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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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六,劇組沒有日程安排。
陶思眠在圖書館上了一天自習,晚飯時間,許意菱火急火燎一個電話撥進來:“我畢設抽檢沒過在狂改,你待會兒陪秦夏去百貨商場買道具。”
食堂的飯菜激不起食欲,陶思眠吃兩口放下筷子:“現在求人幫忙都不問有沒有時間?”
“你作息和板上釘釘一樣,有必要問嗎?”許意菱語速飛快,“放心,最多九點回來,不會耽誤你早睡早起。”
陶思眠:“……”
許意菱:“還有,秦夏白天在學校掃了一天空鏡,你待會兒記得幫她拎東西。”
陶思眠一邊收拾一邊冷笑:“你猜我要怎麽拒絕你。”
“乖,姐姐真的要跪了,”許意菱當然知道她是開玩笑,想到什麽,語氣一正,“不過秦夏約你吃宵夜你不能答應,你最近胃炎犯了要戒辛辣油膩。”
“跪了再說。”陶思眠無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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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意菱和秦夏約的六點半校門口見。
秦夏到的時候,陶思眠已經到了並打好了滴滴。
兩人上車後,秦夏忍不住看陶思眠:“我以為會是程果或者攝像那位陪我去,陶總你也太寵學姐了吧。”
“寵?沒有吧,”陶思眠道,“隻是她開口了,我拿她沒辦法。”
“這就叫了啊,”秦夏老母親捂胸狀,“你們一直都這樣嗎?”
“其實她對我更好,然後我以前會多護著她一點,現在反而少了。”陶思眠實事求是。
秦夏不太懂後半句。
“你知道那種心態嗎,”陶思眠描述,“就孩子大了,盡管你舍不得但還是會慢慢把她推出羽翼,看她在風雨中成長,而你是一個欣慰的觀眾。”
秦夏被這突如其來的長輩玩笑冷得打個哆嗦。
陶思眠心下暗笑。
在《星空筆記》劇組,陶思眠除了逗許意菱,還喜歡逗秦夏。
事實證明,秦夏確實符合陶思眠胃口。
到地方,兩人下車,寄存包裹,然後去入口。
陶思眠把商場指示牌的分區記住,秦夏把購買清單找出來,陶思眠帶路到貨架前,秦夏橫向掃一眼商品和價格,基本就能把最合適的挑出來,幹脆利落思路清晰,然後轉戰下個貨架。
不到一個小時,兩人回到校門口,手裏各拎著一個大口袋。
秦夏還沒吃晚飯:“陶總一起吃個飯?還是您先回去忙,待會兒我自己拎回去就行。”
陶思眠看她背上還有個包:“一起去吧,我吃過了,看著你吃。”
秦夏扼腕:“恨自己今天沒有畫個全妝。”
陶思眠失笑。
秦夏是個很酷的女生,長期鴨舌帽格子衫黑背包,一個人也能吃燒烤,點啤酒。
陶思眠抱著保溫杯坐在對麵。
兩人總得聊點什麽。
秦夏問陶思眠對片子後續的看法。
陶思眠回答,想到一處,也問:“我記得安排上你是下周末掃空鏡啊,怎麽這周就掃了?”
“下周六我過生日,我爸媽要過來看我。”秦夏道。
陶思眠手放在桌下,沒說話。
秦夏吃著肉串,莫名有些緊張。
幾秒後,陶思眠從桌下拿上來一顆餐巾紙折成的星星:“生日快樂。”
陶思眠說話不帶情緒,臉色也如無波的古井,路燈在她手旁投下半圈亮暈。
“謝謝陶總。”秦夏收下禮物,望著陶思眠,陶思眠冷靜地回望她,秦夏酒喝得有點多,注視著陶總眼裏的自己,莫名起了些醉意。
“其實你才進組的時候,我挺不爽的,覺得你什麽都不懂,靠老師關係,心氣還高。”
“慢慢處下來吧,才知道你的好,其實你知道嗎,我感覺我們有點像,”秦夏打了個酒嗝,話越來越多,“都不太合群,都有點別扭。”
秦夏說:“論壇那些人說我很厲害,拿什麽大學生微電影獎,可我知道我就是比別人用的時間多一點。那些人說我家很有錢,一個鏡頭多貴,其實我爸媽就普通工薪族,但我可以為了一個鏡頭啃一個月饅頭。”
秦夏托著搖搖晃晃的臉:“這學期開學很多人準備考研,我說我想跨導演係,我室友都說我瘋了,明明學著最熱的金融,跨什麽導演,而且娛樂圈很亂,我去了就是任人踩,連輔導員都找過我,可沒辦法,我就是喜歡。”
秦夏炫耀:“可沒辦法,我爸媽就是好,我從小到大,他們都給我說成績不重要,隻要我健康快樂就好,做的事情多困難不重要,隻要我自己喜歡,他們永遠是最支持我的人,所以我從來不會和他們頂嘴,他們也會好好和我說話,”秦夏吃吃地笑,“他們過來看我我好開心……”
秦夏絮絮叨叨,陶思眠安靜專心地聽。
秦夏吃完最後一根串,忽然道:“陶總!”
陶思眠:“嗯?”
