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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貝貝一下子就著急了。
    錢這種東西留下來隻會跟著通貨膨脹貶值，隻有買東西才有價值, 否則就是一堆廢紙。
    “媽媽。”貝貝著急的喊了一聲。
    “租房子錢就是給別人家了, 可是買房子的話, 不管怎麽說, 我們也落了一棟房子, 不會虧本呀，你想想到底哪個劃算？等以後就算我們不住, 也能租給別的人住呀。”
    鳳娟又遲疑了。
    她覺得貝貝說的也有道理。
    租給別人住, 將來也能生錢，倒是個好辦法。
    但是現在, 在縣城買一套房子，怎麽也要千把塊錢, 她跟建業幾個月辛辛苦苦掙的都搭上去了，難免會有些遲疑。
    這個年代的農村人都是這種想法，有攢錢囤糧食的愛好。
    貝貝倒也不覺得奇怪，隻是心裏明白, 現在買一套房子是幾個月掙的錢，等將來再想買, 那積蓄全搭上也買不起。
    主要是現在的房子實在是非常便宜，因為縣城裏麵很多都是雙職工家庭, 他們的房子是廠裏分的, 不要錢, 又能賣出去。
    貝貝一直很眼饞。
    這要是買一套, 將來出租的錢還不算多。
    萬一買到拆遷區了呢？
    萬一被征地了呢？
    那都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情啊。
    不賭一把, 怎麽知道。
    而且就算不拆遷不征地，也肯定不會賠錢的。
    貝貝覺得自己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不知道該怎麽勸說鳳娟。
    買房子真的是件刻不容緩的事情，隻要敢買就能賺錢，這年代的行情什麽都會錯，隻有買房子不會錯。
    “媽媽為什麽不願意買房子呀。”貝貝天真無邪的問了一句，仰臉看著鳳娟。
    “房子太貴了。”鳳娟歎口氣說，“就那一點點大的筒子樓還不夠，咱們一家人住就要一兩千塊錢，哪兒買得起，而且咱們家又不是沒有房子住，為什麽要買別人的呢？”
    貝貝咬了咬下唇，腦海裏忽然蹦出來一個想法。
    “可是媽媽，在縣城裏有房子，就可以讓哥哥去縣城上學了呀。”
    “哥哥都該上初中了，到時候去縣城裏上學，爸爸和媽媽還可以照顧他們。”
    鳳娟看著貝貝，問，“貝貝很想讓媽媽買房子嗎？”
    貝貝點了點頭。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很想讓媽媽買房子，我覺得這肯定是件好事。”貝貝說話條理清晰。
    鳳娟也確實是在遲疑，這會兒聽貝貝說了這麽多條件，尤其是最後一句，她直接就動心了。
    關乎孩子上學的事情。
    這可是大事。
    鳳娟是城裏來的，讀過書，很明白讀書識字的重要性。
    將來國家發展的越來越好，會讀書的人，也會對國家有用處的。
    而且這些年，貝貝說走好運的，從來沒有走過黴運，說走黴運的，從來沒有走過好運，現在她雖然說不清楚，可貝貝的感覺總不會錯。
    “那媽去和你爸爸商量一下，看看要不要買。”
    “好。”
    貝貝點了點小腦袋，心裏噓了一口氣，終於把鳳娟說通了。
    鳳娟願意做的事，蘇建業就算是不同意，應該也不會過多阻攔的吧。
    貝貝撓了撓腦袋。
    如果蘇建業不同意，還要想辦法說服他。
    人生可真艱難。
    蘇老太也不猶豫了。
    這個老太太年輕時候吃虧了，現在關於子孫晚輩讀書的事情，不管如何，都一律是支持的。
