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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她上車後, 裴皓勾起地上的袋子遞給程糯，袋子裏放了一瓶蜂蜜水, 手觸還有幾分溫熱, 應該是剛買來的。
    “蜂蜜有助於解酒。”裴皓沉吟道，語氣自然得很, “喝完了就睡一會兒吧。”
    程糯搖搖頭：“我隻喝了一小杯，沒事的。”
     心裏有幾分奇異的感覺劃過，她暗暗掐手心, 示意自己一定要清醒。
    裴皓好笑的瞥了她一眼，隨後平穩地發動車子, 車子順著林蔭道開出商業街, 漸入靜謐的馬路。
    程糯緊緊握著袋子, 看著窗外飛馳的街景，一陣晃神。
    依舊是一路無言。
    車內流淌著和緩的輕音樂，一如旁邊男人給人的印象。聽著聽著, 程糯的困意不自覺地翻湧上來，腦海裏播放著這些日子來與裴皓相處的片段，從城郊偶遇到現在, 她得出了一個結論：
    裴皓的車一定帶催眠功能啊。
    “……”
    揣著這樣的心思，程糯的眼皮子闔上了。
    待她醒來的時候, 身上蓋著一張薄被，車外是自家小區的地下停車場, 光線昏暗, 靜謐清冷。
    程糯下意識往旁邊看去。
    裴皓手肘關節虛撐著臉, 正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她，另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食指若有若無的敲著，見她醒了，語調裏帶了幾分調侃：“感覺你很容易困。”
    程糯默，低聲爭辯：“不，是你的車太好睡了。”
    聲音很小，恰好讓身邊那人聽見，裴皓失笑：“那多來睡睡。”
    他心想，去他家睡也行。
    程糯一噎，別過臉沒說話。
    “程糯。”裴皓突然喚她的名字，語氣鄭重。
    程糯微微眯眼，“嗯？怎麽了。”
    裴皓揉了揉額頭，沉下聲：“算了，沒什麽事。”
    看樣子，程糯是不知道婚約的事情，但如果自己在這個時候說出來，可能會把她嚇到，甚至立刻逃開。
    -
    程糯悻悻跟在裴皓身後，走進電梯，糾結著要不要在進門前道個謝，又想一句輕飄飄的話好像不大夠，或許以後再送個禮物或者包個紅包給影帝？
    電梯緩緩上升，不一會兒就到了。
    程糯走出電梯，手裏提著的塑料袋與身上意料摩擦發出細碎聲響，輕泄了主人的不自在，她躊躇著抬頭，正想說話，裴皓卻先她一步開口了。
    “糯糯。”
    這個稱呼……親密得很。
    程糯茫茫然抬眼，正好對上裴皓的視線。
    裴皓伸出手在她的頭上按了按，語調更加溫柔：“晚安，早點休息。”
    “……晚安。”
    那一刻程糯的靈魂飄飄然脫離了軀體，裴皓的話像是有魔力，她乖乖回家洗漱完畢，窩進被窩裏便陷入了香甜沉濃的夢裏。
    直到第二天下午被鍾意的電話叫醒，程糯才把靈魂按回來。
    她走到洗漱間，透過鏡子看見微微上揚的嘴角，分明是一副紅鸞心動的模樣，頓時傻眼了。
    不是的不是的。
    一定是喝酒了脹氣引致的臉紅。
    電話那頭，鍾意正在絮絮叨叨，嗓音裏盡是八卦：“程佛佛，聽說你昨天坐上了影帝的車哦~”
    裴皓昨晚的那聲晚安還縈繞在程糯耳邊，這比之前那通電話更有殺傷力些，她摸了摸還跳得有些快的心髒，下意識找借口：“我隔壁住人了，那人是裴影帝。”
    鍾意怔了兩秒，失聲尖叫：“這麽巧！？”
    出了洗漱間，走到客廳，程糯視線落在那瓶蜂蜜水上，想了想，問：“你知道影帝喜歡什麽嗎？我想送點東西上去，就當謝禮了？”
    鍾意默了兩秒，玩笑道：“你要不把自己打包過去試試。”
    程糯一臉肅然：“鍾小姐，影帝不是你想的那種人！他很正經的。”
    鍾意心想，這才見過幾次啊，自家一向佛係的好友就這麽為他說話了，該不會好友動心了？
    她清清嗓子，叮嚀道：“裴皓的背景很深，鄰居歸鄰居，還是保持些距離的好。”
