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chapter 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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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在上林苑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動手對付衡陽王, 殿下實在太過衝動。如今禦駕被驚, 被緝拿到的刺客都是從你太子府派出去的人,他們若是死士還好,可偏偏不是, 殿下這是自己把自己的把柄交到了旁人的手中啊。”
    太子府書房裏, 自從遭貶之後便日益滄桑的溫恢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坐在那兒的黎煜,隻覺得頭疼無比。空有一腔算計人的心思,卻無半分頭腦,若非這是自己的親外甥,他此刻都想拂袖而去。
    黎煜起初還抱有一絲僥幸的心理,眼下聽了溫恢的話,一下子就慌了起來,再顧不得什麽端什麽太子的架子, 走到溫恢的跟前,扯住他的衣袖, 語帶懇求地道:“舅舅,你這次一定要救我啊。黎燁分明是和黎煊串通一氣來算計我的,如果, 如果真的叫他們得逞了, 我……舅舅, 您看在我母妃的麵上,一定要幫我啊這次。”
    溫恢扶著黎煜, 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道:“事到如今, 隻有一條路了。”
    “什麽?”黎煜眼睛亮了起來。
    “實話實說。”溫恢轉身走到窗前,看向窗外秋葉紛落的蕭瑟景象,緩緩道,“向陛下坦誠你刺殺衡陽王一事,如今衡陽王安然無恙,你大錯並未鑄成,陛下最多不過大怒,你也正好借此機會蟄伏,等建州王和衡陽王日後相鬥,便是你坐收漁利之時。”
    這是溫恢思量許久之後最穩妥的法子,然而黎煜卻不同意。
    承認了行刺黎煜之實,定會令雲惠帝對他失望,眼下自己這個太子之位本就岌岌可危,如果添了這弑弟的罪名,他這個太子也算是做到了頭。
    溫恢勸道:“殿下,兩害相權取其輕呐。”
    “不行。”黎煜眯起眼,看向溫恢,突然道,“此案父皇全權交給溫時慕徹查,舅舅,你去找他,讓他想辦法把罪名安到黎燁和黎煊的頭上去。”
    溫恢一愣,苦笑道:“殿下想來是糊塗了。”
    不提他們父子不和已久,就單憑溫羨和衡陽王的交情,黎煜所言也無異於癡人說夢。
    黎煜卻道:“溫時慕記恨你不過是因為當初小宋氏之事,舅舅你就去跟他道歉,不行就貶了宋氏為妾,溫謙為庶,讓溫時慕回來繼續做溫侯府的嫡子啊。隻要能拉攏了他,黎煊就沒什麽可以跟我鬥的了。”
    溫恢靜靜地看著黎煜,眼底的失望之色愈來愈濃,然而想到身在深宮處處不容易的胞妹,他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老臣姑且一試吧。”卻不願以舅舅自稱了。
    從宋仁遭貶到宋家滅門,從定國公府落敗到如今的地步,溫恢夜夜驚夢,一樁樁都是陳年舊事,夢裏他為了功名利祿,為繁華遮掩,辜負小宋氏,逼走出息的嫡子……夢醒來,他看著睡在身側的宋氏,辨不清這麽多年碌碌何求。
    離開了太子府,溫恢沒有乘坐轎輦,踽踽而行,一路走到相府的門前,立在石階下,他抬頭看向溫府門額上懸著的鎏金“溫府”二字,忽然扯了扯唇。
    守門的小廝是識得溫恢的,見著他立即就變了臉色,雖不敢以下犯上驅趕他離開,但也一臉不耐地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衝溫恢道:“您請回吧,我家大人說了,不見客。”
    “你可知我是誰?”溫恢皺眉冷聲問道。
    嗬,不就是拋妻棄子的負心人麽?小廝心裏不屑,麵上依舊淡淡,道:“我家大人有言,甭管誰來了,他都沒空見。”自家大人要查案,還要陪夫人,哪裏還有空應付什麽外人,小廝心裏如此想著,又看向溫恢繼續道,“溫侯爺,您也別站在這裏浪費時間了,教人看見了也不大好。”