    貝貝默默撓頭。
    不過蘇老太就擔心另外一件事了。
    “這買房子是件好事，可是鳳娟啊，你們什麽時候才能掙千把塊錢。”
    鳳娟笑了，“我們生意好，幾個月下來就有了。”
    蘇老太還是憂心忡忡，“你們剛開張，大家吃個新鮮，我就怕以後……”
    她深深歎口氣。
    “娘，你放心吧。”鳳娟笑了。
    向她解釋說，“我們賣的便宜，兩毛錢一根，誰家有小孩的過來買一根兩根的，也不多。”
    “娘，人家城裏人跟咱們不一樣呢。”鳳娟彎唇笑了，“咱們西溝村，甭說兩毛錢一串了，就是一毛錢一串，也沒有人肯花錢買，可是城裏那些人，端著公家的鐵飯碗，一個月大幾十塊錢上百塊的工資，人家也不在意這兩毛錢的零嘴。”
    這年月，大家還是不一樣的。
    農村種著地，不遇見災荒，是不愁吃飯的，就是衣食住行上差點。
    城裏條件好，但是碰上什麽時候了，還要發愁米麵糧油漲價。
    各有各的難處。
    各有各的幸福。
    不過再怎麽艱難，人家城裏的小孩，兩毛錢一大串的零嘴，還是吃得起的。
    蘇老太也不明白。
    不過想想自己年輕的時候，人家地主的小姐，想吃就吃，可不會在乎錢多錢少。
    也大約能理解鳳娟的意思了。
    “媽媽，鐵飯碗是什麽？”貝貝托腮問。
    她當然知道這是什麽，可是有件事想問，隻能這麽緩著來。
    “說的是在公家的廠子裏幹活的人，怎麽了？我們貝貝也想端鐵飯碗嗎？真有出息。”
    “可是鐵飯碗的話，一個月能掙多少錢啊？”
    “幾十塊錢呢。”鳳娟有些豔羨，“每天上班下班，廠裏還有帶孩子的地方，還管飯，房子也是單位分的，一個月還拿這麽多錢，貝貝也要加油了，以後也拿鐵飯碗。”
    蘇老太就更是羨慕了。
    “是啊，可比我們在地裏刨食強多了。”
    “貝貝可得好好讀書，長大了啊，也去公家幹活，拿鐵飯碗。”
    貝貝懵逼了。
    唉唉唉，這走向不對，我分明是想勸你們好好做生意，發家致富的。
    為什麽突然勸我去考鐵飯碗？
    出人意料的結局。
    貝貝一臉的震驚，鳳娟和蘇老太還當她是不理解什麽叫鐵飯碗，也不急著跟她解釋。
    “貝貝還小，不明白也正常。”蘇老太摸摸她的頭，“但是貝貝記住了，天底下啊，沒有比吃公家飯更好的工作了。”
    這一瞬間。
    貝貝仿佛穿越了幾十年光景。
    看到了後世的父母們，催促孩子考公務員，考教師的情景。
    一樣的語重心長。
    貝貝嘴角抽了抽。
    同一個世界，同一個觀念。
    任由你天荒地老，永誌不變。
    不過這下子，貝貝也不知道從哪裏入手，勸鳳娟一直去做生意了。
    蘇家天生就是小農民，沒有那麽大的野心。
    以後能做點小生意，掙點小錢，小富即安，也挺好的。
    平淡溫馨的生活，其實才是一輩子。
    貝貝歎口氣，看著鳳娟和蘇老太去忙。
    仰著自己的五短小身體躺在床上，活像是電視劇上悠哉悠哉的財主。
    貝貝也看開了。
    雖然她有很多想法，也有很多雄心壯誌。
    可是並沒有足夠的能力支撐這些。
    和父母一起，做些小生意，靠著天賦金手指，在人生的道路上作個弊，總歸能比大部分活的都好。
    貝貝從床上跳起來。
    蹦蹦噠噠宛如一個真的五歲學齡前兒童，蹭到了蘇老太身邊，“奶奶，我們是不是該吃晚飯了？”
    蘇老太停下打掃桌子上動作，看了看天色，“貝貝餓了？”
    貝貝點了點頭：“餓！”
    “那奶奶去做飯，貝貝想吃什麽？”
    “吃蘿卜燉粉條。”貝貝看了看門口掛著的粉條，“多放一點粉條。”
    “好，蘿卜粉條就蘿卜粉條。”蘇老太取下門口掛著的粉條，“貝貝，去那邊給我拿個蘿卜，挑白的。”
