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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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橫交錯的道路上, 一派車水馬龍。
    紅燈時, 林北欽平穩地停下車,分神看了葉臻一眼,問:“還有什麽發現?”
    葉臻又習慣性地咬著手指,“任靜玟的手腕上,有許多自殘的傷……”
    林北欽握住方向盤的手微微一緊,“傷情怎樣?”
    葉臻回憶起那手臂上的傷痕, 依舊有些不適,她說:“橫七豎八地, 到處都是,手腕上幾乎沒有完好的地方, 新傷舊傷交錯著, 看起來很嚇人。”她眉頭一蹙, 說:“我看到她手腕上的傷痕時,她還添了新傷。我在她房間裏找到了自殘的工具, 我問過法醫了,很肯定她就是自殘。”
    林北欽沉默片刻,紅燈過去後,他駕車繼續向前行駛。
    “當天, 任靜玟與林老夫人發生過爭執, 這件事或許刺激到了她。”林北欽說。
    葉臻恍然了悟,接著他的話往下講:“她長期生活在這樣壓抑、不和睦的家庭環境中, 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和痛苦。所以她選擇用自殘的方式來宣泄。”
    林北欽臉色微微一沉, “她的精神狀況隻怕很糟糕, 如果再受刺激,就怕不是自殘那麽簡單了。”
    “最嚴重的後果是什麽?”葉臻似自言自語,“精神極度抑鬱,常常處於崩潰的邊緣。再受刺激的話,隻怕可能魚死網破。”
    職業關係,她見過各種各樣的案例,因精神崩潰自殺或殺人的情況,屢見不鮮。
    ……
    由於道路擁堵,到達林思竹住處,已是一小時後。
    葉臻上前敲門,來開門的人是劉嫂。她非常警惕,從貓眼中看清門外的情況後,才敢開門。
    “林先生,葉小姐,快請進。”劉嫂熱情周到地接待。
    進了門,客廳裏空蕩蕩的,廚房裏煮著飯菜,劉嫂給林北欽和葉臻端了茶點,就進了廚房忙碌。
    不久後,臥室的門開了,林思竹睡意惺忪地走出來,見到葉臻時,露出了笑容。
    她親昵地靠近,挽住葉臻的手腕,又愣了愣,撩開她的袖子,問:“葉臻,你的傷好了嗎?”
    “全好了,”葉臻露出手臂給她看,還特意握了拳,讓她看自己手臂上幾乎可以忽略的肌肉。
    林北欽趁機看了一眼,見她手臂果然已經消腫,也沒有留下傷痕,又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
    “你這幾天都沒回家?”葉臻問林思竹。
    林思竹搖頭,“我爸生日過後,我就出來了。他不放心,非要劉嫂一起過來。其實……其實霍冀然都死了,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葉臻心頭的疑慮卻沒有消除。
    她問:“當真沒有人再跟蹤騷擾過你?”
    林思竹篤定地搖頭,“沒有,連字條、畫都沒再收到過。”
    葉臻研判地看著她,說:“除了霍冀然之外,你想不到其他人了嗎?”
    林思竹有些茫然,“真沒有,難道……”她欲言又止。
    葉臻立即寬慰:“我也隻是問問,你不要多想。”
    因林北欽和葉臻是臨時來的,劉嫂又趕緊多炒了兩道菜,半小時後,幾人各懷心事吃飯,葉臻吃過一碗後,拿了勺子盛湯,沒留神,盛滿湯的碗從手中滑落,碗應聲而碎,湯也灑到了她腿上。
    林北欽迅速起身,拉過她的手查看,“燙到沒?”
    葉臻臉色一白,輕輕點頭。
    林思竹繞過桌子,關切地看著她,見她的衣袖和褲子都濕了,立刻說:“去我房間換一件幹淨的衣服。”說著,讓劉嫂來收拾地上的碎片,拉著葉臻往臥室走。
    葉臻不動聲色地給林北欽遞了個眼神,對林思竹說:“有燙傷的藥嗎?”
    林思竹有些愧疚,葉臻不是第一次在她家受傷了,家裏備了不少藥品,可偏偏沒有治療燙傷的。她看了眼葉臻濕透的褲子,說:“小區外就有藥店,我去買。”
    說著,她就往外走,林北欽見狀,和她一同出了門。
    房間內隻剩下了葉臻和劉嫂,正合葉臻的心意。劉嫂領著她去了臥室,翻出幾件林思竹的衣服,讓葉臻換下。
    葉臻先去浴室清洗幹淨,劉嫂跟進來,看了眼她的手臂,說:“還好,並不是很嚴重。”
    其實那碗湯已經不燙了,葉臻不過是想找個由頭和劉嫂單獨相處。她換了外套,閑聊似的問劉嫂:“劉阿姨,你在林家工作的時間也不短了吧?”
