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第141章 三年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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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方麵她的確很欣賞顧錚, 也認可對方的才華與能力, 但是那天顧錚輕蔑不屑的眼神,她也始終不能忘卻, 對他的人品自然存疑。
    所以此刻, 坐在馬車上, 她掀起車簾,看著跑在車隊前方的人,感覺非常複雜。
    “真師在看什麽?”玉屏見她總盯著前麵,忍不住問。
    見賀卿不說話, 她跟著看了幾眼, 又道,“顧學士的馬跑得遠了些,是否要叫人通傳一聲?既是護衛咱們, 怎麽隻顧著自己?”
    賀卿正要搖頭,轉念一想,又覺得如今地震的事是真的, 無論如何也該是顧錚沒臉見自己, 便點頭道, “也好,你讓人去說一聲。雖然是在城外,但沿路也有不少行人, 這般縱馬不太安全。”
    她怎麽忘記了, 以她的身份, 雖然不至於壓製住顧錚,但狐假虎威一番,叫他心裏不那麽痛快,總是可以的。
    很快就有一個侍衛打馬追了上去,與顧錚耳語片刻,他轉頭朝這邊看了一眼,很快勒住了馬,在原地等候。直到賀卿的馬車跟上去,這才駕著馬緩緩跟在一側。
    賀卿掀起簾子往外看去,正好對上他的視線。顧錚半點沒有慌亂,雙眸不閃不避地看著她。
    兩人對視了片刻,賀卿輕聲問,“到現在顧大人還是堅持那日的想法嗎?”
    顧錚微微皺眉,沒有說話。賀卿便又道,“百姓們自然不想被折騰,但若是對他們有好處的事,便是折騰了些,我想他們也不至於會不識好歹,顧大人以為然否?”
    這“不識好歹”四個字,顯然是在指桑罵槐,賀卿也根本沒有掩飾的意思。
    顧錚低頭想了想,笑道,“道理是這般不錯,可兩個小孩玩耍爭鬥時抖落的一點食物殘渣,於地上的螞蟻而言固然是一頓豐盛的大餐,然而這兩個孩子,誰又真的在意螻蟻的死活?今日撒了一地殘渣,翌日卻也可能打起來一腳踩死無數螞蟻。兩者俱是無心,螻蟻難道還要因為那一點殘渣而感恩戴德?”
    上一回他的話還十分含蓄,賀卿本以為他會有些顧慮。今日看來,這位顧大人的膽子,要比她想的更大。
    賀卿哼了一聲,“焉知小孩就不是見地上有螞蟻,故意弄掉的殘渣?隻因為有另一個孩子來搶奪,便以為他們要打架,遲早踩死螞蟻,難道就是道理?”
    不論如何,好處已經得了,卻再三疑心,這“不識好歹”四個字,賀卿並不冤枉他。
    全天下就他顧錚一個人為民請命不成?
    這一回顧錚沉默的時間略長了一些,片刻後才緩緩道,“或許是臣想錯了。”不等賀卿高興,他又道,“但臣以為,兩個孩子若能離螞蟻遠些,或是始終和睦相處。雖然沒有好處,但也不至於有壞處,於螞蟻而言或許會更好。”
    冥頑不靈!
    賀卿意識到,顧錚或許一開始就對她存了偏見,到現在也沒有更改的意思。這種情況下,她說得再多,都像是狡辯,他也總會曲解到別的地方去,多說無益。
    她怒道,“難道不動不言,才是對的?”
    “這些事自然有別人操心,人人各安其分、各司其職,才是正理。”顧錚堅持道。
    可能是已經習慣了他話裏有話,這一回賀卿幾乎是立刻就意識到,他表麵上說的是每個人做好自己的本分,其實是在諷刺她一個後宮女子,名不正言不順,卻想插手朝堂之事。甚至他可能以為自己在故意挑起太皇太後和皇太後的兩宮之爭。
    賀卿這幾日也想了許多,此刻腦子轉的很快。
    說到底,是因為她觸碰到了禁忌的權柄,如此而已。
    上千年的君臣之爭,爭奪的就是這麽一件東西。而這件東西,從一開始就貼上了“女子勿動”的標簽,他們嚴防死守,決不允許任何人突破限製去觸碰它。至於她要做的是好事還是壞事,誰在意呢?
    賀卿心頭莫名生出幾分憤慨。也許就是因為自己的確是一心做實事,也的確做了事,卻還是被人誤解,這種情緒也就顯得越發的濃烈。
    她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句後世網絡上的吐槽來: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這個突然而至的念頭讓賀卿微微一怔,而後忍不住失笑。這麽一打岔,悲憤的情緒倒是沒有那麽強烈了。
    數千年的男權社會,形成了這種觀念與意識,哪裏能說改就改?更不可能因為她做了一件事,就突然轉變。這樣的現實才是正常的。
    隻不過這件事,又勾起了賀卿之前的心事。
    女子的地位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想要改變,也同樣需要漫長而艱苦的鬥爭。要不要做這第一人呢?