    程糯愣了愣，緊接著聽鍾意補充道：“這麽多年來裴皓身邊都沒有緋聞，有傳言說影響他演藝生涯的女人都被解決掉了，所以啊，避開點吧。”
    “……”
    她的心情突然變得有些糟糕，甚至不想和好友講話。
    隨便找了一個理由掛了電話後，程糯發了一條請假的信息給老板，隨後爬去廚房，繃著小臉剁排骨切玉米，心裏有點兒懊惱，又有幾分煩躁，末了把食材盡數丟進砂鍋，小情緒才舒緩了些。
    可也隻是一些，整顆心還是上下忐忑著，程糯在沙發上滾了滾，愈發煩躁了。
    忽然置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程糯驚了驚，以為是老板，猛地起身撈過手機，應道：
    “喂？”
    “睡醒了？”低淡的男聲從聽筒裏跑了出來，是裴皓。
    程糯默了幾秒，順勢撈了抱枕抱緊，應聲：“嗯，你怎麽知道的？”
    此時的裴皓正站在廚房的小陽台裏，視線落在對麵廚房裏的燉湯，香氣開始四溢，他勾了勾唇，沉吟道：“你的湯快好了。”
    聞著很不錯的樣子。
    程糯的臉紅了，抱著枕頭把自己蜷成團子，嗓音無意識的多了幾分軟：“嗯……你要喝嗎？”
    “好啊。”裴皓抿唇輕笑，愉悅道，“正好還沒吃飯，我等你。”
    男人低低的嗓音從話筒裏傳過來，程糯咳嗽一聲掩飾心頭悸動，小聲道：“嗯，那你等一會兒了。”
    裴皓輕輕笑：“好的，等你。”
    程糯掛掉電話，一蹦一蹦地走進廚房，玉米排骨湯已經燉的差不多了，紫砂鍋的孔眼裏有一小串水汽湧出。
    她熄了火，盛了半盅至飯盒裏。
    經過飯桌時見桌上還有幾個蘋果，順手撈了放進飯盒裏。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程糯走到裴皓的房門口，出門前躊躇了會兒，正想著要不要發條信息過去確認一下，房門突然打開了。
    “怎麽不敲門？”
    裴皓的視線先是落在女子拎著飯盒局促不安的雙手上，再上移，對上那張同樣局促不安的小臉，笑意微斂。
    “嗯，剛準備敲。”程糯抬頭看他，佯裝淡定。
    裴皓接過飯盒，側過臉道：“進來吧。”
    程糯又是一愣，她本想著送個湯就開溜，穿了身睡衣便走了過來，半截小腿和細白的腳踝盡數露出，腳下還套著一對人字拖……有多隨意要有多隨意了。
    糾結半晌，她還是跟著他進了屋。
    “家裏比較亂，還沒整理好。”裴皓把湯放在飯桌上，回頭又問，“明天有空嗎？”
    程糯下意識回答：“怎麽了？”
    說話間裴皓已經把飯盒打開了，排骨玉米湯頓時彌散開來，他敲了敲桌子，垂眸與她對視一眼，一本正經道：“請你吃飯，報湯之恩。”
    “噗，不用了。”程糯忍俊不禁，“太客氣了。”
    趁著裴皓進廚房的空檔，程糯暗自打量房間裝潢。裴皓搬過來不久，還有幾箱行李放在地上沒拆開，亂倒稱不上亂，比她想象之中有人氣得多了。
    還以為影帝的房間會是一副隨時都能整理東西走人的樣子。
    “這不是客氣。”裴皓拿了兩個碗出來盛湯，微微俯身遞了一碗給她。
    他眯了眯眼，聲音低淡：“你不答應，才是太客氣了。”
    “……”
    裴皓的話直白得讓人難以反駁。
    -
    與裴皓約的飯點是下周的星期一。
    正巧二日程糯打算回家一趟，裴皓也有通告，細細算來要約飯還要等到下周一了。
    回家是件讓程糯頭疼的事情。
    搬出家後，她平日很少回家，也極少向同事提起自己的家庭情況。
    饒是相處長達兩年的助手徐然都不知道程糯出身極好，是市長程敬野的女兒，程糯的家，其實就在上回做造型的富人區。
    那會兒如果裴皓沒停車帶她們，程糯是打算叫爸爸程敬野讓家中司機出來一趟的。
    程糯拎著大包小包到家的時候，程敬野正坐在客廳上看報紙。
    聽到聲響後淡淡抬眼，應了聲：“回來了？”
    程糯點點頭，拘束問：“爺爺呢？”
    程敬野指了指書房。
    程糯是爺爺程坤帶大的，和程敬野的感情算不上親厚。據聞是離婚讓程敬野受到了打擊，以至於對女兒親近不起來，幹脆將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而程老爺子一直念著程糯的終身大事，被念得多了，程糯都不敢回來。