“你爸爸媽媽應該是那種很厲害的人吧,”帶著天生的獨立冷靜和信服力,秦夏口齒含混道,“然後,你以後也會成為這樣的人……”
陶思眠很久沒有聽到別人對她說“你爸爸媽媽”這樣的詞,陌生到她差點沒反應過來。
燒烤店牆麵斑駁,一副浸滿油漬的舊掛曆映在她眸底。
她父母是怎樣的人呢……
陶思眠腦海裏閃過很多畫麵。
有除夕夜的團年飯和煙火。
有視訊裏的叔叔阿姨,他們是爸爸媽媽的好朋友,他們家有個很好看的小哥哥,比七七大一些,可以和七七做好朋友,保護七七,七七放假了要和爸爸媽媽到叔叔阿姨家找小哥哥玩。
有摔在地上的蛋糕、汽車尾煙。
還有報紙、網絡、所有有傳播量的頭條,鋪天蓋地的兩個名字,陶行川,安雅,後麵跟著加紅加粗的感歎號……
畫麵時而模糊時而清晰,時而破碎時而完整。
像被困在牢籠裏的猛獸,凶麵獠牙嘶吼著要衝出來。
陶思眠按住他們,獠牙穿過手也不知道痛地按住他們,手流著血地按住他們,慢慢將他們按回牢籠。
陶思眠眼圈泛上不可察覺的微紅,不知道在對秦夏說,還是在對她自己說:“或許吧……”
很厲害的人。
陶思眠笑了一下,夜風吹得冷冷清清的。
————
這個晚上,陶思眠噩夢不斷。
第二天醒來,她衝了個囫圇澡,不想開口說一個字。
上午,劇組在圖書館旁邊的水吧討論後期,陶思眠蜷枕在許意菱腿上閉目養神。
休息間隙,程果關心:“陶總怎麽了?”
“沒睡好,”許意菱剝了顆奶糖喂到陶思眠嘴裏,抬手輕輕捂住她耳朵,“我也很煩,”許意菱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我自己查重24%,就加了一段文獻綜述,不到五百字,立馬變成25.1%,萬一二次抽檢還不過,怕是要延畢。”
“你改了再交上去應該沒問題,院內答辯導師基本不會為難,”程果道,“不過你不能給導師說你保研了。”
許意菱:“?”
程果:“你論文水平就那樣,如果你說你是找工作的,導師可能會放你一馬,可如果你說你保研,導師一想,水平這麽差怎麽搞研究?還保的學碩?掛了算了。”
程果最後擺手的動作學得格外生動,許意菱氣得想打他。
劇組坐了一張大桌子,好些在校內有名有姓的人物,不少同學投以好奇的目光。
相隔不遠的地方,一個男生聽到熟悉的聲音,起身朝他們走去。
同一時間,交大a座研究樓。
黎嘉洲坐在電腦前,屏幕上r界麵飛快閃數據,最後定格出來,黎嘉洲給旁邊的老教授比了個ok的手勢:“誤差小於0.00013。”
老教授推了一下老花眼鏡:“之前說舍掉夏普曲率的模型算法出來了嗎?”
黎嘉洲點頭:“優化月度效應那塊我在想會不會有新思路。”
老教授把批過的畢設放到旁邊:“你在想,那就有。”
老教授體貼道:“你先休息一會兒吧,早上來了就開始跑,一直都沒停。”
黎嘉洲應聲,端著杯子路過教授座位時,餘光掃到了“許意菱”的名字。
“哦,”老教授福至心靈道,“幾個本科生的畢設二檢,我簽了字,待會兒讓他們自己過來拿。”
“我給她送過去吧。”黎嘉洲放了杯子。
老教授給了個疑惑的表情。
黎嘉洲解釋:“程果是畢業紀念片編劇,許意菱是製片,他們今天上午在討論片子後期,我去水吧買杯咖啡,順路給許意菱送過去。”
老教授叫傅闊林,黎嘉洲大二開始便跟著他做項目。
這孩子怎麽說呢,有想法,有時候說話很狂,但他的確有狂的資本。
但更多時候他性格是淡淡的,剛剛明明杯子都拿起來了,怎麽會突然買水送論文,這二十出頭青春年少幹柴烈火的……
“我說黎嘉洲同學,”老教授略有深意道,“這許意菱好像有男朋友啊,我上次聽隔壁輔導員八卦,好像還是什麽工商院院草,”老教授話鋒一轉,“不過你帥,還是可以搶救一下。”
“想想這就是兩大校草和清純女主角之間的愛恨糾葛,”老教授真情實感地搭著黎嘉洲肩膀,“你愛她她愛他,高冷大佬為了給心上人送論文,不惜穿越大半個校園買咖啡,可心上人會不會領情呢,他們之間會不會產生愛的火花……”
“你韓劇看多了吧教授。”
黎嘉洲拂下傅闊林的手:“我不喜歡許意菱,我就是突然想喝咖啡,論文帶不帶無所謂,你如果要喝什麽發我微信上。”
嗯,就是想喝咖啡。
理由找好了,黎嘉洲一下子變得格外坦蕩。
他拿起手機轉身就走,當真沒拿許意菱論文。
傅教授總覺得哪裏不太對,但又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