後,便一直封鎖宮門,無人出入,隻有幾個小內侍負責灑掃除塵諸事。黃修親自取了鑰匙開門,引著太皇太後和太後入內,便見不過數月之間,此地卻已有了幾分淒涼冷清之意。
張太後由邱姑姑扶著,在前頭引路,並不進正殿,而是繞到了後麵皇帝日常小憩的暖閣裏,從某個打掃衛生的小內侍都不會注意到的靠牆夾角裏,取出了一隻竹製的長筒。
這樣的東西,一般都是用來裝書畫卷軸的。雖然還不知道畫裏的內容到底是不是跟張太後所說的一樣,但太皇太後心裏已經信了六七成。
而這張畫打開之後,果然就是太-祖皇帝自畫像,就連角落裏的印鑒款識和題詞,都與張太後所說一般無二。
這幅畫連太-祖起居注中都不曾記錄,除了夢裏,張太後不可能在別處見過。
此時的人還篤信君權神授、死者有靈。何況太皇太後一個女子掌控朝堂,雖說是無奈之舉,也著實有失正統。雖然楚朝沒有立過“後宮不得幹政”的石碑,但對外戚的忌憚卻是曆朝曆代一脈相承,牝雞司晨,也往往為朝臣所忌諱。
如今有太-祖托夢示警,正是承認張太後腹中皇子乃是楚朝正統之意,也算間接地為她這位臨朝稱製的太皇太後正名。
所以她在看到這幅畫之後,幾乎沒有猶豫,便命黃修派人去政事堂將幾位宰執都請了過來。
事情到了這一步,既然上麵的人已經表態,那麽朝臣們不管信不信,都隻能信了。不過他們也提出,舉行一次祭祀沒有問題,但下詔讓全城百姓都出城,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楚朝承平已久,京城的人口也越來越多,甚至城市範圍都往外擴張過好幾次,如今聚居在城中的百姓有近百萬之巨。且不提很多人根本不會遵循聖旨的要求,就算他們會,那麽多人也根本無處安置。
所以幾位重臣的意見很統一,“此事過於擾民,恐會引發混亂,不如免去。”
“不可!”張太後是真正的知情人,聞言立刻出聲反對,“太-祖皇帝既然在夢中示警,此事必然十分緊要。倘若因為心不誠而招來禍患,又當如何?”
這是張太後第一次站出來,在朝臣麵前清楚地表達自己的意見。
但當此之時,不論是上首的太皇太後,還是站在下麵的幾位重臣,都並未在意。畢竟夢是張太後做的,而且做了不止一次,她自然會關注。而既然要照著做,隻做一半的確難以交代。
“太後娘娘言之有理,隻是此事實在非同小可。”薛知道開口道,“須知京城近百萬官民,要養活這麽多人,必然有無數的作坊和店鋪日夜開工。叫他們出城容易,這一日的損失該怎麽算?”
其他人也紛紛出聲附和,又舉了別的例子來說明,這件事實在是難辦。
這不是讓所有人出城的問題,而是要讓這座全國中心的大都市徹底癱瘓一整天,什麽事都不做的問題。
它所帶來的,將會是非常恐怖的連鎖反應。
張太後聽著幾位重臣你一言我一語的解釋,也逐漸意識到,要叫百姓們盡數出城,排除過程中的千難萬阻不提,就算真的做到了,其損失恐怕也並不會比一場地震少幾分。
她和賀卿畢竟都是深宮女子,在這種大局上,難免會有所疏忽。
但這個時候,又不可能回頭去找賀卿商量。張太後心中為難,便低下頭去不再說話。太皇太後見狀,便道,“此事一時半刻,難以決斷。諸卿回去之後,都擬了折子遞上來吧,明日再議。”
……
第二天開的是個擴大會議。除了幾位政事堂的宰執之外,六部尚書也被叫了過來,此外,翰林院掌院學士顧錚也在列,顯然是太皇太後額外垂青的結果。
當然最重要的是,賀卿自己也在場。
先祖托夢的事,暫時沒有傳出去,但太皇太後卻沒有對賀卿隱瞞。
而賀卿在聽說朝臣們的顧慮之後,也明白是自己想得太簡單了。她思來想去,覺得老話說一人計短兩人計長,這件事她自己不能直接處理,一味隱瞞並沒有好處,便索性對太皇太後道,“什麽災禍偏要叫全城百姓都躲出去?我聽著倒像是地龍翻身。”
太皇太後被她一提醒,也覺得很有可能就是這麽一回事。
知道要麵對的是什麽災禍,自然比語焉不詳的托夢要強出許多,至少可以針對性的尋找對策,而不是一頭霧水到處亂撞。
因為覺得賀卿說不定也能夠給出一些有用的建議,所以太皇太後索性讓她也過來聽一聽。隻不過她的位置安排在張太後身邊,並不引人注目,如非必要,也不能開口發言。
由於多了一些人,所以張太後又將自己做過的夢說了一遍,太皇太後也命內侍出示了那張太-祖自畫像。
而聽完了這些前情之後,第一個站出來開口的人是顧錚,“既然要求全程百姓避開,臣鬥膽猜測,這所謂的災禍,或許便是地動。”
這話一說,不知情的人固然被他吸引住看過去,知情者如太皇太後、皇太後和賀卿,也忍不住心聲驚異,朝他看過去。尤其是賀卿,幾乎無法掩飾自己臉上驚訝的表情。
賀卿所描繪的發展令太皇太後心動,卻並不能讓她立刻下定決心。
好在賀卿自己也預料到了這一點,並不覺得失望,說完該說的話,便立刻知機地起身告退,留出時間來讓太皇太後自己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