    溫恢氣結,拂袖要走,一轉眼就看見隔壁武安侯府的大門打開,顏桁一臉喜色地拎著一壇酒出來了。他看著顏桁一路走到自己跟前,見他對自己視而不見,徑直越過自己步上台階被迎進溫府去,臉色頓時黑成了鍋底。
    溫府的大門內,顏桁伸手拍了拍那守門小廝的肩膀,誇了他一句:“幹得漂亮,下次再見著了,直接一盆水潑過去,出了事,本侯給你頂著。”
    溫恢登門的意圖,顏桁就算心思再粗也能猜出七八分。
    十多年不管不問,到頭來為了個爛泥扶不上牆的草包外甥倒願意拉下臉登門了,真是不知道溫恢的心是怎樣偏長的了。
    轉過影壁,繞過曲廊畫樓,顏桁輕車熟路地走到了竹裏館。
    昔日溫府外人止步的地方,倒成了顏桁來去自如之地。他一路進了園子,並不踏足溫羨的書房,隻在竹林旁的石桌旁坐下,一邊彎腰去逗搖著尾巴跑過來小不點,一邊對從他踏進竹裏館就跟在自己身後默默不語的常達道,“去把你家大人叫來吧。”
    武安侯隔三差五過來找自家大人喝酒,溫府的人見怪不怪。常達知道是因為在武安侯府裏那位武安侯夫人管束武安侯管得緊,這位才會偷跑來這邊解饞,便也沒那麽急著去尋溫羨了,隻與他道:“這個時辰大人應該正在陪夫人喝湯,勞煩侯爺稍等一會兒。”
    顏姝雙身子,月份大了,溫羨越發小心翼翼,特意找了萬俟燮開了滋補調養的藥膳方子,每日熬了湯與顏姝服用,甚至為了讓顏姝乖乖地喝湯,他也會每天陪著她吃一點。
    顏桁知道這事,倒沒有多說什麽,徑自拆了酒壇的封口,往碗裏倒了點,慢悠悠地喝了起來。
    兩碗酒下肚,顏桁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他抬頭就看到溫羨一身常服走了過來。示意他坐下以後,親自為他倒了一碗酒,顏桁也不寒暄,很直接地與他道:“方才你那老子登門了。”
    “我知道。”在他過來的時候,早有人把消息與他說了。溫羨抿了一小口酒,淡淡地道,“想來是為了上林苑之事,為了太子而來。”
    “嘁,這酒得大口大口喝才有滋味,你這樣實在白瞎我的好酒。”顏桁嫌棄了一句,又端肅了語氣問他,“說起來,上林苑之事,太子應該的確是無辜的吧。”
    溫羨不置可否,晃了晃碗中的酒,勾唇淺笑:“興許無關,但並不無辜。”
    顏桁皺眉,“別忘了,當初你答應過我不摻和皇家事。”
    “小婿沒忘,今次之事也的確不是衡陽王設計,小婿也隻是順水推舟而已。”
    “不是衡陽王,難道是建州王?”顏桁蹙起的眉頭緩緩地舒展開來,想起那一日黎燁出現的救駕時機似乎的確有些湊巧了,而且那些被緝拿到雲惠帝麵前的刺客,從身格上看,與那些彪形大漢的確相去甚遠……
    顏桁明了,知道太子黎煜這回是陰溝裏翻了船,心裏倒是樂嗬了。
    他一貫瞧不上黎煜,又兼著侄女顏婉在太子府裏沒了命,就算知道黎煜被算計了,也生不出同情來。
    隻是他還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當年胡才人殞命,溫淑妃也照料了這建州王一些時日,姑且算是有恩,建州王此番行事,算不得厚道啊。”
    溫羨聞言淡淡一笑。
    溫淑妃哪裏會無緣無故地施恩於人,不論是對當年孤苦無助的黎燁,還是這些年來對自己頻頻示好,無非是想替黎煜磨兩把好刀使罷了。更何況,比起溫淑妃當年對胡才人做的一些事,她那點子恩惠,黎燁還真是半點兒也沒有放在心上過。
    “這些日子,你多加小心些。”顏桁灌了一口酒,道,“溫恢那廝許不會對你如何,但太子就不一定了……”
    “小婿明白,多謝嶽父大人關心。”溫羨誠懇地道。
    “嘖,我可不是關心你,我隻是怕你有個萬一連累了阿姝和我那未出世的小外孫罷了。”
    “……”
    上林苑秋獵結束以後的幾日裏,因為行刺之案,溫羨漸漸地變得忙碌起來。縱然黎燁處處算計精巧,但因著黎煜身後還站著溫淑妃和溫恢,想要一舉扳倒黎煜,委實算不得一件易事。
    到了衡陽王府的小郡主洗三這一日,向來門可羅雀的衡陽王府迎來了不少恭賀的人,甚至連太子妃孟氏也攜了重禮登門。
    正院裏,還臥床休息的盧鳴箏聽見外麵通傳孟氏過來的聲音,不由抬頭看了一眼坐在床榻邊正專心逗弄小郡主的黎煊一眼,翕了翕唇,才道:“王爺,太子妃許是為了上林苑之事而來,妾身待會兒該如何應對?”
