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生死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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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陽光溫暖,輕柔柔的灑在後院青石板上, 空氣裏帶著飛舞的灰塵, 下了一場大雨, 到處洋溢的清新的味道。
    陸淵踱步至後廂房,到處靜悄悄的, 一個下人也無,估摸著也是燕惟如安排好了的。簾幔後麵的榻上隱約睡著個人, 陽光從垂簾間隙照進去, 正好落在她的繡鞋上,斑斑駁駁落下一片陰凖。不過一日未見, 像隔了幾個月似的,抬手掀了簾兒, 她背朝裏睡著安詳,輕手輕腳坐在她邊上, 她的兩肩很纖弱,從前沒覺得她很瘦, 她總是一貫的跳脫,如今毫無生氣的窩在被子裏,隆起的像是一小堆墳塋。
    他恨不得將擄走她的人挫骨揚灰, 隻差一點點,要不是燕惟如攔下, 他甚至不敢想象到底會發生什麽事?從前他那樣運籌帷幄, 可一到她這裏就什麽方兒也想不出來了。
    找了她一夜, 身子早就撐不住了, 昏昏沉沉地和身在她邊兒上躺下,他記得第一次在船艙上躺在她身旁的時候,她就窩在他的胸前,他輕輕的攏著她,那樣甜甜膩膩的午後簡直叫人懷念。
    後來他同她置了氣,她以為是他無理取鬧故意找她的麻煩,其實不是的,那會她的心裏應該還沒有他吧,他怕自己帶累了她,他不過一個宦官,有什麽資格靠近她,她那樣同情的眼神,他沒由來的生氣。
    他突然想,她也能像那回一樣,憤怒地跳起來,臉紅脖子粗的同他理論,他閉著眼輕笑出聲,將她攏在懷裏,下頜蹭著她柔軟的發絲,憾聲道:“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太監麽?你起來我就告訴你。”
    “衛辭,我還有好多事沒同你說,我知道你心裏憂慮,不知怎麽辦才好,我同你在一起,連我自己也想不明白,我想撂下一切帶你走,可身後那些身不由己的人和事,我不知該怎麽同你說。你以為那日在廊下家看見的人是我麽?其實我頭一回遇見你,是在仁壽宮外,我原本想將你送給燕王,能讓你死心塌地的為我辦事,可後來不知怎麽,我臨時變了卦。”他輕笑出聲,“大約是覺得你笨,怕你牽製不住燕王,南下一路上,發生的種種,我才知給雲華寫信的那人是你,這麽說來,我的確惦記了你幾年。”
    他見她不轉醒,心裏著急,幽幽道:“衛辭,你會不會覺得不可思議?是了,連我也覺得難以置信,你有勇氣同我亡命天涯,可我卻在顧慮,有的時候,我竟還不如你來的灑脫。”良久他才歎氣,“我想好了,就如你說的,一輩子又有多長,不過四十載罷了,我想同你一輩子。衛辭,你起來好不好?”
    他撼著聲叫她,越發覺得不對勁,抬手摸上她的臉頰,燙的驚人!
    “來人!快來人!”他驚得起身抱著她出了門檻,連皂靴也來不及靸上,眾人聽見聲音紛紛跑進來,瞧見他這副麵容,不用說也猜出一二分。
    燕王站在對麵的池塘邊上,皺眉對著身後的榮平道:“去請劉鴻滄過來。”
    榮平應了個是,回身去叫劉鴻滄。
    繞過影壁,燕惟如邁步上台階,見著陸淵著急的模樣,為難道:“廠公這麽著不是事兒啊!外頭人可都瞧著呢!”
    他心裏早慌了神,哪裏還管得了那許多,一夜未眠,瞪著腥紅的血眼,一腳踢開門旁的小杌子,摔在廊柱子上應聲裂成兩半,恨斥道:“誰敢亂嚼舌根試試!一準叫他歸西!”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無不噤了聲,東廠的手段誰人不知,縱使他和公主就是有什麽,又有誰有那個膽子去往外泄露。
    燕惟如知道此刻不管說什麽他都聽不進去,便上前道:“這麽拘著沒用,外頭風大,當心公主受了寒。”
    他終於斂了斂心神,抿著嘴一言不發,抱著衛辭轉身往裏走,她虛弱的像是一陣風都要刮走似的,就那樣靜靜的躺在他的懷裏。
    劉鴻滄風風火火的衝進來,眼也不眨就衝道:“哪個要不行了?”剛說完就瞥見陸淵刀一般的眼神殺過來,他唬得渾身一怵,知道自己開口得罪了人。
    燕惟如站在一旁,見狀忙打哈哈道:“這位是劉神醫,與本王素來交好,他精通醫術,比之宮裏的太醫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性情衝撞了些,還望督主多包涵。”
    陸淵瞥了一眼,事權從急,並未放在心上,淡淡道:“趕緊來瞧瞧,到底怎麽樣了?”
