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陰謀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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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儀殿內,爐火罩子的炭燒得火紅, 這是今年進貢的上好禦用銀骨炭, 無煙且不易熄。這些好東西, 下頭呈上來,除了皇帝的乾清宮和太後的仁壽宮, 剩下的就數柔儀殿能用得上了。
    鄭則盈倚在貴妃榻上,屋內溫暖如春, 閉著眼睛養神, 聽到外間的殿門吱呀一聲。
    “本宮不是說了誰都不見麽?”她沒有睜開眼睛,不緊不慢道。
    外間的人進了裏間, 腳步聲沉穩,帶進來絲絲涼意, 連聲音都透著些許的薄涼,“連我也不見麽?”
    身子立刻怔住, 睜開眼望見來人,一身朱紅曳撒, 和那人一樣的裝束,可一開口,她便知道他是陸璣, 不是陸淵。
    “他如今怎麽樣了?”她掀開身上的毯子,坐起身道:“大殿上的事情, 我沒告訴他, 讓你替代也是臨時起意, 他心裏應該怪我吧。”
    那日她瞞著陸淵, 將陸璣接進宮來,她知道陸淵已然變了心思,要帶著蓮衛辭遠走高飛,她如何能如他的願。
    他自顧自坐在藤椅上,端起手邊的茶盞,抿了一口,望了望這柔儀殿裏的裝飾,說著倒三不著兩的話來,“司馬翊待你果真是好,連這大紅袍的新葉都是剛摘的,想起以前喝高碎零料的日子,要比這快活。”
    到底快不快活,今非昔比,誰的心裏似乎都變了樣。他這裏留戀過去,可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可以為了他拋棄一切甘願進宮的人了,人到底都是會變的。
    “今時不同往日,喝慣了大紅袍,以前的高碎連瞧上一眼都不願了。”塗滿蔻丹的手,執起案桌上的杯盞,杯蓋扣著邊緣的聲響在殿內異常清晰,歎氣道:“當初你假死出宮,留我獨自受罪,若不是還有他陪著我,我哪裏會坐上這寵妃的位子。”
    剛開始的時候,她的確對他存了份愧疚的心思,可時間一長,宮裏又是頂消磨人的地方,一來二去,她早已變了。本以為解決了司馬翊,助陸淵登上帝位,一切就都順理成章,可偏偏他這會又活過來,事情變得棘手了。
    他苦笑,收起悲憫的姿態,挑眉問她,“司馬翊的膳食手腳做了麽?”
    “有四五日了,劑量不多,估摸著再有幾日就該有反應了,到時怎麽料理?”害司馬翊的事情,她與陸璣早就商量好了,趁著燕王進京,誰也懷疑不到他們頭上。
    “這絕命散是致命毒藥,無色無味,等他發現便也無力乏天了。二百多年了,這大仇到如今也算是了了。”
    陸家與司馬家是世仇,當年奪天下的時候,若非高|祖用了奸計,這天下指不定就是他陸家的,成王敗寇曆來如此。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大郢走到這一步,是氣數已盡,就算沒有他們,也有旁人惦記。
    “燕王呢?這大權旁落,頭一個便宜的就是燕惟如。”司馬翊活著的時候尚且奈何不了他,一旦死訊傳出,帶兵攻進來簡直易如反掌,他陸璣的大仇是得報了,可她呢?宮變之時,哪裏還有她的活路?
    他一笑,“你認為燕王此趟進京,司馬翊沒有對付他的招兒麽?不用咱們伸手,今晚便就有一場好戲開鑼。”
    殿外突然有人通傳:“娘娘,仁壽宮那頭來人請了,太後叫您過去呢。”
    鄭則盈與他眼神交匯,隨即望向緊閉的殿門,高聲道:“本宮知道了,一會兒過去。”
    愣了半晌,幽幽道:“陸淵和蓮衛辭的事兒,你該知道了吧?”
    他嗯了一聲,“他想要遠走高飛,門兒都沒有!今晚就叫他死心,晚上人多眼雜,我就不過去了,叫陸淵頂上吧。”說著披上鬥篷,從邊門隱了出去。
    ——
    仁壽宮,兩旁宮女太監忙活了半天,晚間進宮的女眷多,又在仁壽宮開宴,自然就開始張羅起來。
    司馬雲錦急得團團轉,她知道今兒母後就要給燕王賜婚,再這樣下去,她哪裏還能開口挽回。望向銅鏡裏的人,愁眉慘容,抬手畫眉的手止不住顫抖,她到底該怎麽辦?
    渾身卸下來,眉筆重重擱在案上,身後阿榮上前輕聲道:“公主開不了口麽?”
    “我怕母後不答應,那樣的話我就要嫁給戎狄王了,可我如今這樣怎麽能去戎狄?”她低頭望著小腹,那裏有條生命,讓她欣喜卻也能讓她死無葬身之地的生命。
    阿榮吸了口氣,突然沉道:“公主不如就如實告訴太後罷,她是你的娘親,是你的母後,總不會害你。”
    告訴母後?
