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chapter 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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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蕖院的軟榻上, 平複下來溫羨抱著顏姝呆坐了半晌, 才把剛剛嚇得縮回來的手重新覆到她平坦的小腹上,素來處變不驚的溫大人此刻內心猶如翻江倒海,幾時辨不出真切感來。
他沉默著不說話, 麵上的神色亦是複雜得緊, 顏姝悄悄地觀察著,一顆心忍不住慢慢地往下沉去。
難道他不喜歡小孩子嗎?
一想到這個,顏姝止不住地擔心起來。小手輕輕地去扯他的衣角,覷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夫君,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想要這個孩子?”
“嗯?”溫羨微微一愣,因見她一臉憂色,便笑道:“沒有, 沒有不想要。”
“可是,你好像都不開心的樣子。”
溫羨將耳朵輕輕地貼在她的小腹上, 薄唇一彎,笑得溫和,緩緩地開口解釋道:“姝兒, 我隻是很意外, 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你與我的孩子, 我怎麽會不想要不喜歡呢?”甚至可以說,他一直都在盼望著一個孩子。“我想要一個和你一樣的女兒。”
“也可以像你一樣啊。”小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溫羨的頭, 顏姝輕輕地笑了。
溫羨生得這樣好看, 女兒如果像他, 一定也會很好看!
顏姝一想到粉妝玉琢長得如溫羨一般的女娃娃,心裏就止不住地生出期待來。
“……”溫羨沒有抬頭,看不見她期待的小臉,但聽著她的語氣就知道她的心思,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俗話說,小別勝新婚。二人本就是新婚久別,如今再相見,自有千言萬語在心頭,絮絮而語,不覺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屋外翠喜一直守著,這會兒見已經過了顏姝平日用飯的點,她微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要做一次煞風景的人。
“姑娘,飯菜點心已經備好了,該用飯了。”
翠喜的聲音從屋外傳來,打破了屋內溫馨的氣氛,溫羨不悅地皺了皺眉,顏姝卻似恍然般摸了摸肚子道,嘟著小嘴道:“餓了。”
溫羨這才揚聲讓翠喜將飯菜直接端進屋來。
顏姝懷孕後,飯量比以前大了許多,而溫羨又一路奔波正餓乏,因此一桌的飯菜很快就被二人解決得幹幹淨淨。
茶足飯飽,溫羨親自扶著顏姝在芙蕖院的小院子裏散步。院中水池裏的碧葉相掩,粉嫩嫩地荷花亭亭玉立其中,確如古人所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蓮香淡淡,氤氳在夏日的夜色裏,竟也拂去幾分躁意。
借著盈盈的月光,顏姝指著池中開得最盛的一朵蓮,仰頭對身旁的溫羨,聲音軟糯地道:“你女兒想要那個啦!”
月光下,她一雙眼明亮而澄澈,眼底似是綴滿了星辰般,溫羨不假思索地應下,“好。”
芙蕖院裏的水池不大,但那一支開得最好的荷花卻恰在水池的正中央,想要摘下來並非易事。
目光四下逡巡了一回,這裏並沒有蘭舟,溫羨擰了擰眉,眼角的餘光瞥到小嬌妻期待的眼神,他揚了揚嘴角,腳下輕點,施了輕功,點著蓮葉掠過去,隻是眨眼的功夫就摘了荷花折回。
顏姝眉眼彎彎的接過他遞到自己跟前的蓮花,看一眼姣好的花,又看一眼月光下溫羨俊美無雙的麵龐,她往前挪了一步,握著荷花的手背到身後,踮起腳尖,輕輕地吻上他堅毅的下巴。
觸及短短的胡茬,顏姝忍不住小聲地嘀咕道:“真紮人。”
“是嗎?”溫羨笑一聲,伸手扶住她的腰肢,把她稍稍地抱高了些許,方攫住那兩瓣嫣紅,輕輕地碾磨。
月光如水,人影成雙,蓮花恰綻,花好月圓。
——
翌日,溫羨攜顏姝去給顏老夫人請安,又去拜見了在顏府暫住的顏桁夫婦,而後二人方乘了馬車回家。
馬車悠悠地停在溫府的大門前,溫羨掀開車簾率先跳下馬車,然後伸手將顏姝從車上抱下來,一路抱著進了府門。
轉過門口的影壁,沒走兩步,一聲輕笑便從正廳廊廡下傳來。
廊廡下,一襲白衣的萬俟燮斜倚在廊柱上,手裏折扇輕搖,揶揄地看著溫羨,打趣道:“怪道昨兒個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人影,原來是忙著討媳婦兒歡心去了。”他在官道上遇上溫羨的,一路跟著回了信陵,一覺醒來才從岑伯那兒知道溫羨昨兒個回來沒一會兒就出去了。
懷中人素來臉皮薄,這會兒幾乎恨不得鑽進自己的衣襟裏藏起來,溫羨不由抬頭瞪了一眼不識趣的某人,冷聲道:“你很閑?”