    劉鴻滄忙背著診箱上前,來的路上,榮平就已經和他說過,這位是公主,東廠大督主心尖兒上的人,剛才那麽一瞧,還真是那麽回事。話說能叫一個太監惦記的神魂顛倒的人,到底是怎樣的傾國傾城,他今兒倒要見識見識。
    隔著帕子診脈,氣若遊絲,脈象若有若無,抬手準備翻眼皮,手一下怔住,驚呼道:“衛辭?”
    陸淵一驚,“你認識她?”
    一旁的燕惟如也驚訝,這是遇上熟人了?他認識劉鴻滄這麽多年,倒不曾聽說過他竟認識衛辭。
    劉鴻滄搭道:“我前些年在姑蘇,是蓮大將軍府上的藥師,也順便是衛辭的教書先生。”抬手翻了下衛辭的眼皮,裏頭濕重腥紅,皺眉問,“今日可曾醒來過?”
    燕惟如見劉鴻滄神色不對勁,擔憂問道:“晌午那會醒了一次,進了些許米湯,隻說身子乏又睡下了,怎麽了?”
    “這蒙汗藥中的稀奇?人越睡越昏沉,體內毒素排不出去,隻消三日,人就沒用了。”
    陸淵手心一緊,到底是誰這麽狠心?非要治衛辭於死地,錦衣衛那幫人尚且還沒有那麽大膽子,死了一個公主,若是查出來,不單他要受牽連,那高宏才也跑不了,他不相信他會冒這麽大的風險和他同歸於盡。
    “我記得王爺府上有口溫泉,是天然的解毒穴口。”
    “不錯,後院裏的確有口泉眼。”
    劉鴻滄乜了一眼陸淵,站起身甩袖朝前引了引,“還愣著做什麽?趕緊抱進去啊,眼下隻有督主能近身伺候了,公主未出閣,咱們可不能進去。”
    幾時敢有誰用這樣的語氣同他說話,他壓下心頭的氣,為了衛辭沒同他計較,瞥眼看見躲在門口的病嬌,寒聲道:“別杵著了,還不進來搭把手。”
    病嬌一震,連忙撒腿子進來,拾起衛辭的衣袍,跟著陸淵往後院走去。督主眼下正在氣頭上,主子的命就是她的命,都怪她沒照顧好主子,才讓人鑽了空子。
    陸淵打橫抱起衛辭往後院走,畢竟也還是九月天,四周下了簾子,將她放在石壁邊上,熱氣騰騰氤氳著臉龐通紅,眼下情況緊急,也沒甚可避諱了的,他調轉視線,替她脫了外衣放進泉水裏。
    泉水和平常的湯浴不大一樣,衛辭坐在泉水裏,隻露至胸口,泉水裏風光一概看不清。可僅僅是那點風光,也叫他神魂顛倒。
    病嬌蹲在一旁,隻覺氤氳水汽遮住了視線,可還是覺得渾身不大自在,按說主子這樣,督主親自伺候也沒什麽理兒可挑,都是宦官,何況心裏又有主子,可督主到底也算半個男人,這麽當著麵她一個大姑娘家的都覺得不好意思。
    拿著巾櫛替她搓洗著,病嬌搭問道:“督主,這得泡多久?”
    他手裏托著她的腦袋,怕她跌進水裏,憾聲道:“多泡一會無礙,毒散發的快了,才能早點好。”手掌擒住她的胳膊,也不知是不是她渾身發燙的緣故,隻覺手底碰觸的皮子帶進一連串的酥麻,許是蹲的久了,兩隻膀子架著有點麻。
    剛想著要換個姿勢,手底傳來細微的動感,衛辭耷拉著眼皮,泡的昏昏欲睡,要不是他在身後撐著她,一滑溜就要掉進池底。陸淵見她轉醒,忙憾著她道:“衛辭,不能睡,你醒醒,我陪你說會話。”
    她似乎聽見了他的聲音,想抬手掙紮著起來,可渾身使不上一點兒勁,扯了扯嘴角,依舊是有氣無力,能話也說不出來。她想起來看看他,不過才兩天,總覺得像過了千山萬水似的。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手心裏緊緊攥著,“衛辭,聽得見麽?我就在這,等你好了,我就帶你走,你聽見了麽?”直至這一刻,他才覺得什麽都不如她的安危來的重要,有一瞬間他甚至想,倘若她撐不過去,那他就先替她報了仇,再隨她一塊走!
    衛辭抿嘴,努力睜開眼皮,心裏輕笑道,前天還說要親自送她到燕惟如府上做側妃,今兒就說要帶她走,真不知他這個督主是怎麽當的,一會兒一套的。他現在一定很著急吧,那日她氣得出去散心,不料被人擄走,她總是這樣,給他惹無休無止的麻煩,可他似乎不厭其煩,以前總愛調戲她,如今也變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真想跳起來看看,他如今到底是什麽樣的表情,是不是無措不安,惶惑無依?
    她不知為何,怎麽突然感性起來,眼角微微濕潤,鼻子裏酸酸的。大約是從鬼門關走了一趟,覺得一切都來的不容易,連命都差點沒了,其他的她還怕什麽呢!刀裏來火裏去,隻要他還在她身後,她就什麽都不怕。
    她唯一怕的,就是身後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