    她搖了搖頭,牙齒打著顫道:“不能夠,決不能讓母後知道。”她想起那日夜裏娘同她說的話,為了大郢的江山,娘可以拋棄一切,包括她,又何況肚子裏的孩子,隻怕她說了,不僅孩子沒命,就連良卿也逃不了。
    “什麽事不能讓娘知道啊,說來聽聽,娘的錦兒居然也有秘密了。”
    雲錦一駭,忙回頭見著太後從外間掀簾兒進來,心裏怦怦跳。阿榮見狀,忙扶起雲錦,支吾笑道:“奴婢和公主說頑笑話呢,公主說要給太後作件衣裳,要給您驚喜呢。”
    雲錦甩開阿榮的手,砰地一聲跪在地上,磕了頭鄭重道:“母後,錦兒想求您件事,今晚要是不說,就再也來不及了,娘要是不答應我,我就長跪不起。”
    頭一回見她這樣鄭重,太後忙低身拉她起來,皺眉道:“什麽事這樣鄭重,大過年的,快起來。”
    雲錦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她知道自己這樣做讓母後為難,可如今刀架脖子已然沒有辦法了,哭喊道:“娘,我不要嫁給戎狄王,我想嫁給燕王。”
    太後腳跟踉蹌,躊躇了好半天,才寒聲歎道:“你從未對我說過這種話,去年開春我曾問過你,你說你不中意燕王,我這才將衛辭許給他,你皇兄那頭鐵了心的要對付他,你若執意嫁過去,將來的苦可有你受的。”
    一把鼻涕一把淚,她哭得不能自己,拉住太後的襴袖哭道:“娘,我不怕,什麽苦我也不怕,我心裏中意燕王,娘要是疼我,今兒就不能把衛辭許給他。”
    太後恨鐵不成鋼,燕王今兒橫豎是離不開郢都,將衛辭嫁過去無非也是為了牽製燕王勢力,比起嫁到戎狄,這樣的下場要苦得多。
    “娘要是執意將衛辭許給燕王,我就找根繩子勒死我自己!”說著就拔下頭上的簪子對準了脖頸,一行清淚淌下來,形容兒淒慘哭道:“娘,你就可憐可憐女兒吧,我自小沒了父皇,我從未離開過大郢,隻要您答應我,以後我一定聽您的話,我好好學規矩,我再也不惹您生氣,娘——”
    太後緊緊咬住下唇,聽著親生女兒的喊聲,心都揪起來,再狠的心也不忍了,憾聲道:“錦兒,你決定好了,日後不論發生什麽,你都不要怨娘。”
    阿榮站在一旁,聽見太後鬆了口,終於歇了一口氣,到底是親娘倆,長公主自小生了場大病,從那以後太後就千依百順著她,到了這一刻,縱然她有千般不願,可她到底也還是公主的娘親。
    握著發簪的手鬆下來,哽咽道:“娘答應我了麽?”
    太後拉她起來,替她擦眼淚,脖頸間被簪子戳破了皮,她心疼道:“這麽傷自己,娘的心裏比你疼百倍,你身上哪一塊肉不是娘身上掉下來的,你拿命逼我,可曾為娘著想過。”
    她覺得很對不起娘親,她是這世上待她最好的人,可如今對她最狠的人卻是她的親女兒,她一把紮進太後懷裏,嚎啕道:“娘——”
    太後止住眼淚,歎氣道:“你這樣單純,可那燕王的心裏你可曾知道?今兒你皇兄要收了他的兵權,你嫁過去就帶著燕王好好的待在建安,有生之年再不踏進郢都一步。”
    雲錦一怔,輕呼了聲娘,太後沉聲道:“燕王曾上過折子說要娶你,你皇兄遲遲沒有應承他,他如今羽翼豐滿,娶你不過是為了他日造反的由頭,倘若今日削藩不成,娘要你答應我,倘若有一天燕王要造反,你要誓死阻止,不得對不起這大郢分毫。”
    她身上一陣熱一陣寒,以前沒想過這麽多,這裏頭竟還會有這層關係,她不是真的要嫁給燕王,倘若半路走了,那豈不是……
    她掉進陸淵的圈套裏了!
    跌坐在椅圈裏,聽見心跳的聲音,她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肚子裏那條小生命的。
    燕王要造反的由頭,她如今這番身軀,不管是嫁到建安,還是半路逃脫,都是板上釘釘的罪名。望著徑直出殿門的太後,她覺得一場陰謀爬上心頭,渾身冰涼,像掉進了個冰窟窿裏。
    她真的沒有活路了麽?
    對不起娘親和大郢已經是最大的罪孽了,可如今要落進敵人的圈套,她不能做叛國的罪人,決不能夠!