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盲人與虎妖(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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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了托舉,林紓平躺在地上,蕭暝下意識看向出現在結界中的的人。
太陽隱入雲層,不再那麽刺眼,也能看清那人的身形,身著簡單的白色襯衫,沒有衣袖遮蓋,他臂膀上浮現著奇怪的青色紋路,過肩的長發半束垂在身前,他麵色古井無波,一雙茶金色的瞳眸透著不容於世的孤傲。
蕭暝頓時鬆了口氣。
與他的舒心不同,吳旭隻覺得一陣膽寒,那人背對著他,隻是這樣站在這裏,無形的威壓就能讓人喘不過氣來。
在他身側,用來布陣的幾人已經變成了幾片符咒,正浮在半空緩慢地燃燒,青色的火焰將周圍的空間都化作了虛無。
無法反抗,所以他的第一反應是逃。
濃鬱的黑霧將他唯一的麵孔籠罩,浮動著就要離開這裏,那人斜睨他一眼,微微抬手,那濃鬱的霧氣瞬間散開,褪去黑色,由灰漸白,凝聚成幾道虛影。
這是妖的元神,已經被煉化。
看著半空著迅速逃竄離去的黑影,那人淡淡收回手,又看向地上的人道:“你不該出來。”
蕭暝抬頭道了一聲:“多謝。”
警察接到報案趕到幸福小區時,單元樓底下躺了兩個人,吳津毫發無損莫名昏厥,林紓氣血翻湧像是受了重擊,於是判定吳津被保釋後為報複蓄意挑事,再次被捕入獄。
林紓醒來的時候,鼻息間聞到的是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人躺在自己家的臥室裏,有腳步聲從外麵的客廳裏傳來,他摸到床沿,翻身坐了起來。
聽到高跟鞋的聲音,他起身走到臥房門口:“小荌?”
急促的拐過客廳轉角,林荌道:“你醒了?”
“嗯。”
“先坐會兒,飯剛煮上,我一會兒再炒菜。”
林紓點了點頭,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沉默了一會兒又道:“現在什麽時候了?”
“晚上七點。”
“我是怎麽回來的?”
“當然是警察送你回來的,你以為我搬得動你?”林荌滑動手機屏幕的手指一頓,抬頭微微蹙眉道:“不是我說你,他們不就是要你那隻貓嗎?你給他們不就行了,我知道你不舍得,但貓的命能比人呃命重要嗎?這次隻是吳津一個人,下次還不知道會帶什麽人來報複你呢!”
她沒經大腦地開始埋怨,林紓突然道:“其他人呢?”
林荌不解:“什麽其他人?”
“就是……我的貓呢?”
“你不是寄養在你朋友家了嗎?”
“……”
意識到林荌根本沒見過貓回來,林紓頓時慌了,他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越想越是不安,在林荌困惑的目光下,他忽然起身,走向門口。
“你去哪兒啊?”
“去找貓。”
“這個時候你去找什麽貓啊!喂,你吃了飯再去啊!”林荌斜倚在沙發靠上的身體迅速直起,眼睜睜地看著那人拿了導盲杖出了玄關。
想起今天發生的事,她不耐地嘟囔了幾句,穿著拖鞋就追了出去。
林紓按著記憶中的路線往工作的地方走,以往的這個時候他都已經到了,今天事發突然,他沒來得及請假,也不知道老板回來了沒有。
林荌跟在他後麵,越走越是奇怪,雖說他走的地方並不是很偏僻,但人卻是越來越少,終於在看到他拐進一條暗巷裏時,忍不住追上前去:“你到底要去哪兒啊?”
看了看這附近連一間民房都沒有,林荌越發覺得不正常。
住在這種地方的朋友,肯定不是什麽正常人!
雖然那天在醫院裏看到的時候,還挺人模狗樣。
林紓耐心地解釋了一句:“去破香箋。”
破香箋?那是什麽地方?
林荌更加疑惑,看他自顧自地往前走,想來是攔也攔不住的。
往前走了幾十步,林紓試探著伸出導盲杖,沒有觸及到障礙,他又繼續向前,林荌看不過去,拉住他道:“別走了,這是個死胡同,前麵沒路了。”
林紓身體僵了僵,再走幾步,果然過不去了,但他伸手摸到的,不是熟悉的門把,而是冰冷的牆麵。
“你是不是找錯地方了?這裏根本不能住人!”
“可……可能是我找錯地方了,我再找找。”
他這段時間來這裏工作,都是小喵帶的路,長時間不記著路,一時走錯了也說不定。
暗歎自己對小喵的依賴性太重,他又轉過身。
“你沒有他電話嗎?你給他打個電話問一下不就行了?”