    黎煊忙中抽空抬頭,聞言笑了一下,端的清朗如月華,溫聲道:“隻作不知,此事我們不必摻和。”
    黎燁一番好意,黎煊自然不會辜負。
    恰如黎燁所言,如今早已由不得他做選擇了。
    他能夠做的,隻剩下不辜負身邊的人。
    自嫁進衡陽王府以來,盧鳴箏處處留心,心思也日益玲瓏起來,此刻聽著黎煊的話,頓時聞弦而知雅意,輕聲一笑,道:“妾身明白了。”
    知道孟氏已經進了院子,黎煊不好再屋裏逗留,恰好又有人來說溫羨到訪,他順勢起身,將小郡主交給一旁伺候的奶嬤嬤,而後替盧鳴箏掖了掖被角,轉身離去。
    孟氏走進院子時,正迎麵遇上黎煊。她看見黎煊生得玉麵俊朗,想起平日裏身邊丫鬟嬤嬤所言,衡陽王和衡陽王妃鶼鰈情深的話,又想起黎煜那沾花惹柳的性子,心裏不由生出幾分不平來,本就無鹽的麵龐上也露出幾分扭曲的神色。
    她不偏不倚攔住黎煊的去路,盈盈含笑,故意捏著嗓子道:“恭喜三弟,喜得小郡主。”
    故意咬重小郡主三個字後,她偷抬眼角,想要從他臉上看到一絲不滿,可卻失望地發現黎煊竟是神色半分不動。她下意識地往前一步,再要開口,就見黎煊已經負手繞過自己徑自往院外去了。
    她愣在原地,方發覺從一開始黎煊就半分也沒把她放在眼中。
    為什麽黎煊能待盧鳴箏好,甚至能對先太子妃顏氏溫和有禮,偏偏對她不屑一顧?捏緊了手裏的帕子,孟氏一跺腳就進了正屋。
    孟氏此番能夠來衡陽王府,正是得了黎煜的指示,想要從盧鳴箏的口中探點口風,可是真當她見了盧鳴箏,問來問去總是會被盧鳴箏一臉茫然地繞回原點,到了最後,甚至直接就被盧鳴箏端茶送客了。
    等到孟氏“铩羽”離開後,盧鳴箏懨懨地倚在軟枕上,聽見外間嬤嬤和丫鬟說話的聲音,便出聲問道:“你們在說什麽?”
    外頭的小丫鬟應了一聲,連忙走了進來,猶豫了一下,才把之前孟氏在院子裏遇上黎煊時的作態一一說了。盧鳴箏聽後失笑,淡淡地道:“可見她也是一個拎不清的。”
    “王妃不生氣?”自家王爺被人覬覦,怎麽還這樣淡然。
    盧鳴箏側首看向身旁睡得香甜的小郡主,笑得溫柔,道:“沒必要。”
    正如阿姝所言,她得相信自己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