    扭開門把手進入那刻，程糯不敢對上自家爺爺打量的眼神，垂頭小心翼翼道：“爺爺，我給你買了補品……”
    “再不回來，以為你不要我這老爺子咯。”
    書桌後坐著身著中山衣的老人，一見程糯就重重拍了下桌子。
    程糯幹笑：“哪來的話呢……”
    老爺子已過七十，但精神抖擻，中氣十足，拉著孫女各種打量後又開始念那幾個老問題——
    “有喜歡的對象沒？”
    “有男朋友沒？”
    “咋還沒啊？”
    ……
    老爺子問一句，程糯便回一句馬虎眼，問得老爺子都沒了脾氣隻能輕輕歎息。
     孫女兒都二十五了，還一點兒都不著急的樣子，可愁死他老頭子了。
    程糯笑眯眯，總結此次對話：“爺爺，那人就是不出現，我也沒辦法啊。”
    放成以前老爺子也就作罷。不念她了。
    沒想到這次老爺子哼了一聲，輕敲程糯額頭：“那人沒出現也好，你的婚約對象找上門了。”
    程糯所住的這樓層非常冷清，三戶人隻住了她一戶，有時候回來晚了就會覺得樓道空蕩蕩的，怪滲人的。
    如今有人搬進來，她心裏美滋滋的。
    程糯每天出門前都會瞅那戶人家，試圖瞄見即將朝夕相處的鄰居，想著提前打一波招呼。
    然，看了幾天，都能記住工作人員長什麽樣了，但至於業主，沒有一個是對的上號的。
    隻好悻悻作罷。
    這日鍾意提議請程糯吃晚飯，以答謝上次的救場之恩。程糯存著正好趁機侃大山的心思，高興地應了這頓飯。
    沒想到老板臨時加了份工作，等她完成後趕到指定餐廳時，已經過了和鍾意的約定時間了。
    手機裏多了十幾個催命電話。
    程糯提心吊膽地走進餐廳，已經做好迎接鍾大小姐碎碎念的心理準備，結果鍾意壓根沒留意她的到來，而是出神地望著某處。
    “在看什麽呢？”程糯走到鍾意身側都沒把鍾意的魂勾回來，好奇發問。
    鍾意賊兮兮地伸手指了指：“你看，那個人是不是我們的大影帝？”
    裴皓？
    聽到這個名字，程糯心頭咯吱了一下。
    咬著唇順著鍾意所指的方向看去，隱約可見那兒有一方桌坐滿了人，兩側坐著四十上下像是父母輩，而中間則坐了對年輕男女，兩人相談甚歡。
    年輕女子的相貌正好被綠植擋了大半，看不真切。而年輕男人的，程糯歪著頭硬是找到些刁鑽角度窺去，終於瞅清了。
    還真是裴皓。
    一旁的年輕女子正說著什麽，裴皓則微笑聽著，置在桌上的手指骨節勻稱修長，襯衫袖下露出的一點手表印勾出溫文爾雅的弧度。
    “這架勢，總感覺在相親啊。”鍾意八卦道，“就這架勢，婚事還是八九不離十的那種。”
    程糯的耳朵尖顫了顫，心頭劃過一絲奇異的感覺，還沒琢磨就消失了，再瞅鍾意就差扛著相機拍照了，她忍不住調侃：“鍾大小姐，作為圈內女星這麽八卦真的好嗎？”
    鍾意白了程糯一眼，“程佛佛，這你可不動了，就是因為是圈中人，所以要隨時跟進影帝的家務事，這是職業操守。”
    “影帝身邊的女性都是重點關注對象。”
    ……影帝以後的老婆可真慘。
    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那邊的裴皓突然起身，疏淡的目光越過綠植落在了鍾意和程糯所在方向。
    “好像被發現了，你！自然點！”鍾意眼尖，迅速做好，捏著菜單佯裝正在點餐。
    但程糯可沒這麽快的反應能力，下意識起身卻忘了手還擱在桌下，重重的撞了上去。吃痛間下意識扯住桌布，桌上水杯隨著她的動作傾灑，大半溫水都灑在了她身上。
    餐廳裏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這桌，包括裴皓。
    裴皓的眼眸沉了沉。
    不過兩秒的功夫便有兩個服務生跑來收拾殘局了，一人收走水杯，換上新桌布，另一人輕聲問程糯有沒有可以幫忙的地方。
    程糯搖搖頭，拎著小挎包迅速離開案發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