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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老爺子中氣十足的嗓音炸得書房的門都微震了。
    程糯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 時不時點頭聽著程老爺子的數落。
    然秉承著乖乖認錯，堅決不改的優秀思想, 待程老爺子的氣消了些後，程糯揉了揉住老爺子滿是滄桑的手，說：“爺爺肯定會長命百歲的，身體好著呢。”
    “打算什麽時候找男朋友回來！”程老爺子依舊繃著一張臉，但語氣已經軟了不少。
    程糯藏住心虛，幹脆順著程老爺子的話往下說：“明天就找！”
    見程糯的認錯態度良好, 老爺子的麵色舒展了, 長歎一聲，反握著程糯的手臂：“那今天見見你的婚約對象，成不了當個朋友也行，這門婚事是你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定了的，那小子挺俊的, 性格也好, 見一見吧。”
    程糯怔愣。
    爺爺一直想著在圈子裏給她物色良人, 但很少要求程糯一定要見麵。程糯雖為程家千金, 但在社交上從不被約束太多。
    這人，還是第一個。
    “我都答應您去找男朋友了……就不用見那人了吧。”程糯心頭咯噔，抱緊老爺子的手開始撒嬌, “爺爺，這多奇怪啊。”
    “有什麽奇怪的！你們年輕人聊聊不就好了。”
    程糯聽得出來老爺子已經鬆口了, 趕忙而說：“肯定奇怪啊！要是我以後的男朋友知道我還有個婚約對象……這多難解釋啊。”
    老爺子沉默片刻, 輕聲說好。
    正當程糯以為可以免了飯局的時候, 程老爺子又開口了。
    “可那小夥子已經在路上了。”
    程糯：“……”
    -
    這人是萬萬不能見的。
    程糯麵上乖乖應了，但出了書房麵色就變了，立刻寫了張紙條交給傭人，讓傭人待她走後再遞給爺爺，隨後快步走出客廳，準備離開。
    紙條上寫著：爺爺，有緣自會相見，無緣莫強求，孫女先離開了。
    拎包那刻，沙發上的程敬野抬頭，沉沉一眼：“這就走了？不吃晚飯了嗎？”
    沒想到父親會發問，程糯稍怔，拘謹而含糊道：“突然有了工作就先走了，您和爺爺都注意身體，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
    程敬野應了一聲，目光重回報紙上。
    程糯穿好鞋後沒再等到問話，躊躇片刻，轉身離開了。
    門崗關上，書房的門便悄然打開了，程老爺子背著手走出來，亦是恨鐵不成鋼地瞅了自家兒子一眼：“和糯糯多說幾句話不行嗎？就沒見你和糯糯親近過，幹坐在這兒糯糯可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程敬野不吭聲。
    老爺子冷哼：“那丫頭有給我留什麽不，就知道會溜。”
    隻可惜裴家那二小子了，為了這次見麵裴二準備了許多，不曾想居然會正主都沒見著。
    -
    程糯隻悻悻自己逃出來了，全然不知家裏逃出來了。
    聽著爺爺的意思，這場婚約應該還帶著點聯姻的性質，對方估計也是有權有勢的人物，要不然爺爺不會這麽堅持讓自己見見對方的。
    她在林蔭道上散漫地走著，任憑思緒放空，自己這麽一走可能會讓爺爺為難，但對方上門見不到自己，或許會心有不爽，然後退婚？
    這也好。
    她輕輕歎氣，忍不住拿出手機找鍾意吐槽。
    程糯：【突然知道自己有了個未婚夫，好慫。】
    消息發過去了。
    程糯：【本來等會兒要見麵的，但我……溜了，倒也不是因為排斥才溜的。】
    程糯的指尖頓了頓，詞語打了又刪，斟酌許久。
    程糯：【好吧，我承認是不喜歡聯姻。】
    她的父母便因聯姻而在一起，然沒有感情，生下她後便離了婚，媽媽火速改嫁，爸爸不做任何解釋，這事兒還鬧得兩家翻臉。
    她輕笑，還是算了吧。
    餘光瞥見一側有台黑色路虎跟著自己。
