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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糯回以淡淡的笑容, 順勢瞥了窗外一眼, 已是一片黑沉。
    “十點了。”耳側傳來助手徐然低低的吐槽, “老太太做個造型用了十四個小時，我們的約車時間早過了。”
    程糯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抬眼看她，無奈道：“這也沒辦法，你再看看能不能叫車, 我們趕緊走出去。”
    這一片是富人區，普通出租車開不進來, 打車也不容易，因為是城郊, 司機都不愛走這條路。
    徐然點點頭，加快了收拾的動作。
    兩個人走出小區，走到公交站台前站定，程糯揣著一絲希望瞅了眼班車時間——果然過點了。
    而徐然盯著手機哭喪著臉：“程老師, 沒有司機接單。”
    “……我看看。”程糯皺眉, 接過徐然遞過來的手機，手機上的單子因為長時間無人應答而自動取消了。
    程糯咬唇，思忖片刻後把訂單上的小費費用上升了三倍, 再次叫車。
    “老板也真是的，怎麽老是讓程老師接這種活，上一次好說單子是在市中心的, 這回就跑到城郊了。”徐然禁不住嘟囔, “城郊難打車, 還不報銷！”
    程糯的目光緊緊鎖住手機：“現在說這些沒用，你看著手機看看有沒有接單的，我給老板打個電話。”
    徐然戚戚看向程糯，正想說老板是不會管他們的，話還沒說出口見程糯已經打電話過去了，便咽下話，沉默著接過手機。
    程糯撥了老板的電話好幾次，都沒有人應答。
    晚風忽起，徐然抱緊小胳膊，冷不丁地打了一個寒顫。
    “哎。”程糯心念再這麽幹等著也沒用，公交停了，出租叫不到，她想了想，拿出自己的手機按下一串數字，撥通。
    離遠了徐然聽電話。
    徐然並沒有留意程糯的動作，抱著化妝箱坐在凳子上盯著馬路，希望會有野生出租車經過。
    可能是心裏的祈禱起了作用，夜色中出現了一台黑色轎車的，由遠至近，徐然興奮地從凳子上跳起來，衝著轎車搖了搖手。
    車子的速度降低了，緩緩停在站牌旁。
    那邊程糯的電話也撥通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中年男人沉穩的聲音：“喂？”
    程糯正想說話，徐然的驚呼聲卻把她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她側眸看去——
    正巧副駕駛位的車窗緩緩落下，露出一張男人的臉，男人的五官很深，丹鳳眼略微上挑顯得很有神。
    “你！你是裴皓！裴影帝！？”徐然驚訝地捂住唇，下意識跑到程糯旁挽住程糯的手，不可置信瑟縮了一下。
    駕駛座上的年紀稍長一些的男人下了車，看向程糯和徐然，問：“怎麽了？”
    徐然看清男人相貌又是一愣：“你是張經紀人！”
    “嗯，”被稱作張經紀人的男人點點頭，重複又問，“發生什麽了？”
    “剛剛結束工作從那小區走出來，比預想的晚了，於是訂好的出租車也走了……”徐然撓撓頭，瞥了程糯一眼小聲解釋著，說完後不死心又問，“那個……能帶我們一程嗎？”
    “上車吧。”副駕駛座上的男人先張經紀人開了口，他的視線掠過徐然，末了定格在程糯身上，勾勾唇，“這附近不好打車的。”
    程糯一愣。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喂，程糯回過神，微側頭捂著聽筒低聲說：“爸，我等會兒再打電話給你。”
    隨後掛了電話，程糯深呼吸對上了男子的目光。
    似乎從那雙幽深漆黑的眸中看見了自己詫異的臉。
    -
    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程糯便被徐然拉上了車。
    剛上車，徐然便巴巴的瞅著前麵兩人，興奮得話都說得不利索：“那個、那個……張經紀人，裴影帝，謝謝你們了。”