    也許她能做的不多,也無法真正地劈開黑夜,迎來黎明。但是哪怕隻是給後來人指明一條路,也是有意義的。或者哪怕失敗了,她至少曾經爭取過,沒讓自己就這麽憋屈的過一輩子。
    別的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眼前可以嚐試的……
    就從這位顧學士開始吧,總有一日要叫他刮目相看,收起那些可笑的優越與傲慢。
    這樣想著,她便緩聲道,“顧學士當真是端方君子,行事無不循規蹈矩,令人欽佩。這‘各安其分’四個字,說得真好。聽聞顧學士年少成名,但因為薛相壓著,所以在朝堂上一直不顯。如今看來,顧學士也當是甘之如飴了。”
    要是人人都各安其分,他顧錚此刻就該繼續埋沒在翰林院裏,沒有個二十年的時間休想出頭。
    隻需自己打破規則,卻要壓著別人,真是好霸道的規矩。
    饒是顧錚城府深沉,也不由微微變了臉色,但他很快就坦然道,“這是自然。薛相也是為了磨礪臣,臣自是感激不盡。若沒有薛相,也沒有臣的今日。”
    臉皮真厚啊。賀卿發現,跟他比起來,自己還有許多要學的。
    第一條就是不要因為別人的話隨意動搖自身的念頭,對錯且不論,當下一定要繃住,否則就是輸了。
    第二條,朝堂上的事自己畢竟不懂,顧錚就連滿朝文武都能獨自迎戰,跟他爭論這些,根本沒有勝出的機會。若要壓製住他,須得找自己擅長而他不懂的話題。
    顧錚不懂的話題……賀卿腦子裏瞬間就出現了自己之前曾經為顧錚可惜過的那五個字:時代的局限。
    正好一陣風吹過,一片樹葉從兩人之間飄蕩而過,被車馬帶起來的氣流影響,在空中盤旋著。賀卿便立刻指著那片樹葉道,“顧大人可瞧見了那片葉子?”
    “嗯?”這話題跳躍得太快,顧錚有些跟不上。
    賀卿很滿意這個反應,含笑問道,“你看懸空的東西,不論是輕如樹葉鴻羽,或重如鐵石,最終都會落到地上,這是為何?”
    顧錚:???
    轉移矛盾,在政治上是十分簡單、卻屢試不爽的手段,太皇太後自然也知道。
    隻是她才當著眾臣的麵表明了態度,甚至在早朝時拂袖而去,若就這麽回轉心意,未免有些下不來台。再說,既然是朝臣先提出來的,那麽事成之後,功勞自然也是眾人的,於她而言,究竟有多少好處?
    萬一讓朝臣覺得她之所以改主意是他們威逼的結果,焉知下一次,不會再用這種手段?
    如此幾番思量,始終無法做出決定。
    這種時候,太皇太後迫切地需要有個人商量,最好是能夠提出可靠的建議,給她作為參考。
    而這個人必須是絕對忠誠可靠的。賀卿也好,朝臣也好,都不是好的選擇。於是太皇太後在長久的猶豫之後,將視線轉向了自己身邊伺候著的人。
    她在宮裏能夠接觸到的人就這麽些,旁人不通政務,但入內內侍省的人朝夕伴君,這些東西卻是必學的。
    隻是無論都知黃修,還是內東門司供奉官黃修,在太皇太後看來,都不甚滿意。
    她雖然始終在深宮之中度日,見識有限,但也隱隱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兒子都不是什麽賢明君主。不管是做皇後還是太後時,總有朝臣設法將奏折遞到她這裏來,請求她勸諫君王。
    將近二十年的時間,朝政其實差不多是掌控在大臣們手上的,皇帝參預的並不多。
    如此,跟在他們身邊的內侍,自然也很難有多少見識與長進。尤其是都知黃修,當年得靈帝看重,便是因為深研道經,可以替靈帝管理諸多道士。
    要他們為自己分憂,顯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們不行不代表別人不行。太皇太後想到這裏,便吩咐黃修,“去將入內內侍省的名冊取來。”
    雖然不知道她怎麽突然要看著東西,但黃修還是以最快的速度將名冊取來呈上。宮中內侍數量眾多,光是名冊就有厚厚的好幾本,太皇太後看了一眼就覺得頭疼,卻還是不得不耐下性子來仔細翻看。
    朝堂上的事她都暫且忘了,花了大半日功夫,看得暈頭漲腦,這才從名單裏挑出幾個可用之人。
    她將這幾個名字寫在條子上,隨手遞給黃修,“召這幾人來見哀家。”
    “是。”黃修低下頭,順勢在字條上掃了一眼,便將上麵的五個名字都記了下來,心念電轉,開始琢磨起太皇太後要見他們,所為何事。
    數千內侍伺候這麽寥寥幾位主子,競爭之大可想而知。尤其是太皇太後跟前的這幾個位置,從上到下都盯著呢。哪怕黃修已經站在了所有內侍之上,也半點都不敢掉以輕心。
    內侍們的前程,全都係在主子們身上。隻要太皇太後一句話,他可以是入內內侍省都知黃修,也可以什麽都不是。
    如今現放著這麽多人太皇太後卻不用,巴巴的親自從名單裏挑出來這五個人,不論是要他們去做什麽,都很值得黃修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