    劉嫂絲毫沒有戒備,幫葉臻替毛巾擦手,說:“沒有五年,也有四年多了吧,夫人和先生都非常好,我對現在這份工作很滿意的。”
    葉臻輕輕地擦手,問:“你陪林先生的時間多一些,還是林夫人的時間多一些?”
    劉嫂不假思索地說:“陪夫人的時間多一些。”
    葉臻:“他們的感情,應該很好吧?”
    劉嫂隱晦地輕歎,“看起來還好吧,夫妻兩人和和氣氣,不吵不鬧的。”她不太好談論東家的私事,不痛不癢地說了幾句,就噤聲了。
    葉臻繼續探問:“林先生的生日宴之後,還有沒有其他人到過林家?”
    劉嫂認為她問的是去給林世傑慶生的人,便說:“沒有,那幾天我都在家,沒有任何人來過。”
    葉臻有些詫異,如果這段時間,沒有任何人去過林家,那無名男屍從哪裏來的?難道無名男屍,沒有進入過林世傑的別墅?
    “我聽說,前幾天林先生參加公司慶功宴,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喝了酒,是你和司機把他扶回房間的。”葉臻說。
    劉嫂拿了一條褲子,認真地比對尺寸,沒有怎麽思索葉臻的用意,說:“是,先生很少喝醉酒的,那晚還真是讓我意外。”
    “你們把他扶回房間時,林夫人也在他臥室裏嗎?”葉臻眼眸深深。
    劉嫂有些局促,她其實很清楚,林世傑夫妻早就分房睡了,隻是心裏知道是一回事,和外人談論是另一回事。
    她有意岔開話題,舉著褲子問:“葉小姐,你覺得這條褲子的尺寸合身嗎?”
    葉臻見她不願意多談,幹脆不寒暄了,直接說:“劉阿姨,我是以一個警察的身份和你談話的。”
    劉嫂微微一驚,緘默不語。
    “你不要緊張,”葉臻放鬆語氣,“我隻是問些簡單的問題,你如實回答就好,我保證不會隨便泄露。”
    劉嫂拽著褲子,有些驚疑,“你想問什麽?”
    葉臻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說道:“林夫人和林先生是分房睡的嗎?多久了?”
    劉嫂有些不情願地說:“是分房睡的,我從來沒見他們睡一間房過。”雖然覺得奇怪,但她從來不過問。
    “所以那晚,他們睡在同一間房了嗎?”
    劉嫂點點頭,“是,我也覺得奇怪,平時夫人從來不會去先生的房間,甚至連看一眼都不會。”
    葉臻沒有深慮,繼續問:“這段時間,林夫人或者林先生,與什麽人接觸過嗎?”
    “林先生接觸的人我不清楚,”劉嫂很老實地回答,同時又篤定地說道:“但夫人一定沒有和任何人接觸過。”
    “為什麽?”葉臻半信半疑。
    劉嫂說:“因為夫人是完完全全的家庭主婦,她性格孤僻,平時都不會出門,更別說接觸什麽人了。就算要出門,先生也會讓我陪著。我從來沒有見他和什麽人接觸過。”
    葉臻換上幹淨的褲子,心頭懷著疑惑,輕聲問:“林先生和林夫人的感情,一直這樣疏冷嗎?”
    劉嫂喟歎,“我也不知道,聽說他們夫妻倆感情本來就不好,有外人在的時候,還會裝作平靜,沒有外人的時候,就徹底冷淡了。夫人把先生看得跟仇人一樣,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前兩年還好一些,林小姐住院之後,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徹底崩了。明明是住在一個屋簷下的夫妻,卻形同陌路。”
    真是怪異,既然夫妻感情已經破裂這麽多年,為什麽不選擇離婚呢?
    葉臻心事重重地換好幹淨的衣裳,覺得非常有必要調查一下林世傑和任靜玟這對夫妻的過往。
    林北欽和林思竹回來得很快,帶著藥膏。
    林思竹堅持要給葉臻上藥,拉著她坐在沙發上。見她手腕上沒有任何燙傷,臉色稍微一鬆。
    葉臻自己塗了藥,放下袖子,突然感覺有道陰影籠罩下來,抬頭見林北欽站在身前,目光來不及收回。
    林思竹偷笑,把位置讓給林北欽,“哥,你要不要親自給葉臻驗傷?”
    葉臻心頭微微一顫,說:“根本就不燙……”
    林北欽的臉色卻依舊陰沉,似山雨欲來。他當然清楚葉臻的所為,隻是沒想到她會用這樣愚蠢的辦法。
    陰翳地盯了她一瞬後,他厲聲說:“沒有下一次。”
    他的嚴厲不減當初,但此刻葉臻卻覺得甘之如飴。
    林思竹把藥塞到葉臻的包裏,把她的衣服也收拾好,興味十足地看了她和林北欽幾眼。
    夜色漸濃,今天的偵查任務已經完成,葉臻和林北欽一起離開。林思竹依依不舍地送到門口,戀戀地對葉臻說:“葉臻,你以後要常來看我。”
    葉臻沒多留,辭別後,徑直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