“嗬嗬,還好還好。”他好不容易逃過蕭蘿的糾纏偷溜回信陵,可不想因為得罪溫羨再被逼著去麵對蕭蘿,故而這會兒訕訕笑道,“你忙你忙,我突然想起來草堂那邊曬的藥材該收了。”
言罷,收起折扇,轉身準備開溜。
“跟著。”
“……”萬俟燮腳下的步子頓住,回身隻看到溫羨已經抱著媳婦兒朝臥雲居的方向走去,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那一句“跟著”是叫他跟過去當明瓦羊角燈麽?
萬俟燮自認不是那般不知趣的人,想著他二人蜜裏調油的,他跟過去豈不是自己找虐?他輕輕地哼了一聲,打算不予理會。
一旁剛剛過來不久的岑伯見狀,便與他道:“我家大人是請您過去為夫人診脈的?”
“你又知道了?”萬俟燮摸了摸下巴,“你家夫人幾時生病了?”
岑伯笑了笑,“不是病。”
萬俟燮皺眉,“既然沒病要小爺過去診什麽脈?”
岑伯抱著賬本越過萬俟燮,在回廊的轉角處停下來,說道:“先生還是快些過去,不然大人該親自來請了。”
“……”
他好歹算是個客吧,一個個都這麽對他嗎?
萬俟燮甩了甩衣袖,到底還是急急地朝臥雲居去了。
——
診完脈,萬俟燮跟在溫羨的身後出來,二人一同去了竹裏館。
溫羨親自為他斟了一杯茶,問道:“姝兒的身子如何?”
顏姝身懷有孕,他自是高興,可一想起當初她中毒險些壞了身子骨一事,還是忍不住擔憂她身子吃不消這懷胎十月的苦頭。
萬俟燮輕呷一口香茗,挑眉笑道:“你就放心好了,當初的毒可是小爺我解的,這些日子,你家娘子身子調養得不錯,給你生個白白胖胖的兒子不成問題。不過……”他頓住,見溫羨頓時緊張起來,才繼續道,“不過這幾個月還是有些禁忌的,尤其是那敦倫之禮,你可得管住了你的小兄弟呐。”
他說著打趣,溫羨卻很鄭重地點頭記下,還又問起別的需要注意的事項來。
萬俟燮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最終才伸手拍了拍溫羨的肩膀,“真想不到,你居然趕在小爺前頭成了親不說,現在連孩子都有了。”
“你想成親?”溫羨道,“蕭姑娘應該很樂意。”
“別了,這樣我還是寧願孤家寡人。”
溫羨看向萬俟燮,不由問道:“據我所知,你和那蕭姑娘姑且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怎麽你就半點心思也沒有?”
萬俟燮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我對她有心理陰影,你說要是成親了,哪天她一不高興又朝我褲子裏扔毒蠍,我還活不活了。”
“……”
過了兩日,當初隨溫羨一同前往北高送嫁的隊伍才浩浩蕩蕩地回到信陵,溫羨隨即沐浴更衣進宮去雲惠帝跟前交差複命。
雲惠帝得知北高二皇子後院幹幹淨淨,又待七公主黎朝陽極好,心裏那點兒愧疚才散去,轉而向溫羨問起北高王庭的情況來。
“北高帝年老體衰,眼下正準備禪位,隻王儲之位懸而未定。”
雲惠帝不由問道:“若依溫卿之見,北高帝心屬的繼承人是誰?”