    她停步看去，路虎也在她身旁緩緩停下。
    車門打開，裴皓從駕駛座走出來，微微頷首，兩個人正巧隔著漆黑車身的兩側對視了一眼。
    程糯的視線落在男人的臉上，莫名加快了。
    “……”
    裴皓沒注意到程糯吊詭的眼神，修長的手指搭在車把上，聲音淡然：“好巧，過來做造型的？”
    “嗯……”程糯含糊點點頭，幾分猶豫，最後還是說出來了，“我是來相親的。”
    裴皓走過去，輕聲問：“那結果呢？”
    “還沒見麵，下次吧。”程糯幹笑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真想找個男朋友塞住他們的話。”
    “父母催婚了？”這下裴皓明白了，靜默片刻，邁著長腿走到她身側站定。
    程糯悠悠點頭，隨著裴皓的走進不自覺地紅了臉，撓撓頭幾分不知所措道：“而且覺得相親怪別扭的。”
    氣氛靜默一瞬。
    裴皓斂眉，拉開車門，勾著唇角說：“我準備回公寓了，你要一起嗎？”
    “唔，好的。”程糯應了一聲，假裝不在意的問，“那你呢，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和你一樣。”裴皓平靜沉穩答，“也是來相親的。”
    “噢，那結果怎麽樣了。”程糯心跳迅速，自然而然聯想起餐廳裏看到的那位小姐，繼而問，“還算順利吧？”
    “還行，見到人了。”裴皓沉沉晲她，薄唇輕啟，似有幾分的不悅，又道，“上車。”
    程糯聞言鑽進車，隱約察覺到裴皓的情緒不大妥也不敢多言，係好安全帶後便端正坐好，目視前方。
    活像是被家長訓完的小孩子。
    裴皓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剛想說話，卻見程糯一副下了很大決心的模樣開了口。
    “我好像有點多話了……不好意思哈。”直覺告訴程糯，是那位小姐惹得裴皓不悅了，她又不是一個能憋話的人，忐忑之下，還是說了。
    她側頭看他，淺笑著解釋：“廢話太多，請包容。”
    “噗。”裴皓看著揚起的笑臉一時失了神，“沒有，你很好。”
    接到程老爺子電話的時候是挺不悅的，車子拐了個彎準備回去，而不愉快的心情在見到程糯的那一刻消散了一大半。
    罷了，來日方長。
    他伸手調了調她的座椅，右臂橫在她胸前，隨即又湊近了點兒，檢查安全帶。
    程糯屏住呼吸，從她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他深邃的眼兒，結結巴巴道：“我、我自己來就好。”
    “沒事。”
    裴皓適時收了手，隻是嗓音悶悶的，似在克製。
    一路依舊無言。
    裴皓開車時極其專心，程糯也沒想到什麽好的話題拉開話匣子，幹脆什麽都不說。
    心頭還記著前兩次的犯困，她暗暗掐著手心，告誡自己不能睡。
    外頭的街景飛速變化著，暮色也開始四合，天邊被奇異的顏色渲染著，有金黃亦有橘紅，暈成一灘好看的水墨。
    前麵紅燈，車便停下了。
    見著一側的書店，程糯忽然想起設計服飾可能要用到些資料，禁不住出聲：“那個，我想去買點書，你等我一下可以嗎？”
    說完了又後悔了，自己一個蹭車的怎麽臉那麽大，囁嚅道：“好像太麻煩了……還是算了。”
    “好。”裴皓頷首，“不礙事。”
    車子拐了個彎在書店門口停下，程糯急急跑出去，生怕讓裴皓等太久。
    已是傍晚，書店裏隻有一兩個員工在整理書架，安靜得很，程糯穿過略顯狹窄的過道，順著一排排整齊羅列的書架走過去。
    暈黃的燈光在頭頂閃了下，尋了好些排書架無果之後，程糯走了出去便想找員工問問。
    映入眼簾的是裴皓，他懶散地靠在另一側的書架上，手中隨意翻閱著一本書，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稍稍抬眼：“買完了嗎？”
    程糯下意識搖搖頭：“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