    正在開車的張海峰側頭看了徐然一眼：“你居然知道我，是粉絲？”
    “是啊是啊！真愛粉！”徐然的眼睛亮亮的，“裴影帝的劇我都有追的！不過真人還是第一次見。”
    程糯看著興奮險些手舞足蹈的徐然，沒好意思打斷大型追星現場，印象中徐然經常把一男演員掛在嘴邊，指的應該是副駕駛座上的男人了。
    於是用眼角餘光看去，副駕駛座上坐著的男人年紀二十七八，白襯衫的領扣微微敞開，袖口卷到小臂中間，肌肉線條若隱若現。
    長得很好看……好像徐然喚他裴影帝？
    正觀察，不經意間從內後視鏡對上男人閃著笑意的目光，程糯鬧了個大紅臉，連忙斂回目光假裝檢查化妝箱。
    徐然嘟囔幾句後興奮勁也下來了，側身接過化妝包幫程糯檢查，止不住牢騷：“程老師，明天去工作室可要和老板提一提了，我們也不能老是接這種活。”
    程糯勾起一抹淺笑，還沒來得及開口，張海峰便接過了話：“兩個小姑娘來這兒做造型的？是造型師？”
    徐然點點頭，順勢小聲吐槽：“是啊，這單子還不好做。明明程老師的手藝挺好的，那沈老太太還各種不滿各種挑刺，也不說清是哪兒不滿意。”
    “然然，別說了！”程糯輕斥，這車估計也是富人小區開出來的，能住在這小區的都是大人物，互相還認識——副駕駛座上的裴影帝估計也是非富即貴的，保不好認識沈老太。要是這些話傳到沈老太的耳中，那她倆是真的不用幹了。
    “沈老太啊。”張海峰了然笑了聲，側頭瞥了裴皓一眼，副駕駛座上的裴皓望著窗外，唇角揚著淡淡的弧度，看不出情緒。
    “唔……是的。”徐然悻悻應了聲，如夢初醒般反應過來，閉了嘴不再說話。
    車內的冷氣幾分涼，吹到胳膊上，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程糯麵色漲紅，總覺得在車內打噴嚏不大好，卻又忍得辛苦。
    徐然卻在這會兒戳了戳程糯，壓低嗓音：“程老師，我們這會兒要去哪兒啊……”
    憋得許久頓時泄了氣，程糯捂著鼻子重重打了個寒顫，猶豫慣性，身體往前探，腦袋往副駕駛座上磕去——
    一隻溫軟的手適時抵在座位後，免了一場災難，伴著低低淡淡的問候：“沒事吧？”
    隱約可以嗅到裴皓發絲上淡淡的沐浴液香氣，而他掌心的溫度順著額間肌膚的接觸傳至程糯的血液中，溫度上升，血液上湧，程糯連忙勾著衣衫坐回原位，抿唇道謝：“那個……謝謝了。”
    “不客氣。”裴皓唇角的笑容上揚，心情看似很愉悅，傾身將車內冷氣的溫度調高了。
    程糯僵直著身子，靠著也不是，坐著也不是，坐如針墊，車內氣氛有一瞬間的停滯。
    許是察覺到氣氛的不妥當，徐然和張海峰自動自覺充當起活躍氣氛的角色，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裴皓的戲，硬生生將話題掰回來了。
    程糯歪著頭聽著兩人的對話，不知怎麽就犯了困，腦袋抵著車窗，漸漸的陷入黑沉。
    睡得沉濃卻無夢。
    車內響著柔和的輕音樂，愈發沉寂。
    徐然比程糯先下車，臨下車時正準備叫醒程糯，不想裴皓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安靜。
    隨即從內後視鏡看向睡得安然的程糯，長睫乖巧地闔著，膚色很白，襯著五官更為精致小巧的五官，懷裏緊緊抱著化妝箱，像是抱著什麽寶貝，突然吧唧了下嘴，唇角勾起。
    張海峰瞅著自家藝人的樣子立刻會了意，把程糯的地址問出來並送走徐然，再進車門見裴皓盯著內後視鏡看得起勁，聳聳肩膀，不明所以。
    也不知道裴二少哪裏來的好心情。
    車子緩緩向前駛去，張海峰的動作稍稍大了點，裴皓便側頭低晲他，眼神涼涼，張海峰立刻作投降狀，手上動作放輕，心裏已經將裴皓和身後女子腦補了千種關係。
    ……
    “哎！”
    程糯突然驚醒，下意識拍了拍隔壁座位——是空的。
    心下一沉驚慌看向窗外，瞅見卻是自家小區下熟悉的景色。
    “……”程糯的思緒漸漸沉靜下來，看向前麵兩人，試探性發問：“那個……和我一起的那個女孩呢？”