溫羨搖了搖頭,緩緩道:“臣不得而知。”
在他看來,北高帝早已病糊塗了,哪裏還能自己來抉定下一任的北高帝,不過是幾個王嗣強者為王罷了。誰夠狠,夠強大,就能坐上那個位子。
“朕倒希望那北高的大皇子能坐上那個位子。”
這句話令溫羨有些意外,不由抬起頭看向雲惠帝。
雲惠帝站起身,負手從龍案後轉出來,“北高二皇子城府太深,若他坐上那個位子,朕心裏不安。”
溫羨默了默,沒有說話,抿起唇,半晌才從袖籠裏掏出一疊密信呈給雲惠帝,“這是臣離開北高時,二皇子親自托付臣轉交陛下的信函。”
密信是北高二皇子的人從大皇子的宮裏偷出來的,信函上的落款不是旁人,恰是黎國的前丞相。
雲惠帝將那十封密信一一拆開,字跡的確是宋仁的無誤,他眉頭深鎖,忽而憶起當年溫羨站在金鑾殿痛陳宋仁的三大罪狀,其中一條缺少證據的就是宋仁通敵賣國。
雲惠帝緊緊地攥起信,自己之所以希望北高大皇子繼承北高帝位,就是因著從前宋仁評價其是個十足十的酒囊飯袋。他竟不知那大皇子原是個扮豬吃老虎的,有著想要和宋仁裏應外合吞並黎國的狼子野心。
雲惠帝怒不可遏,著人將宋仁提到禦書房,數十封密信砸到他臉上,見他啞口無言,當即就一道聖旨頒了下去。
宋仁通敵賣國,罪無可恕,處以死刑,抄沒宋家,但念其當年功勳,沒有誅其九族,隻三代內子孫不可入朝為官,另奪去宗族內所有女眷的誥命。
溫恢身為宋仁的門生和女婿,也沒逃得掉天子之怒,被奪了定國公的爵位,貶為無封號的平頭侯爺,定國公府成了溫侯府。
宋家和曾經的定國公府突然如大廈傾倒,令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宮裏,溫淑妃卻什麽也不知道,隻她聽說侄兒進了宮,立即就派人將其請過來。
看著如芝蘭玉樹般豐神俊朗的侄兒,淑妃終於明白女兒為何那般執著地想要嫁過去了,一時心裏也忍不住動起心思來。她的沐陽也到了婚配的年紀,這信陵城上下能與她的模樣相配的,的確隻有溫羨一人。若是溫羨成了駙馬,一來女兒如了願,二來太子也能有個得力的臂膀。隻是溫羨已經娶妻,而且還是禦旨賜婚,這就有些棘手了。
溫淑妃心思幾轉,和溫羨攀談了幾句,就將話題繞到了懷有身孕的顏姝身上。
“本宮聽說你媳婦如今也有兩月餘的身孕了?”她笑著點點頭,“這顏氏的確是個有福氣的。”
見溫羨神色淡淡不答話,溫淑妃麵上有些訕訕,隻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這女子懷胎最是要緊,可是碰不得,你有年輕氣盛的,後院也是空蕩蕩的,難不成如今還歇在顏氏處?”說著擺出一副長輩說教的姿態,語重心長地道,“姑媽知道你對顏氏情深義重,隻是你哪能一輩子就守著她一個人過活?這男人呐三妻四妾也是情理之中……”
“娘娘想說什麽?”溫羨淡淡地打斷她的話。
溫淑妃抬起頭,目光溫和地落在自家侄兒的臉上,見他神色淡淡並無怒色,隻當他也是有些心思,索性直接道:“時慕,這麽多年你該知道你沐陽表妹一直對你情有獨鍾,雖說你如今已經娶了顏氏,但她還是願意嫁給你做平妻,和顏氏一道服侍你的,你意下如何?”
啪——
汝窯青花纏枝盞落在大理石的地麵上,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大殿裏回蕩,讓溫淑妃一下子變了臉色。
溫羨站起身,淡淡地拂了拂衣袖,抬頭,目光冰冷地看向溫淑妃:“你有什麽資格說這些?”
“本宮可是你的姑母?”溫淑妃第一次在溫羨臉上看到厭惡、痛恨的表情,聲音一時有些發抖,“本宮是為了你好。”
“嗬。溫淑妃想來記性不大好,臣與你有何幹係?”溫羨看向溫淑妃,冷笑道,“臣可不在溫家的族譜上,不敢攀娘娘這親。”
他往前走了兩步,聲音愈發冷了起來,“臣不在信陵這兩個月,娘娘和六公主做過什麽心裏該有數。”
“不該肖想的,別再妄想。”
言罷,拂袖而去。
溫淑妃癱坐在貴妃椅上,看向一旁的落地屏風,道:“沐陽,你都聽見了吧。”
屏風後靜悄悄的,繼而響起鼓凳倒下的聲響。黎沐陽眼眶通紅地從屏風跑出來,追著溫羨而去。
溫淑妃見狀,連忙站起身,對身邊的一個嬤嬤道:“快,跟過去,看好公主。”
今日她才算認識清楚,原來這麽多年以來,溫羨恨的人不僅僅隻有宋仁和溫恢,她這個當年傳諭讓宋氏風光嫁進定國公府的姑母也早被記恨上了。
她知道溫羨在雲惠帝心中的地位,可不想把他再得罪得更狠了。
那嬤嬤連忙應了一聲,才跑到大殿門口就跟從外麵急匆匆跑進來的另一個嬤嬤撞作一團。
溫淑妃本就心煩,見此不由怒道:“一個個後麵難道有人拿刀在趕不成?”
入宮這麽多年,溫淑妃一直是以溫婉的麵目示人,如今這般大發雷霆的模樣,嚇得在殿內伺候的人都低下了頭,訥訥不敢言。
可那從外麵跑進來的嬤嬤這時候也顧不得害怕,撲到溫淑妃跟前,便哭道:“娘娘,不好了!國公爺的爵位被奪了!”
一句話,於溫淑妃而言,無異於晴空霹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