    “好。”
    冬天的蘿卜白菜存儲在地窖裏，因為害怕被凍壞掉。
    然後蘇老太年紀大了，下不了地窖，蘇建業就給地窖造了梯子，讓貝貝上上下下的來。
    貝貝爬下去，拿了個大蘿卜，高高興興往上走。
    “奶奶，蘿卜拿來了，我給你洗幹淨吧。”
    “用盆裏的溫水洗，別用冷水，不然等會兒手疼。”
    “好。”貝貝費勁地舉起一小盆溫水，放在地上，拿著蘿卜，洗的幹幹淨淨，遞給蘇老太。
    蘇老太誇了一句，“貝貝真厲害，比奶奶洗的都幹淨。”
    “奶奶最厲害。”貝貝嘴甜的回了一句。
    乖巧地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看著蘇老太做飯。
    蘇建業說：“這樣啊，那可真是好東西。”
    兩個人說著話，往外走，貝貝滿頭黑線。
    所以說，還是要讀書啊，不然看見什麽都不認識，學曆第一重要。
    貝貝握緊了小拳頭，卻堅定了自己讀書上學的信念。
    說不定這輩子開了掛，能考上清華北大呢。
    上輩子小時候曾經做過的那個清華還是北大的選擇題，萬一實現了，那豈不是美滋滋。
    鳳娟抱著貝貝回屋，跟蘇老太坐在一起做針線活，並且閑聊天。
    “娘，我聽建業說要分地，是咋分的？”
    “那誰知道，不過我聽說按人頭分，一家幾口人，就分幾畝地。”蘇老太說著聽來的消息。
    “那女人家有嗎？”鳳娟問，“上頭說男女平等，應該大家都有吧。”
    “不知道，要是人人都有，就好了，貝貝丁點大的一個娃，如果也能分一畝地，咱們就寬裕了。”
    蘇老太又歎口氣，“說是明年開春了就分，等著吧。”
    鳳娟說：“好歹這兩年收成好，大家幹幹活，掙夠了工分，也有吃的有喝的，也不急。”
    蘇老太說：“最好的是，現在讓咱們自己開火了，不然就跟你生孩子這樣的事，再吃大鍋飯，還不是要虧了身子。”
    “以前生靖南靖北的時候，你就虧了身子，好不容易才養回來的。”
    “說起靖南靖北，這兩個娃，也不知道在三叔家裏怎麽樣了，娘，貝貝都滿月了，明兒讓那建業把他們接回來吧。”
    “接什麽，就是讓他們受受罪，兩個混小子，什麽都不管，差點撞了你和貝貝，不學好了，誰也不許把他們帶回來。”
    “這……我不是怕三叔三嬸煩他們嗎？”鳳娟陪笑，“就把他們接回來，也幫著家裏幹點活，我現在啥都幹不了，建業和爹也要去大隊裏幹活，家裏都讓娘自己做了，太辛苦了。”
    蘇老太說：“罷了，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就是想你兒子了，明兒就讓你爹跟建業去接他們，但是建業再教訓他們，你可不許攔著。”
    “不攔著。”鳳娟笑起來，“還是娘疼我。”
    貝貝躺在繈褓裏吐泡泡。
    她知道自己有兩個哥哥，可是從來沒見過人。
    難怪呢，原來是做錯了事情。
    估計還是年紀小，在母親懷孕的時候撞到了，才被趕出去的。
    不過兩個小孩子，要是跟人家計較，她確實還幹不出來這樣的事。
    雖然她還是個更小的孩子。
    “靖南過了年六歲，也該去上學了。”蘇老太歎口氣，“我看你二嫂子，把他們家小子送去縣城裏了，可惜咱們家沒錢，隻能在村裏上學。”
    鳳娟很善解人意，“在哪裏都是一樣的，隻要娃自己上進，就沒有不好的事情。”
    “說的也是。”蘇老太看著手裏的針線活，又看看貝貝，“我給他們，一人縫個小書包吧，我記得我還有幾片壓箱底的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