麵對麵傳來的貌似一句不經意的話,讓林紓徹底愣住。
他忽然驚覺,破香箋裏是沒有電話的。
當初接下這份工作,是覺得自己孑然一身沒什麽可圖謀的,後來酒吧裏的員工和老板也對他不錯,他沒有其他的事,不會曠工,在酒吧裏工作了幾個月,從來就沒有用上電話的機會。
這家叫做破香箋的酒吧,他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
這家酒吧,比他去過的任何地方都要安靜。
這裏的客人,從來沒有和他說過話。
現在,酒吧不見了。
一個又一個荒謬的想法在他腦海中浮現,林紓忽然沮喪,扶著牆麵靠了下來。
“喂,你怎麽了?”林荌不安地看著他。
林紓突然苦笑:“你說,他是不是不想見我了?”
“誰不想見你了?你朋友嗎?”
林紓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他又想起了那人所說的關於三百年前的事。
是自己害了他,說不定意識到他們是仇人,所以離自己而去了。
他是這樣希望的,因為要是這樣,小喵才能活著,才是安全的。
隻是一隻貓而已,他們認識了也沒多久,怎麽就這麽在乎了,林紓想不明白。
兩人就在幽靜的胡同裏待了半天,林紓抬頭笑了笑,若無其事道:“算了,回去吧。”
他率先走出去,林荌一臉狐疑地跟上。
她本以為哥哥是真的放棄了將貓找回來,被勸著回了學校,她也沒有多想。
接下來的幾天,林紓出門的次數越發的多了,樓下李阿姨出去買菜,都碰上了好幾回。
“小紓,又出去啊?”
在樓道裏遇上,林紓笑著應道:“嗯,貓丟了,去找找。”
看見他額頭上新添的紅印,李阿姨道:“實在找不到了就算了吧,買隻導盲犬,比貓好用,貓是不念家的,跑了就不會回來了,你眼睛不方便,別太折騰了。”
明明是關心的話,他卻覺得心底一陣陣刺痛,強顏歡笑:“我知道了,謝謝李阿姨。”
看著他杵著導盲杖走下樓,李阿姨無奈搖了搖頭。
不過幾天時間,林紓的臉上就多了好幾處傷,都是不小心撞上的,有時候下雨,打著傘撞不上臉了,又會踩進水溝,因為穿著涼鞋,還劃傷了腳。
就好像回到了眼睛最先看不見的時候。
身邊有了那隻貓之後,他走哪兒都有貓跟著,開始還會注意著,後來被貓帶著走了幾回,警惕心就小了,甚至依賴成了習慣,現在貓沒了,所有問題都來了。
再一次從暗巷裏出來,他已經連失落都沒有了,仿佛麻木了一般。
他沒有看到,在他轉身的刹那,胡同的盡頭出現了一個漩渦,漸漸顯出了破香箋的掛牌。
在掛牌底下,複古式大門大敞著,看著那人落寞離去的背影,雲折端著一杯酒在手中晃悠,感歎地搖頭:“可憐,可憐。”
這都來了第幾回了,還不肯放棄。
“你要是覺得可憐,一開始就不該放他出去。”
漠然的聲音從客棧裏傳來,雲折頓時不滿了:“他又不是我養的我能攔得住他?再說了,要不是你把林紓招來這裏工作,他能跟著出去?”
本來是理直氣壯的,被那人漫不經心瞥了一眼,雲折頓時閉嘴,悻悻地關上了大門。
想到老板要是晚到一步,蕭暝就會神魂俱滅,他也覺得心驚,要是自己沒有心軟將他的元神放出去,也不會有這場劫難。
“蕭暝怎麽樣了?”
老板手中翻閱著一本古籍,聞言頭也不抬道:“在融合。”
雲折低頭抿酒,笑道:“被那臭道士煉化的妖的元神倒是幫了大忙。”
他朝著與大門相對的長廊望去,在長廊右側直走第七個房間裏,隱隱滲出藍色的柔光。
房間裏放置著一方長寬兩米,高約一米的透明水晶棺,裏麵躺著一隻白虎,毛發黑白相間,雙目緊閉,在他周圍有藍色的光點不斷滲入他的身體,還有一縷瑩白的光亮,從他額頭逸散而出,迅速匯聚一處從客棧上空飛出,在夜空中劃過一道流星,進入了幸福小區的單元樓裏。
那縷光亮沒入林紓的額頭,他的呼吸變得愈加綿長,似是睡得更沉了,與此同時,破香箋的那副長棺裏,藍色的光點盡數與棺中的身體融合,白虎的本體從尾部開始蛻化,化成了人的形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