    “她已經回家了。”裴皓長腿輕邁走出車，隨後替程糯拉開車門，清雋的麵上掛著柔和的笑容，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夜裏格外明晰，“睡夠了嗎？”
    兩人的距離很近，程糯甚至能看清裴皓眼中的笑意，熠熠生輝。
    她的呼吸一滯，拽緊了化妝箱探頭出去，刻意避開與裴皓的身體接觸，低聲道謝：“那個……那個謝謝你們了！！”
    “不客氣。”裴皓麵上的笑容未變，語調低淡，“回去小心點。”
    “好。”程糯點頭如搗蒜，趕緊加快腳步進了小區。
    張海峰看著兩人的互動，又看著程糯的身影漸漸消失，若有所思問：“不是說要去找你的小未婚妻嗎，你怎麽在路上調戲別人家的小女生了？”
    “她不是人家的小女生。”
    夜幕已經低垂，裴皓側過臉，深邃的眉眼鍍著柔和溫煦的光芒，唇角的笑容讓原本淡漠的臉染上了暖意。
    張海峰的目光更為詫異，帶上了探究：
    “難不成她是你的小未婚妻？”
    裴二少話裏親近的意味過於明顯了。
    話一出口，肖靜的麵色變了，變得難看得不能再難看，冷下聲：“你是什麽意思？”
    裴皓沒再說什麽。
    “肖靜，輪到你了——”等了許久不見人的舒文靜走來，瞅見這般情景皺了皺眉，東北腔都飆出來了，“幹哈呢！不用趕進度啊！肖靜你快去拍定妝照！時間趕不及了！”
    連拖帶趕，肖靜想說的話也沒說出來，眼神變得冷冰冰的，還帶著憤怒走去拍定妝照。
    程糯慫慫縮了縮身子。
    張海峰走來拍了拍舒文靜的肩膀，頷首道：“兄弟！謝了！”
    幸好眼尖看到了這裏的不對勁，連忙讓舒文靜過來分開他們，這才製止了一場騷動。張海峰看看程糯，又看看裴皓，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說：“二少，這又怎麽啦？”
    新戲剛拍，裴皓就和劇中的女演員交惡並不是一件好事。
    裴皓挑眉：“她凶她。”
    程糯絞著手指，仰頭解釋：“因為我剛剛拍了你幾張照片，這不符合規定——”
    話還沒說完，他的手放在她的肩頭上，眯了眯眼：“你不是我的頭號粉絲嗎？”
    程糯：“……是。”
    裴皓晲著她，手慢慢伸出，最終握住她的手，把手機塞了進去。“程糯，頭號粉絲拍偶像，有錯嗎？”
    程糯遲疑著搖搖頭。
    “那不就是了？晚上把那張合照發來。”裴皓稍用力握了握程糯的手，距離拉近，“一、定、要發來。”
    “……好。”
    舒文靜瞅著兩人，啞然問張海峰，“別他們兩什麽關係啊？”
    張海峰無奈：“關係複雜，難以解釋。”
    頓了頓，壓低聲音道：  “舒導你可以理解成裴皓在追她。”
    舒文靜：“？？？”
    -
    定妝照拍完之後，程糯在劇組的工作也完成了。
    她正在收拾化妝箱，準備離開，鍾意卻賊兮兮的把她拉到角落裏。
    “我今天吃了一個驚天大瓜，你要不要聽一下？”鍾意極其激動。
    程糯無聲點頭，等著她的下一句話。
    壓低聲音問：“你知道今天影帝和肖靜起衝突了嗎，好像是因為一個工作人員？”
    程糯心頭微震。
    本以為硝煙剛起就被按滅了，應該不會有人知道的，結果這會兒就傳到了鍾意的耳朵裏。
    程糯看鍾意亮晶晶的八卦眼，咽了咽唾沫，立刻決定瞞了她就是故事主人公的事實，不動聲色道：“然後呢？”
    “聽說影帝懟肖靜了，哇！”鍾意搓搓手，誇張地瞪大眼睛，“聽說肖靜的臉色超級難看！”
    ……嗯，是有點難看。
    程糯往外走，抿了抿唇，順著好友的話應和：“所以說，你激動是因為肖靜被懟了？”
    “不是啊。”鍾意重重拍了下桌子，一臉嚴肅，“我是想拜那個工作人員為師，居然能讓萬年親和力滿分的影帝出言懟人，想知道那是哪方妖孽。”
    ……哇，這怎麽就成妖孽了。
    程糯沒說話，隻是趁著鍾意沒注意翻了個幽怨的白眼。
    鍾意思忖片刻後，忽然彈起來抓著程糯的肩膀開始搖，激動道：“我明白了！”她的麵色凝重，似有所悟，“那個工作人員可能是影帝的傳聞中的未婚妻，所以影帝要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